第三十五章 風起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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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唔。”
趙炳煜急忙捂住金嬌嬌的嘴唇,截住了她想要說的話,接著神情嚴肅地指了指馬車外,給她傳遞了一個小心隔牆有耳的眼神。金嬌嬌立馬會意點頭,小心收好陳念死前留下的唯一證物。
他自小長在皇宮,對這種陰詭謀算早有領悟,這場官司能從揚州送來汴京,涉及到的官員多半和京城某個大人物脫不了幹係。
“難怪她當時會詢問我們馬車的事兒。”
隻是揚州距離汴京千裏,想要殺一個小小孤女滅口,何須如此大費周章地留她到了汴京才痛下殺手?
中秋夜酒船爆炸必定會引來官府的關注,若是京兆衙門的人深入調查這場火災,難保不會查到一些蛛絲馬跡,幕後之人難道不明白這其中厲害關係?
上麵寫明了譚古貪汙受賄,勾結縱容倭寇入侵陳家莊的種種罪行,簡直罄竹難書。
金嬌嬌合上藥膏,紅唇輕起冷漠道:“麻煩你開玩笑也分分場合好嘛,現在都什麽關頭了!”
“我看到你對他拋媚眼,還對他笑了。”趙炳煜越想心裏越不舒服,感覺真是自己過得最難過的一個中秋了。
當時若不是人多眼雜,他就要第二次動手教訓顏懷真了。
金嬌嬌一臉的你在說什麽鬼話,挑釁叫媚眼?冷笑叫笑?趙炳煜則一副我不管,今日你不來哄我我就要鬧的小妾模樣。
“是他好看還是我好看?”小妾撒潑經典台詞。
金嬌嬌覺得跟他交流純屬折磨自己腦仁,敷衍道:“他醜。”
“那就是我好看,老婆以後隻能看我一個人,餘光都不要留給那種醜八怪。”趙小妾得寸進尺。
金嬌嬌有點想提醒他,你才是正室,沒必要搞側室扭捏造作那一套。
“不如你回去休息吧,咋們就當從沒見過這封血書,偷偷處理掉,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趙炳煜迅速正色道:“你是覺得這事的主謀是歐陽家?”
總算是恢複正常了,金嬌嬌默默呼了口氣,心道對付這種熱心腸的神經,果然還是得來點狠的。
小樣兒還治不了你了!
“應當不是歐陽家。”金嬌嬌將自己在船上聽到的內容給趙炳煜複述了一遍,“妙兒說那歐陽清蘿背後的主子是當朝三皇子。”
“如若真是這樣,那譚古必然借了皇室之勢。”趙炳煜心情沉重,若血書情況屬實,這樁案子就不僅僅是貪汙受賄那麽簡單,一旦涉及到皇室成員,特別是皇子!隻要有心人想做文章,給他扣上一頂勾結外邦意圖謀反的帽子又有何不可呢?
他的幾位皇兄中,二皇子趙炳煴與三皇兄趙炳焱是一眾皇子裏最出挑的,也是最爭鋒相對的兩個。兩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可能就是都看趙炳煜不順眼,小時候甚至一起聯手欺負過他。
金嬌嬌點點頭,“三皇子害怕事情暴露威脅到自己,所以必須幫譚古掩飾,殺人滅口。”
這個推測方向是正確的,但背後的謀劃絕對沒這麽簡單。就像這封關鍵血書會出現在金家馬車上絕對不是巧合,趙炳煜想不通,可為何是金家?
“老婆,嶽父平時可與朝中什麽官員過往密切?”
“你這話什麽意思?我們金家生意一向幹淨,並沒有借誰的勢。”金嬌嬌反駁道:“更何況我爹並不怎麽喜歡為官之人,又怎會上趕著巴結。”
他們金家家大業大,有道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雖然金嬌嬌一直有心攀附權貴,想著為自家找一個敦厚靠山,但也隻是止步於想想而已。
“那嶽父上次在拱州吃官司,為何不到半個月就脫身了?我自然知道嶽父乃清白之身,但歐陽家若是想把這件案子做死,也不是沒有辦法。”
金嬌嬌道出原委:“確實找了我爹以前的一個發小幫忙。”
發小劉曄平,刑部的人!金嬌嬌一點就通,“你是說有人知道金家與劉府的關係,所以故意設計讓陳念將貼身的血書狀詞放在我們馬車上?”
隻要他們發現血書,最終一定會將此重要的證物上交給劉府,再由刑部的人將此事上報到朝廷,屆時天家震怒,自然會派人前往揚州查明事情真相。
金嬌嬌不禁有些欽佩趙炳煜,他竟能在短時間內想得如此深遠。
“老婆真聰明,此人統攬全局,實力不可小覷。”
“若真如你所言,有人在背後攪弄風雲,此人知道這麽多,為何不直接上報,偏偏繞這麽大一個圈子?”金嬌嬌不解。
單叢他們目前分析來看,背後推動整個案子的人似乎還是個好人,至少他是想讓這樁血案重見天日,還陳家莊上下一百多個亡魂一個公道。
“更何況他如何能確定我們發現這封血書就一定會將它交給劉大人,倘若我們不想惹事暗中毀了這血書呢?”
趙炳煜直視金嬌嬌反問:“那你會嗎?”
