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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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王懷明的聲音不是很大。
    卻又宛如一聲聲驚雷,敲擊在他們的心髒。
    幾個護士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攙扶著王懷明的右手。
    相隔如此之近,陳澤言能夠感覺到。
    此刻的他,渾身都在發抖。
    也不知道是因為情緒太過於激動,還是內心的恐懼而導致的。
    陳澤言深吸了口氣,道:“護士姐姐,麻煩你去跟護士長說一聲,我們就過去看看,馬上就回來,不會耽擱太久的。”
    說完,他便和陸小舟扶著王懷明,一步步向外麵走去。
    他們的步伐很慢很慢。
    護士長聽到護士前來匯報,說王懷明下床後,頓時大發雷霆!
    “王老爺子的身體狀況你們是不清楚嗎?之前怎麽跟你們交代的?一個個的,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那名護士隻是默默的低著頭,一言不發。
    她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無力的狡辯。
    可當護士長衝出醫務室,找到走廊上,正一步步朝著前方走去的王老時。
    她也怔在了原地。
    此刻的王老,臉上已經沒有了以往麵對其他人的威嚴。
    反而看上去,有一股莫名的悲傷。
    眼眶裏逐漸變得紅潤,淚水卻始終堅強的不願意流淌出來。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為什麽明明現場幾個護士。
    卻沒有人上去阻攔了。
    看到老爺子這副表情,又有誰能忍心拒絕他的請求呢?
    ……
    王懷明走到了一間十分安靜的病房門前。
    陳澤言抿了抿嘴:“王老師,到了。”
    王懷明就站在門口,嘴巴微微顫抖。
    抬起來的手停在半空中,卻許久都沒有敲下去。
    他搖了搖頭,半笑著道:“還是不敲了,這老頭不喜歡別人敲他門,直接進去吧。”
    說罷,他直接擰開門把手,大步走了進去。
    病房裏,並沒有很濃厚的藥水味。
    反而還有一股澹澹的花草香氣。
    白色的病床上,躺著一名神態蒼老的老人。
    看樣子,甚至要比當時躺在病床上的王懷明更加蒼老。
    他的頭發盡數被染成了白色。
    臉上一輪又一輪幹巴巴的皺紋,那是時間走過的痕跡。
    陳澤言知道李偉國為什麽要給他打電話,讓他去給一個自己不認識的老人探病。
    因為這些人,都是華國之棟梁。
    陳澤言日後想要在科研的路上走的更輕鬆一點。
    有他們的幫助,那將會事半功倍。
    雖然在這個時候,還在考慮這些東西,多少會顯得人很無情。
    可這就是作為一個上位者的考量。
    “你們是……”
    一個皮膚白皙的美女護士,一臉疑惑的出現在門口。
    手裏還端著一個木盆,一張毛巾。
    陳澤言聞言,轉過身。
    護士小姐姐看見陳澤言臉的那一刻,不由得有些驚訝:“沒有夢想的小朋友?”
    陳澤言微微一笑:“是我,好巧。”
    出現在門口的美女護士,赫然就是那天摸著他的頭。
    告訴他:小朋友,沒有夢想可不行呀,的護士小姐姐。
    護士小姐姐端著木盆,走到周應光的床邊。
    一臉疑惑的看著他們一行人:“你們是什麽人呀,病人需要休息,如果是來探病的話,還是請回……”
    當他的目光落在王懷明身上時,忽然又愣住了。
    “王爺爺?您…您這會兒不是應該在病房嗎?怎麽跑這兒來啦?”
    王懷明撇了她一眼,似責怪的道:
    “你還好意思說,你爺爺都住進醫院了,還瞞著我,這麽多年,真是白疼你了。”
    陳澤言聞言,不由一愣。
    爺爺……?
    這個護士小姐姐,是躺在病床上那位的孫女兒?
    周月芹一邊將木盆中的毛巾擰幹,一邊說道:
    “您自個兒的身體還沒養好呢,我可不想告訴您,給您心裏添堵。”
    周應光比王懷明的年齡大一些。
    不過兩人從認識開始,關係就一直很好。
    兩人相處數十年,亦師亦友。
    王懷明之所以會選擇一頭紮進光刻機的研發當中去。
    其實這裏麵,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周應光。
    “我和你爺爺,都是見過世麵的人,老同誌,老戰友了,活了幾十年,什麽生離死別沒見過?他就是今天走了,我這心裏也不堵。”王懷明嘴上十分傲嬌的說道。
    《劍來》
    任誰都能看出來,王懷明實際上比誰都在意。
    一進房間,目光就沒從病床上移開過。
    周月芹也不戳穿他。
    隻是輕輕一笑,十分細心的幫病床上的爺爺擦拭著身體。
    “啊是是是,您見多識廣,鐵石心腸,行了吧。”
    “不過現在您也看到人了,也該回去休息了,不然再過一會兒,護士長又要罵我了。”
    她開始下逐客令。
    王懷明保持沉默,轉過身準備離開,嘴裏卻說道:
    “等這老頭子醒了,記得吱我一聲。”
    周月芹笑著道:“好,知道啦。”
    就在這時。
    一個微弱的聲音忽然出現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王……”
    王懷明猛地轉身。
    病床上一臉蒼白的周應光,竟然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
    他的目光有些渾濁,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也不知道王懷明從哪裏來的力氣。
    一下子掙脫兩人,大步走到病床邊。
    “老周,老周?你…你沒事吧?”
