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萬歲康愈，性情有變之後，我們理應小心謹慎、收斂行徑，以早做準備，也不至於此。”
    “可我們這些年太順了，除了萬歲，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裏，以致有今日。”
    “如今，事情已經到了無可挽回之境地，你我夫妻二人，恐怕要共赴黃泉矣。”
    魏忠賢神情悲淒，似是已經喪失了所有鬥誌，準備引頸待戮。
    隔著柵欄，客巴巴看著這副模樣的魏忠賢，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從與魏忠賢相識以來，她從未見到魏忠賢如此頹喪。
    這還是呼風喚雨、人人敬畏的千歲爺嗎？這隻是一個失勢而無助的老太監啊，一如當初的王安、魏朝二人。
    “忠賢，你快去求萬歲啊。”
    “讓妾身出去，妾身也去求萬歲，萬歲與妾身感情深厚，肯定不忍心置妾身於死地啊。”
    客巴巴急切的想著對策，連榮華富貴她都不想失去，更何況是性命呢？
    魏忠賢搖搖頭道：“夫人，你還不知道嗎？如今的萬歲，已經不是原來的萬歲了。”
    “你被劉僑拷掠至此，萬歲都沒有下旨讓你回家靜養，依然將你關在這監房裏，你還不明白嗎？”
    “如今受寵的是皇後呀。”
    客巴巴仿佛被雷霆一擊，她頓時想到萬歲背後還有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朱元璋，正是萬歲在生死之際見到了朱元璋，才慢慢的發生了轉變。
    先是收權，然後又越來越寵幸皇後，現如今竟然不顧往日情分，要置自己和忠賢於死地嗎？
    這才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萬歲就已經變得如此狠心了嗎？
    “萬歲，萬歲，你不要嬤嬤了嗎？你是吃嬤嬤的奶長大的啊，嬤嬤也精心服侍了你十幾年，你不能這麽狠心哪。”
    客巴巴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仿佛一對原本感情很深的母子，兒子突然拋棄了母親一般。
    “忠賢，忠賢，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你快想想辦法呀。”
    客巴巴依然將最後的希望放在了魏忠賢身上。
    魏忠賢看著惶恐至極的客巴巴，沉吟了一會兒，才緩緩出聲道：“為今之計，唯有一個辦法。”
    聽到還有辦法，客巴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連忙道：“是什麽辦法？什麽辦法？”
    “如今，皇後手中掌握了不少對我們不利的證據，三法司和錦衣衛也在查我們。若不想被他們趕盡殺絕，唯有一人先擔下所有罪責，保全另一人。”
    “隻要渡過這次難關，就能東山再起。”
    聽了這話，客巴巴呆愣了一會兒，然後才反應過來：“一人擔下所有罪責，保全另一人？”
    魏忠賢看向客巴巴，認真的點了點頭。
    客巴巴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誰擔責？保全誰？”
    魏忠賢悲泣的道：“此次最難對付的是皇後，她已經向咱家保證過，隻要夫人認罪，就不會再追查下去，並會說服萬歲收回成命。”
    “你，你，你……”客巴巴不停的搖著頭，根本不敢相信這是魏忠賢能說出的話，她嘴唇哆嗦的質問道：“忠賢，連你也想讓我死嗎？”
    魏忠賢痛苦的道：“夫人，不是咱家想讓你死，若咱家能擔下所有罪責，保全夫人，咱家也會去做的。”
    “可是後宮發生的事情，咱家想全力擔責，也擔不了啊。而且皇後點名要夫人認罪，咱家更不可能代替夫人去認罪啊。”
    客巴巴瞬間暴怒，大聲道：“口口聲聲皇後，你那麽相信那賤人的話嗎？你真以為她會放過你？”
    “魏忠賢，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沒有我，能有你的今天？你如今為了討好皇後，竟然要拋棄我，你還有沒有良心？”
    魏忠賢卻反而平靜了，他神情木然的道：“若夫人認罪，留下遺書，並自縊於此，萬歲肯定不會無動於衷。”
    “咱家再控訴是皇後逼死了夫人，萬歲就算不懲治皇後，應該也不會再讓皇後追查下去，你的兒子、弟弟便不會受到牽連，咱家也能保全他們一世富貴。”
    “若夫人抵死不認，最終隻會讓你的兒子、弟弟還有咱家跟你一起陪葬，夫人真的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嗎？”
    “咱家年事已高，可你的兒子，弟弟，正是大好年華，你忍心讓他們受你牽連嗎？”
    竟然是要用自己的死，來換取他們這些人平安，客巴巴不停的搖著頭，眼淚橫流，內心很拒絕，但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夫人，你再好好想想，盡早做決斷，不然就來不及了。”
    “咱家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說罷，在客巴巴呆滯的目光中，緩緩的退了出去。
    不過，魏忠賢並沒有離開錦衣衛，而是主動讓駱思恭提供一個房間讓自己休息一會兒。
    駱思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因為魏忠賢並沒有告訴他讓客氏認罪，並在監房自縊的事情。
    這自然是魏忠賢擔心駱思恭知道後會阻撓，畢竟這裏是錦衣衛，夫人一旦死在這裏，萬歲怪罪下來，駱思恭恐怕難逃一個失察之罪。
    時間一點點過去，魏忠賢在等著監房傳來客氏自縊的消息。
    可是，已經寅時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有些後悔，早知道，就應該準備一些毒酒和菜肴，騙夫人吃下去，那樣就一了百了。
    一念之仁恐釀成大禍，魏忠賢再也等不下去了，因為天亮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若是萬歲在看了楊所修的奏章後，嚴懲那幾個心腹，接下來肯定會有潮水般的攻擊撲麵而來，那就更難招架了。
    到那時，萬歲就算想看在往日情分上從輕發落，恐怕也不那麽容易了。
    魏忠賢派人找來駱思恭，直接告訴了自己的計劃，駱思恭頓時大驚，竟然是想讓客氏攬下那些罪責，然後讓她主動自縊，做出一副畏罪自殺的模樣。
    魏忠賢知道駱思恭有顧忌，便許以重利。
    一個失察之罪也不算重，換這些好處何樂而不為？
    甚至，他已經準備好了，如果駱思恭還不答應，那就隻能翻臉不認人了。
    你駱思恭這陣子可是沒少出賣萬歲、皇後他們，昨天下午如果不是你將宮中發生的事情告訴咱家，咱家也不會下定決心來錦衣衛這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