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上的烏雲遮住了月亮。
    幾輛糞車在街道上慢慢移動著，將城中人戶的夜香盡數收了，再運出城外。
    丞相府的後門處，也停了一輛這樣的糞車。
    “可是全新的夜香桶？”陸柒捏著鼻子，嫌棄的靠近糞車看了看。
    “陸管事放心，我既收了你的錢，自然會打一個全新的糞桶給你。”負責運夜香的羅老三鼻子上綁著白色布帶，諂媚的笑著。
    “待會兒送人出城的時候你們輕著點，那人年紀大了，可經不得你們折騰。”
    陸柒確定了待會兒用來運張天師的是新糞桶後便往後退了幾步，又細細交代了一遍。
    “是，我辦事陸管事放心。這些年你也沒少照顧我們，別說是給錢了，就算不給錢我也定會盡心幫你把這事兒辦好。”
    羅老三拍了拍胸脯，一臉得色。
    “不過陸管事，這最近京中也沒發生什麽大事兒啊，怎的用這種辦法送人出城呢。”
    這用糞車送人出城，自他運這糞車開始還從未遇到過。
    倘若不是遇到了天大的難事兒，誰願意待在糞車上受折磨啊。
    那成車的夜香味道可不是蓋的，不習慣的人一個不好就會被熏暈過去。
    “你隻管辦好你的事兒，其餘的少問。”
    陸柒又從袖中摸出一個銀錠，遞到羅老三手裏。
    “明日我去你家裏接人，要是少一根頭發絲我就不饒你。”
    “放心放心，我保管把他照顧的妥妥當當的。”
    二人話剛說完，兩個府衛就抬著一個麻袋從後門出來，又在羅老三的幫助下把麻袋塞進了那個全新糞桶裏麵。
    “陸管事，那我們便走了。您放心，人在我手上肯定不會出問題的。”
    陸柒揮了揮手，目送他們離開口悄悄的關上的相府後門。
    不遠處，張天師站在角落裏一臉疑惑。他們這些人將他的分身搬走做什麽？難道是要拿去賣錢？
    不成，他的趕快去告訴小徒弟，這相府裏有賊！
    不過在此之前嘛，他還得先告訴小徒弟他已經學會了身外化身這個好消息。
    他走得很急，道袍衣角飄了飄卻被陸柒身邊的一個府衛看見了。
    “陸管事！”府衛急急喊了一聲：“你看那邊，道長好像在那兒。”
    “你說什麽？”陸柒皺眉，視線隨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哪裏卻隻有一片漆黑。
    “瞎說什麽，剛才不是我們兩親自把道長抬出去的嗎？”
    另一個府兵拍了下他的頭，隻當他是看花了眼。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道長的衣服。”府衛激動的繼續指著那個方向。
    “過去看看。”陸柒倒是冷靜，話音剛落就帶著兩個府衛往那個方向走過去。
    可迎接他們的，依舊是一片漆黑。
    “我就說是你看花眼了吧，你當那道士是鬼啊，神出鬼沒的。”
    拍人頭的府衛嗤笑了一聲，像看智力障礙者一樣看著指方向的人。
    “怪了，難道真的是我看錯了？”後者摸了摸頭，也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
    “罷了，今日的事誰也不許說出去。屆時就說是道長自行離去的，誰也不可胡言。”陸柒吩咐道。
    “是，陸管事。”兩名府衛異口同聲答道。
    “隻希望明日小姐醒來不要鬧，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
    而他擔心的楚雲兮，這會兒卻在房間裏隔窗看著外頭的烏雲。
    今日白日裏豔陽高照，夜間又無雨無風，怎的忽然就布起了這麽重的烏雲？
    她伸手探了探，卻未探出什麽怪異來。
    反倒是她房間外頭傳來了敲門聲，門敲的急，卻沒有人說話。
    “進來吧。”楚雲兮翹了翹嘴角，輕聲應道。
    “徒兒，徒兒你看我！”
    一頭銀發的老頭兒一臉興奮的衝了進來，卻也沒忘記把房門帶上。
    “我學會身外化身了！”
    苦練了一日終於有了成果，張天師很難不開心。
    “是嗎？恭喜。”楚雲兮往他身後瞟了一眼：“分身呢？”
    “分身？被人抬走了。”
    楚雲兮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看著張天師，沒再說話。
    一臉興奮的張天師不覺有異，繼續跟她絮叨今日自己練這身外化身有如何不易。
    “徒弟，你說的隻要我學會身外化身就容我留下來。如今我做到了，你可得說話算話。”
    “嗯，我說過。”楚雲兮冷淡回應。
    “如今我學會了，盡可以留在此處了吧。”白頭發老頭兒又興奮了起來。
    “我說的是，天黑之前你需練會身外化身。”小丫頭軟綿綿的強調著。
    “是，那會兒雖然已經黃昏，可還沒有天黑。”老頭兒回憶自己練會的時間，肯定的說道。
    “嗯，所以，分身呢？”楚雲兮點了點頭，不欲同他計較時間的問題。
    “被他們抬走了啊。”張天師揮了揮手，滿不在乎的說道。
    “說起這個，徒兒，你說他們把我的分身抬走做什麽啊，那玩意兒又不值錢。”
    “嗬嗬。”楚雲兮繼續淡笑。
    “那個陸管事就是個賊，那分身屆時賣了錢肯定要進他的腰包。”張天師捏著拂塵繼續碎碎念。
    “師傅啊，你覺得我傻嗎？”楚雲兮終於是忍不住了，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問道。
    “啊，不傻啊。”張天師一愣，不明白她為何這麽問。
    “師傅，身外化身並非簡單的符咒，一天的時間你沒學會也屬正常，無須誆騙於我。”
    雖然她每一世學這些術法都很快，但她也不會用這個標準去要求別人。
    張天師本就未學過修道，年紀還這麽大了，一天沒學會也不算奇怪。
    送他走也好，留下他也罷，楚雲兮給他這個機會本來就是想看看冥冥之中的天意。
    既然他沒學會，那就證明他不適合留在自己身邊。倘若強行留下，必會招來災禍。
    “不是，徒兒，你這是什麽意思？”
    見她神色不對，張天師終於壓下了那股興奮勁兒。
    “我的意思是，沒學會就代表上天不想讓你走這條路。待天一亮你便離開吧，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楚雲兮靜靜的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道。
    “徒兒，我學會了的，我真的學會了！”
    張天師有些急了，他沒想到楚雲兮會不相信他。
    “你說你學會了，那麽你的分身呢？”楚雲兮歎了口氣，抬眼問道。
    “我給了你符咒，你不能僅憑一句話就說你學會了，我要看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