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戰亂不止，富饒的大宋朝廷被金人從幽州南下洗劫一空。而河東、西北各路也被女真和田虎弄得破敗不堪，看似諾大的地盤，可唯一能夠幫上忙的隻有未受戰火影響的山東。
    誰都明白柴進的苦……
    不是他不願意用物資換人，而是他不能！
    河東駐軍的糧草無法從當地補充，本就路途遙遠的從其他地方運來，征戰民夫、派士卒押送，一路人吃馬嚼在途中消耗本就極大。如果再白白給你耶律大石，隻會讓各地的百姓過得更苦，朝廷在河北、淮東的軍糧保障就更難……
    可是誰又明白耶律大石的苦？
    他不是不知道這群人扣不得，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現在沒有同大周翻臉的本錢，可他也必須逼著柴進把自己要的糧草物資給送過來！
    因為他也窮，可以說他比柴進更苦。
    遼國本是遊牧民族，靠著草原上的水草養育萬千子民。後來占據燕雲十六州後，又得到中原的很多能工巧匠與文人學子，讓他們開始學著開荒種地、建設城池。
    可是經營幾百年的燕雲十六州被金國劫掠，而無數的草原各部也隨著帝國隕落投入到女真懷抱。而去年冬天，北方又碰上難遇的嚴寒暴雪，讓本就不多的牛羊凍死無數……
    我的士卒沒有飯吃，沒有衣穿，沒有兵器……不找你自己送上門的柴進要，找誰要？
    ……
    使臣驛館內，張叔夜苦笑著看向花榮還有幾個自家人。
    “花榮將軍，您在朔州顯武，契丹人也知道您的重要，應當不會再放您回去。不如就讓段將軍帶著我家老大回雁門吧？”
    “為何是我？”
    沒等花榮說話，張伯奮便急切道:“讓他回去，兒子死也陪著父親……”
    “父親都讓你回去，你敢不聽？”張仲熊忽然指著房中的桌角道:“如果讓我回去，我現在就死在這堂上。”
    旁邊的張克戩眉頭一皺，這時候好像他才明白，前夜自己兄長為何會說老二來了，老大才能活。
    “不用再爭了，老大回雁門，老二隨我留下。”
    張仲熊一聽，忽然眼眶含淚的看了眼自己父親，然後笑著對張伯奮道:“兄長，現在您也是大周的官員了，等將來回了汴梁，聖上一定會重用你的。”
    ……
    由於是被軟禁，整個驛館也沒有初來時的熱鬧，除了送張伯奮與段境住走的時候來了兩個官員以外，其他時間就是送飯的時候能看見幾個人。
    “兄長，伯奮他們回去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客房內，兩個胡子花白的老人相對而坐，一壺熱茶，兩個小盞。
    “不會了。”
    “這也是大周皇帝特意把老二派來的原因？”
    “是。”張叔夜歎氣道:“我在河北向他要了你與伯奮，卻不曾提起老二的名字，或許他就已經有這打算了吧。”
    “不想他隻見過老二一麵，便對其為人習性如此了解。”
    “是啊，連我都是前幾天才想明白。老二雖然也通文武，可年紀太輕，性子又有些偏激。你應該知道當年我被金人俘去，他一直在心裏怪是大宋朝廷的昏庸無能，所以才會在穎昌府投靠大周。而後來我又突然出現，他的心裏又覺得愧對於我，害怕我怪他……如果這次他沒來，而咱們三個反而全都陷在雲中，想必他也會自尋短見的……”
    “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做事有些魯莽。以前在張俊麾下，我就發覺他對大宋朝廷多有恨意，才想辦法把他弄到了南邊小縣裏……不想還是被他找到機會投靠了大周……”
    “所以今天我直接讓老大回去，就是明白他絕對不會回去，也想讓他知道我並不怪他。”張叔夜苦笑道:“隻不過咱們怕是得在這雲中待很長一段時間了。”
    “既然敢來，死都不怕又何懼多待一陣？”張克戩笑道:“兄長今日為何不把大周皇帝給您的承諾說出來？”
    “說了沒用。”張叔夜搖頭道:“這契丹皇帝耶律大石不是被言語所嚇住的人，唯一能讓他改變的，就是碰上個比他更強硬的對手。”
    “那兄長就這般篤定耶律大石將來不敢殺咱們？”
    “本來我還沒有十全把握，可今天見他一定想借此機會從中原弄來各種物資判斷，哪怕將來真打起來，咱們也定能平安無事。”張叔夜道:“現在就看兩個皇帝誰能不出錯，誰又能真拚命！”
    ……
    兩匹快馬被契丹騎兵護送，從雲中一路南下，兩天時間便經朔州趕到雁門山。
    “張大公子，段將軍，你們二位可莫要讓咱們陛下等太久了，不然可保不齊餓死幾個。”
    “哼，咱們的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將來爺爺再來找你算賬。”
    段景住回了一句，立刻拉著一路上都無精打采的張伯奮直往前走。他想不明白父親為何把弟弟留下，卻讓自己回去，哪怕一家四口全死在雲中，也好比讓自己一人獨活要強上百倍啊……
    二人又趕了半天路，終於見到了雄偉的雁門關。
    “杜老大，快快派人送咱們回汴梁，契丹人發火，把咱們的人都給扣下了，說不給他們要的東西一個人也別想回來。”
    剛一見麵，段景住就心急火燎的擁到杜壆身前，急色匆匆的道。
    可杜壆卻是對他微微點頭，隻說了一句:“二位一路辛苦，請先下去休息吧。”
    “杜老大這是何意？”段景住疑惑道:“屬下無需休息，隻是請您派人送咱們回京城就好。”
    “不用回去了。”
    沒等段景住和同樣震驚的張伯奮反應過來，隻聽杜壆高聲下令道:“傳令各軍主將兩天後來雁門議事，遲到者，一律軍法論處……”
    “這……”
    哪怕段景住和張伯奮再傻此時哪裏還不明白，等傳令兵領命而去，立刻走上前詢問道:“杜將軍，您這是準備……出兵？”
    “張老相公與花榮將軍來時帶來了聖上的密旨:如果和談不成，就打到他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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