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噬魂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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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雲卿心裏是又氣又委屈,哭得很急,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她是喜歡容錦沒錯,但究其內心深處,她對他仍是有怨氣的,而且這份怨還整整積壓了兩世。
上輩子被容錦囚禁之後,她對他的氣可不是一點半點,是以才動不動就不想理他,可後來她病勢纏綿,人都要死了,哪還有那個精力去怪他。
死的時候慕雲卿就在想,她不去記恨容錦囚禁她的事,同樣的,她也不去感念他幫她報的仇。
他們之間,恩怨兩清了。
之後她重生,自然是不想再被前世種種囚困住,她琢磨她惹不起他還躲不起他嘛,隻要二人不再相見,自然也就不會彼此為難。
不成想,她居然又遇到了容錦!
本該怨他的,可她那會兒以為他沒有前世的記憶,恍若一個不相關的人,她若將前世的怨氣發泄到他身上,卻又無法讓他明白個中緣由,似乎對他也不公平,因此她便一直壓抑著,從未宣泄過心底的想法。
直到今日。
“你關著我本來就是你不對,你根本就不講道理,小氣、陰險、蠻橫、霸道、討人厭……”
慕雲卿一貫內斂,無論是喜是悲都鮮少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從前被容錦那樣欺負,她都沒哭得這麽傷心過。
容錦都快心疼死了:“卿卿……”
他傾身將人擁進懷裏,抬手欲幫她拭去眼淚,慕雲卿卻賭氣似的躲開,雙手推拒著不肯讓他靠近,可她那點力氣哪裏是容錦的對手。
見自己無法撼動她分毫,慕雲卿的眼淚便流得更凶了,氣得狠了,她竟忽然低頭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實打實的一口,她完全沒收著力氣,感覺自己的牙關都隱隱發酸。
容錦濃眉緊皺,顯然也是被她咬得疼了,卻一聲不吭地忍著,不鬆手、也不退開。
水色的薄唇輕啟,溫軟的唇瓣貼著慕雲卿白皙細膩的頸間,呼吸間的氣息拂著她的發絲:“我自然是百般不好,可我知道卿卿舍不得殺我。”
聞言,慕雲卿不覺想起當日他將匕首塞進她手裏,告訴她,想擺脫他就殺了他的話。
她紅著一雙眼睛看他,細密的睫毛被淚水浸潤,眸中水光盈動,嗔怪道:“你知道我舍不得殺你,你就可勁兒欺負我!”
“我沒有……”
“你有!”
見慕雲卿又要掉眼淚,容錦趕忙改口:“好好好,我有我有。”
他動作溫柔地幫她把眼淚擦幹,態度誠懇地認錯:“我錯了,都是我不好,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卿卿原諒我好不好?”
“你之前也說過會改、會聽話,結果都是騙人的。”慕雲卿持續輸出:“而且你剛剛才說過要是我不聽話就把我鎖起來,你根本就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麽專橫霸道不講理!”
容錦:“……”果然,他家卿卿也是很記仇的呢。
聽著慕雲卿對自己的種種指控和責怪,容錦心疼之餘反而覺得心安。
她還會生他的氣、朝他發脾氣,就證明她心裏還有他,否則依照他家卿卿的性子,哀莫大於心死,怕是根本理都不會再理他。
想通這一點,容錦便沒再急著解釋,而是任由慕雲卿發泄,他靜靜地聽著,白淨修長的手一下下地輕撫著她烏黑柔順的發,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暮色漸沉,天色愈暗,慕雲卿哭得乏了,也說得累了,情緒終於平靜下來。
容錦倒了杯熱茶給她,又吩咐婢女打了水送進房中,幫她把臉上的淚痕擦幹後不顧她的掙紮將人抱坐在懷裏,這才開口道:“卿卿……你不開心,我就知道我錯了……可究竟錯在哪裏,我不懂……”
“所有傷害你、或是試圖傷害你的人,都該死!”
