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大人，萬歲和皇後殿下還未出寢，你再等等吧。”
    乾清宮外，一臉急色的駱思恭被幾個大漢將軍直接攔在門外。
    其實，此刻的天色已經不早了，辰時都快過半了，放在後世就是快早上八點了。
    而按照《大明會典》的要求，卯時就要上早朝，這會兒早朝都已經結束了。
    可是，自從嘉靖帝和萬曆帝各自幾十年不上朝後，如今的萬歲更是當起了甩手掌櫃，不但不上朝，連政事都不管了，全部交給了魏忠賢。
    也就在去年九月龍體漸漸康愈之後，可能是參悟了一些道理，有了一些轉變，開始接管一些政事，但早朝還是一次都沒有上過，文武百官也早已經習慣了，畢竟是祖上傳下來的。
    又等了近兩刻鍾，乾清宮的殿門才吱呀一聲緩緩的從裏麵打開。
    得知駱思恭在外求見，天啟便吩咐道：“既然駱卿有要事稟報，那就先見過駱卿之後再用早膳吧。”
    沒一會兒，駱思恭匆匆進來，看到天啟後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有些慌亂的匯報道：“萬歲，奉聖夫人，出事了。”
    天啟不由一驚，連忙問道：“嬤嬤出事了？出什麽事了？”
    駱思恭神情凝重的道：“回萬歲，昨天深夜，奉聖夫人用自己的衣服為繩，自縊了。”
    天啟神色大變，一站而起的追問道：“自縊了？”
    “是。”駱思恭低下頭去，有些不敢看天啟。
    天啟臉色一怒，大喝道：“好端端的，為何會突然自縊？是不是你們錦衣衛對嬤嬤做了什麽？”
    駱思巷大驚，連忙道：“萬歲，微臣一直派人好生看管，每日讓大夫給奉聖夫人診治，更沒有私下審訊，奉聖夫人的傷勢也眼見著在好轉，錦衣衛絕沒有輕辱過奉聖夫人。”
    “既然如此，嬤嬤為何會自縊？”
    駱思恭想了一下，急忙道：“昨天白天微臣還去看過奉聖夫人，沒發現有任何異樣。傍晚時分，魏公公探視過奉聖夫人，不知他們說了什麽，然後……”
    駱思恭的意思很明白，客氏突然自縊，說不定就和魏忠賢有關。
    天啟眉頭一挑，反問道：“魏公公和嬤嬤是對食夫妻，他們有多年的感情，難道魏公公還會害嬤嬤不成？”
    駱思恭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道：“回萬歲，微臣知道魏公公肯定不會有心害奉聖夫人，但微臣也沒有殘害奉聖夫人的道理啊，請萬歲明察。”
    天啟沉吟了好一會兒，然後才下令道：“召魏公公。”
    ……
    客巴巴怎麽死的，魏忠賢自然比誰都清楚，所以心中惶恐不已，生怕萬歲知道此事是自己做的，那真的要萬劫不複了。
    可是，如果不這麽做，後果也難以預料，隻能冒險一搏了。
    “千歲爺，萬歲召見。”
    當傳旨太監來到魏府傳達天啟的口諭時，魏忠賢神情上表現得有些意外，但心頭卻是一凝，知道萬歲應該是知道夫人自縊的事情。
    不過，他早就在等著這一刻，不敢耽擱，連忙隨著傳旨太監一起入宮。
    踏入乾清宮時，看到駱思恭也在，魏忠賢似乎還有些意外的樣子，但兩人心裏都是心照不宣。
    “奴婢見過萬歲。”魏忠賢神色平靜的行禮，好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天啟深吸一口氣，語氣有些低沉的道：“魏大伴，駱卿向朕稟報，嬤嬤已於昨夜，自縊了，你可知？”
    魏忠賢一抬頭，難掩震驚之色，隨即癱坐在了地上，低聲嗚咽了起來。
    “夫人，是咱家害了你呀，是咱家害了你呀……”
    天啟眉頭一皺，立即質問道：“是你害了嬤嬤？是你害死了她？”
    魏忠賢連忙伏下身子，悲泣的匯報道：“啟稟萬歲，奴婢每次去探視夫人，她都會向奴婢詢問外麵的情況。奴婢不忍心欺騙她，也知道瞞不過，就告訴給了她。”
    “昨日，夫人得知臣工們還牽連上了咱家，正在極力彈劾，她很自責，也很害怕。”
    “她說她鬼迷心竅做了一些背叛萬歲的事情，萬歲已經不信任她了，她說她罪有應得，活著也沒有意義，她的一切都是萬歲給的……”
    “夫人說了很多，奴婢一直勸她要想開些，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萬歲就算看在多年服侍的份上，也會從輕發落。可奴婢怎麽也沒想到，夫人會做這種傻事啊。”
    說到這裏，魏忠賢更加的悲痛欲絕。
    空曠的大殿中，一時寂靜無聲，隻有魏忠賢趴伏在地上的哭聲。
    稍久之後，天啟從上方走下來，神情很是哀傷，他語氣低沉的問道：“劉僑訴嬤嬤的那些罪行，有幾條是真的？”
    魏忠賢聽出來了，萬歲是覺得夫人的死和劉僑也有不小的關係，如果自己現在攀咬劉僑，說那些罪行大多是假的，萬歲必然會去找劉僑算賬。
    可是，他雖然很痛恨劉僑，但理智告訴他，現在保住自己才最重要，不能再鬧下去了，否則很容易惹禍上身。
    斟酌了一下，魏忠賢低聲道：“劉大人控訴的罪行太多，很多已不可考……”
    天啟立即打斷道：“其他的暫且不論，後宮發生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後宮的事，肯定是指陷害皇子、皇女和嬪妃，以及用八個宮女腹中胎兒冒充皇子的事情。
    這些都牽扯到了皇後，是皇後查出來的，魏忠賢自然不敢說謊，唯唯諾諾的道：“回萬歲，夫人親身經曆了三大案，深知自己賤籍的身份在後宮必是處境艱難，所以對權利非常渴望，漸漸的迷失了自我，才做出了這些糊塗事呀。”
    這是直接承認了，天啟沒有暴怒，隻是平靜的問道：“那這些事，你知不知道？”
    魏忠賢惶恐的道：“後宮的事情，奴婢不便插手，夫人也知道事關重大，不敢讓他人知道，所以也不與奴婢細說。奴婢應該早些發覺，勸夫人盡快收手，不然也不會發生今日之事啊，奴婢有罪啊……”
    天啟又沉默了，稍久之後，才有些疲憊的道：“你們都退下吧。”
    魏忠賢小心的抬起頭，看到萬歲背朝著自己，又轉頭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駱思恭，兩人微一點頭。
    “微臣告退。”
    “奴婢……告退。”魏忠賢的聲音還是充滿悲痛。
    待兩人退走後，天啟抬頭看了看上方“敬天法祖”四個大字，神情一緩，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花了那麽多心思，終於搞死這個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