“應該……不會。”金嬌嬌心頭一怔,受不了他赤誠的眼神故而將視線轉移到了燭台上。
“此人還善操控人心。”趙炳煜分析道:“他知道金家雖為商賈但比其他人更有人情味,絕不會讓被滅口的陳家莊上下無故慘死。也知刑部劉大人素來公正嚴明,一旦接觸這個案子,必定會將這個案子查個底朝天,將幕後主使繩之以法。”
“人情味?”金嬌嬌仿佛聽到了一個新鮮詞,那人是否善於操控人心她不知道,但趙炳煜一定是和她一樣眼拙無疑了。
但凡入金家者,多少都有點眼光差!
燭火傾斜,金嬌嬌隻感覺一股風力襲來,還沒看清,整個人就被趙炳煜一把撲倒在了一旁的軟塌上。
“老婆最有人情味了。”趙炳煜拱了拱她耳側的頭發,語氣裏是滿是困倦之意。
金嬌嬌腎上腺素一瞬間飆高到一個臨界值,心跳在僵硬的身體內猛烈跳動,大腦已經喪失了對四肢的控製權。
“你……幹嘛?”
這小流氓一天比一天放肆,偏偏金嬌嬌還拿他沒辦法。
內心泛起難以言狀的羞恥,她……似乎越來越習慣趙炳煜突如其來的親昵了。
“起來!”
嘴上的命令明顯沒用。
趙炳煜此刻心情複雜,他最厭惡的就是皇室的爾虞我詐,隻有這樣挨著金嬌嬌能暫時讓他內心歸於平靜。
“好累啊。”
他忽然覺得自己回到汴京是個錯誤決定,赤鬆真人說過,入世就得擁有一顆堅不可摧的容忍之心,這種容忍不是容忍別人,而是適當地容忍和接納自己的無能。
就像此刻,即便滿腔憤懣,他也不能手刃倭寇,再將譚古以及他背後撐腰之人緝拿歸案,為陳家莊的百姓、為陳念報仇雪恨!
“怎麽,打人打累了?”金嬌嬌掃過他後腦勺上一縷翹起的倔毛,心中癢癢的,想伸手幫他撫平。
趙炳煜甕聲甕氣,“醋吃多了,累。”
“……”
“那現在怎麽半辦?”金嬌嬌聲音悶悶的,有點喘不過氣,奇怪的是,她還是沒推開趙炳煜。
趙炳煜沉默了一會兒,金嬌嬌回府後並未將陳念與血書的事兒告訴金文,明顯是想瞞著他,不願將金家卷入其中。
可那幕後之手又怎會輕易放過金家呢?從一開始的藥材損害案,又或許更早一些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不約而同地深陷其中了。
“歐陽清蘿?”
金嬌嬌嗯了一聲繼續道:“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事發以後歐陽清蘿就不見了,我也是下船後才發現與她對話之人是蓋三。”
“爆炸後,場麵混亂。”趙炳煜仔細回想,突然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綠綠的,沒好氣道:“確實沒再瞧見歐陽清蘿,隻看到你前未婚夫關切地護送他現未婚妻回三樓廂房休息。”
金文在家擔心受怕了大半宿,非要親自確認完自己寶貝女兒和女婿沒事後,才肯回自己院子安寢。他一走,兩人就回了臥房,禁閉門窗,喜兒和安安則在門外把守。
金嬌嬌重新拿出血書肚兜查看,暗紅發黑的血跡在明亮的燈光照耀下更加觸目驚心,仿佛有種能讓人透過這猙獰字跡看到當日被倭寇屠村慘狀的魔力。
金嬌嬌突然發問:“你可還記得蓋三?”
趙炳煜覺得名字有些耳熟,回想了一下,答:“記得,可是之前在碼頭與吳管事密謀損害藥材的蓋三?”
“沒錯,是他。”金嬌嬌從櫃中取出藥膏,拉過趙炳煜擦破皮的手幫他上藥,“今日我在拜月坊上看到他了,無意中聽到了他和歐陽清蘿的對話。”
兩人一路無言回了水字街。
趙炳煜和金嬌嬌對視了一眼,兩人難得默契地想到了一處,幕後之人不是不想早早處理掉陳念,恐怕隻是一路都沒有下手機會而已,這才迫不得已選擇在汴京這個招搖之地動手。
什麽前啊,現啊的,金嬌嬌知他又在莫名其妙犯病,故意把藥膏塗在他手上破皮之處,冰涼的藥膏刺激著血肉把趙炳煜疼得齜牙咧嘴。
“老婆……你都不知道心疼我,十指連心啊。”
陳立大概早就猜到禦狀難告,所以才在臨死前寫下了兩封絕密狀書交給陳念。一封如今已經化為灰燼,而另外一封此時正在金嬌嬌手中。
陳念將一半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救命恩人趙炳煜身上,甚至可以說是大半希望,趙炳煜是唯一一個在她流落異鄉以後還願意全身心相信的溫暖和光亮。
趙炳煜一拳捶向車壁,每多看一個字,心頭的憤怒就增加一分,看到最後積壓的滿腔怒火能活活把那譚古化成灰。
金嬌嬌除了內心震撼以外,並未表現出多大的憤怒,瞟了眼趙炳煜變紅的掌指關節,半是陳述半是安慰道:“她信任你。”
若非走到絕境,又怎會相信一段陌生的光呢!
趙炳煜眉頭緊鎖,事情發展到如今這步,他知道的雖然沒有金嬌嬌知道的多,但也大概猜到陳念的死亡絕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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