“我已經失去過你一次了,再有第二次,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頓了下,容錦唇瓣動了動,卻終究沒有說出到了嘴邊的話。
他怕她不相信。
最初的最初,他也曾嚐試過不那樣霸道地闖進她的生活,所以他壓抑著失去她的恐懼、克製著噬骨的思念,沒有貿然地去打擾她,他甚至隻把一兩送去了她身邊保護她,並未安排其他的護衛,就是擔心被周嬤嬤他們察覺到,引起她的反感。
可是怎麽辦呢,她還是出了事,她說是誤會,但他沒辦法放鬆警惕,她不知前世自她走後,他是如何一日日捱過那段漫長的歲月的。
他拚盡一切才為她謀得一個錦繡來世,如何能讓旁人輕易毀了!
“卿卿……”容錦嗓音低啞,透出深深的恐懼,近乎乞求:“我不能讓你再有事,絕對不可以!”
慕雲卿心下一震。
其實前世臨死之前,她看容錦的樣子就知道,他很在意她的死,但那時她還天真地以為,時間會衝淡一切,也許隨著花開花落,她便會慢慢淡出他的記憶,不再鮮活。
可照如今的情形來看,她忽然不敢想象她走後容錦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哭也哭了,鬧也鬧了,那些氣和怨已消解大半,丹唇輕輕逸出一聲歎息,慕雲卿柔聲細語地對他說:“你不懂,我告訴了你,你又不聽,那你要我怎麽辦?”
“卿卿……”
“今日抓走我的那名女子,她、她其實也算是我的師娘,皆因誤會了我和師父的關係,是以才帶人將我擄了去,不過即便如此,她也沒想害我的性命,隻是想從我口中得知師父的下落,順便引他出來。”她耐心地將整個經過講給他聽,一並說出自己的想法:“容錦,你當我的性子,不是一味任人欺淩的人,我不想你殺她,一是因為有師父的情分在,二是她的確罪不至死,我知道你害怕我受傷,關心則亂,沒了理智,但若有下次,你好歹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不會再有下一次!”容錦說這話時,幽暗的眸中有一閃而逝的冷芒,可隨即見慕雲卿一臉平靜地看著他,便離開表態:“我、我聽卿卿的話。”
“嗯,那我將此事告訴師父,待他老人家來了,你和我一起給他賠禮請罪。”
雖然慕雲卿心裏明白,人命關天,絕非她和容錦道歉幾句就能輕鬆揭過的,但她無法因此去責怪容錦什麽,她不能,也不忍,更加沒有立場。
兩人正說著呢,忽聞窗根底下響起一道弱弱的聲音:“那女子沒死……”
是南星的聲音。
容錦濃眉一擰。
慕雲卿轉頭朝窗外看去,目露欣喜,可隨即又覺得不大可能,那人若沒死,容錦方才為何不說呢?
她遲疑的收回視線落到容錦身上,就見他神色淡淡,語氣幽幽的說:“想來是他們陽奉陰違。”
聞言,慕雲卿立刻道:“南星,進來說話。”
“……是。”
弱弱地應了一聲,南星戰戰兢兢地進屋,不等慕雲卿和容錦開口便“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哭天搶地地說:“屬下有罪,屬下沒有照主子吩咐辦事,還請主子恕罪!”
若換了從前,南星是絕對不敢請求容錦恕罪的,但如今當著慕雲卿的麵,他覺得可以一搏。
慕雲卿滿心記掛著桑翎,忙問:“那女子當真沒死?!”
“回姑娘的話,她活得好好的呢。”飛快地瞄了容錦一眼,南星語速燙嘴:“原本主子下令將其誅殺後,屬下等是要動手的,但因為一兩聽到了姑娘阻攔的話,不敢不遵,便暫且留了她一命,想著等您清醒之後交由您親自發落,如此方可萬無一失。”
“那她人呢?”
“被一兩用藥迷暈,丟在廂房了。”
慕雲卿一聽便欲起身下榻,容錦蹙了蹙眉,可想著兩人才將話說開,他又才哄著她不哭了,哪裏敢忤逆她,隻取了披風來給她係上,陪她同去。
出門時,容錦見她走得急,一忍再忍終究還是按捺不住,說道:“走慢些,人就在那,又不會跑了。”
慕雲卿腳步不停,焦急道:“可我給她下藥了,去晚了怕就要毒發了。”
一旁的南星:“……”他總覺得,慕姑娘根本沒有他家主子想的那麽嬌弱,都淪為階下囚了還能給人家下毒,這份膽識和氣魄哪裏需要他們保護了?