    周應光笑著搖了搖頭,聲音很微弱:
    “沒事,就是一些老毛病。”
    王懷明歎了口氣,埋怨道:
    “你說你是不是想不開,都退休多少年了?咱華國又不是沒有人,需要你一個老頭子去打頭陣,當領隊?”
    周應光臉上保持著一絲微笑:“怎麽,人老了,就不能搶著出風頭了啊,我看你就是躺的太久了,嫉妒。”
    王懷明撇撇嘴,懶得搭理他。
    周應光的目光一掃,精準的落在了陳澤言身上。
    他微微張了張嘴,還沒發出聲音呢。
    陳澤言便立刻走上前,半蹲下身子:“周老。”
    這一刻,周應光眼睛忽然變得清明。
    他激動的伸出左手,放在他的手上,拍了拍。
    神色有些激動:“我們這些老頭子老了,沒用了,幫不了你們太多的忙,是我們沒用啊。”
    “好孩子啊,這華國的未來,可就要交給你們了。”
    陳澤言聞言,心情十分複雜。
    一個國家的未來,這個擔子何其之重?
    不過,真正讓他感到內心糾結且複雜的是,這是一位與他素未謀麵的老人。
    可就是這麽一位從未見過麵的老人。
    一番話,卻又能深深的觸動他。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
    周應光又一次陷入了沉眠。
    陳澤言和陸小舟再次扶著王懷明,原路返回。
    這一次,他們比來時走的更慢。
    王懷明每經過一間病房,便會指著裏麵躺在病床上的人介紹。
    “這是馮巧霞,研究生物工程,曾經發布了三篇生物學術論文,讓西方國家陷入了長達兩年的地震,那段時間,各種人都跑來咱們華國,想要挖她過去。”
    “可是她卻沒有睜眼看過那些外國老一眼,在科學院一住就是三十年。”
    “三年前,得了腦血栓,不得已放棄最後還未收尾的工作入院,一直躺到今天。”
    ……
    “這是嶽傑鋒,出國留學五年,卻因為過人的才華被扣留十二年,中途從未有一天放棄過回國的念頭。”
    “被引渡回國後,一生投身於華國電子工業,推進華國的經濟發展前進了足足五十年!”
    “一年前,因為癌症晚期入院。”
    ……
    “這是李文齊……”
    “這是泰民安……”
    “這是……”
    每經過一間病房,王懷明便會駐足少頃。
    像是自言自語的講述著病房中,這些‘病人’們的事跡。
    明明沒有任何文稿。
    沒有任何提示。
    甚至,有些躺在病房中的人,經過許多年歲月的洗禮,連臉型都已經變瘦了許多。
    但王懷明卻又能準確無誤的叫出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
    講出他們每一個人的事跡。
    陳澤言聽的很認真。
    或者說,所有跟在王老身後的人,都聽的很認真。
    在這一刻,陳澤言心中像是閃過了一道閃電。
    宛如茅塞頓開一般。
    他忽然明白,為什麽自己明明和周應光一次都沒見過。
    但是他的話,卻又能深深的觸動到他。
    究其原因,其實很簡單。
    因為他們都是華國人。
    他們的心,都係在華國的科研之路上。
    即使他們素未謀麵。
    即使有些人的樣貌改變了。
    但是,他們心中的理想和報複,始終如一!
    “振興中華,就屬那小子當時吼的聲音最大,結果這一躺,就是十多年了啊。”
    看著病房裏躺著病人,王懷明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悲傷。
    振興中華…
    這四個字,陳澤言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過了。
    他仍舊記得,小時候的他,聽到這四個字時,心中的滿腔熱血。
    恨不得自己能夠趕快長大,去振興中華。
    可當他真正長大的那一天,卻早已將這四個字拋擲腦後。
    他想的更多的是,去如何賺錢,如何生活。
    如何讓自己過的更舒服一些。
    即使是在穿越之後,他的想法依舊未曾改變。
    “振興中華……”
    陳澤言的嘴角忽然微微揚起。
    這一刻,他彷佛修仙中的男主角,悟了。
    他想起了許多被自己遺忘的記憶。
    想起了曾經麵對五星紅旗,喊出的那句: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想起了那句:寧做流浪漢,不做亡國奴。
    想起了那句:祖國如有難,汝應做前鋒。
    想起了那句:男兒七尺軀,願為祖國捐。
    想起了那句: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