不過某位小王爺堅持認為他家卿卿柔弱善良,旁人當然不敢置喙。
去見桑翎時,慕雲卿想著今日這一出畢竟是由桑翎先挑起了事端,容錦呢,又殺了對方許多手下,還是不讓他們兩人見麵的好,於是獨自去見了桑翎。
在幫桑翎解毒時,慕雲卿才得知了對方的身份。
“原來您是苗疆的聖女啊……”難怪會禦蠱,還能驅使那麽多高手。
想到那些被容錦殺了的人,慕雲卿不禁有些心虛:“對了師娘,您的那些手下……是卿兒的未婚夫婿,他不知您此行的目的,隻當是歹人欲加害於我,是以下手重了些,卿兒給您賠禮了。”
“這與你不相關,深究起來,倒是我的不是。”要不是手底下的人沒調查明白,哪會鬧出這麽大的誤會:“不過,我也不能白折騰這一趟,你快告訴我你師父人在何處?”
“……不是卿兒不想說,實在是我也不知道,師父他素日萍蹤浪跡慣了,您若有何事急著見他,我倒是可以試著給他傳個信,但幾時會有回信這就不確定了。”
“既是他居無定所,那你如何聯係他?”
“他老人家每到一處都會放一隻馴養好的青鳥回來,我若有事尋他,用此物即可。”
“有這等好東西,他怎麽不說給我一隻呢?”
慕雲卿抿了抿唇,心說我師父那老渣男向來喜新厭舊,就是不想讓您找到他所以才不給你青鳥啊。
壓下心頭的不悅,桑翎整理了一下衣服,拍了拍慕雲卿的肩膀說:“乖徒兒,那就煩你傳信給他,讓他得了閑去苗疆找我,我這次是偷跑出來的,這就得回去了,遲了被長老們發現可是要受罰的。”
“好,卿兒記下了。”
“嗯,那我就先走了,你若得閑可以和你師父一起來苗疆,師娘好好招待你。”桑翎爽朗地一笑,說話間便要走,可轉身之際卻又深深地看了慕雲卿一眼:“你……”
慕雲卿微怔:“師娘還有何吩咐?”
靜靜地看了她兩眼,桑翎忽而一笑,最終隻是道:“沒什麽,許是我想多了。”
話落,她轉身離開,暗道自己定是被這幾個小輩折騰糊塗了,方才那個瞬間,她好像在卿兒的身上聞到了噬魂骨的味道,不過很快她就否定了這個猜想。
噬魂骨十分難得,苗疆數多年來也僅得一隻,更何況大梁境內。
再則,似卿兒這樣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什麽人會給她下蠱?
搖了搖頭,桑翎沒再多想,抬腳走出了房間,不想才一開門就見容錦站在門口,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和防備。
桑翎想著自己才綁了人家媳婦,對她不放心也正常。
但她不知,容錦其實擔心的並不是她會傷害慕雲卿,而是恐她一時不察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好在,她沒多嘴。
目送著桑翎離開之後,慕雲卿轉向容錦,軟聲問道:“我能回侯府去了嗎?”
容錦一聽就沉了臉,不過倒沒像之前那樣不講道理地隻管威脅嚇唬,而是有來有往地同她商量:“那我叫兩個人暗中保護你,可好?”
“那一兩呢?”慕雲卿急得一把拉住他,她覺得以他的性子,定要認為一兩沒有保護好她,定會怪罪的:“你是要處罰她嗎?還是……想要殺了她?”
“卿卿若不喜歡,我便不那樣做。”
“你說話算話?”
見她像個小孩子似的和他確定,容錦失笑,配合地牽起她的手,小拇指輕輕勾住了她的,嗓音雖清冷,語氣卻柔情似水:“拉勾。”
慕雲卿這才放心。
容錦從玄影閣中調了青琅和青黛保護慕雲卿,他們兄妹二人是龍鳳胎,青琅終歸是男子,有些時候多有不便,倒是青黛,可以和一兩一樣寸步不離地跟在慕雲卿身邊。
等那位小王爺將一切都安排好之後,慕雲卿才帶著人回了侯府。
才下馬車,卻見有京兆府的人也往那府裏去,她叫青黛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府裏死了人,有人報官了。
一聽有人死了,慕雲卿不覺蹙起眉頭:“誰死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