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回北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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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錦修長白淨的手輕撫過慕雲卿的眉骨,眸光溫柔,語氣卻透出幾分徹骨的冷硬:“不必。”
“那……”
“盯著她和她身邊的人,不可打草驚蛇。”
“是。”
既然已知這個“沈琴芳”心術不正,卻還要留她一條命,一兩大膽猜測,小姐和主子的意思應當不謀而合,都是想要放長線釣大魚,引出她背後的主使之人。
回稟完消息,一兩便極有眼色地退出了房中,不敢再留下礙眼。
才掩上房門,就見南星杵在廊下拿腦袋一下下地撞著柱子。
一兩好奇地湊了過去:“你幹嘛呢?”
南星垮著一張臉,如喪考妣:“北邊又來信催主子回去,可你瞧眼下這情況,別說主子不肯走,而是我連進去稟明情況都不敢。”
話落,他繼續撞柱子。
見狀,一兩不覺皺起了一張小臉:“誒,別撞了。”
聞言,南星猛地回過頭來,感動得熱淚盈眶:“一兩你要進去幫我說是不是?嗚……不枉咱們相識多年的情分,哥哥平日裏沒有白疼你……”
“你想多了。”一兩毫不客氣地戳破了南星的幻想:“我是想說,你最好去別的地方撞,萬一死這兒了晦氣。”
“……”多年的情分喂了狗。
南星一隻手抱著柱子,另一隻手屈起食指不停地撓柱子,就和踏雪備爪似的:“要不我趁主子不在的時候,悄悄去和慕姑娘說吧,主子肯定聽她的話。”
“嗯,可以,你去吧。”
得到一兩的肯定,南星剛想鬆口氣,結果就聽她慢悠悠地道出了後半句。
“你前腳去,後腳我們就準備吃席。”
“什、什麽意思?”
“我家小姐病才剛好,你就拿這事去惹她煩心,萬一她再有個好歹的,主子不活扒了你的皮才怪呢。”別說主子了,就是她都不會放過南星的。
“那可怎麽辦啊,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之前蔡紳被殺,大梁急於給北齊一個說法,梁帝為了化幹戈為玉帛,便對外謊稱是月秦的細作為了挑撥大梁與北齊的關係殺了蔡紳,月秦那邊恐鐵蹄犯境便也送了一位和親公主到北齊,如今北帝正等著容錦回去和那位公主完婚呢。
南星作為容錦的護衛,萬事自然以容錦為重,他家主子喜歡誰、想娶誰,他就奉誰為女主子,並不會因為對方公主的身份高於慕雲卿就“倒戈”,可問題是,他怕陛下情急之下直接做主賜下這門婚事啊。
可依眼下的情形來看,南星覺得他家主子絕無可能接受除了慕姑娘以外的女子,那就意味著要違抗聖命,朝中等著揪他家主子錯處的大臣不少,這要是被他們逮到此事還不得大做文章。
為此,南星愁得直揪頭發,可到底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觸容錦的黴頭。
而這一切,慕雲卿全然不知。
一日光景,她昏睡的時候居多,醒來不是在用膳就是在喝藥。
她之前連續幾日的發高熱,如今雖有好轉,但卻頭暈腦脹,身體也酸痛得厲害,容錦幾乎是夜夜抱著她哄她入睡,等她睡沉了再將她放回榻上,動作輕柔地幫她按摩緩解不適。
她大病一場,身形愈發消瘦不說,容錦輪廓也變得更加分明,看起來倒比往日更加冷漠難以接近。
這日晨起後,慕雲卿的臉色雖還有些蒼白,但精神倒好,眸光晶晶亮亮的,不似前幾日那般灰撲撲的沒有精神,容錦這才稍稍放心,姑且聽了她的話暫回王府。
他一走,一兩和秋桑她們才敢進屋往慕雲卿跟前湊。
一見到她們,慕雲卿第一句話便是:“我病了這幾日,瀾兒是不是急壞了?”
秋桑忙寬慰道:“小姐別擔心,小公子雖憂心您,但好在他聽小王爺的話,這幾日都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礙事的。”
“那就好……”
“對了小姐,您交代的事奴婢已辦妥了。”一兩將剛剛晾溫的藥端給慕雲卿,低聲道:“隻是之前您病著,奴婢恐耽誤了大事,便稟報給了主子,並已按他的吩咐去辦了。”
頓了下,不等慕雲卿追問一兩便繼續說:“不過主子臨走前交代了,隻將結果告訴您就是,其餘的事不讓您操心,他說他會料理,隻讓您安心養病。”
慕雲卿垂眸,輕輕應了一聲,並未逞強。
她拿湯匙舀了一勺藥飲下,味道不似她想象中那麽難喝:“這藥倒不像尋常的那些那麽苦澀。”
“嘿嘿,這是主子特意為您配的,就怕太苦您難以下咽。”一兩說著,捧過一旁裝滿蜜餞的瓷盤奉到慕雲卿麵前:“這蜜餞是宮裏禦膳房製的,小姐您嚐嚐。”
“這也是容錦拿來的?”
“不全是,有幾樣是寧安郡主讓人送來的,她本想親自出宮來看您,隻因前兩日太後身子不爽,她走不開,也恐來了這,反打擾您休息,便說過兩日等您徹底好了再來探望。”
聞言,慕雲卿會心一笑:“清瑤有心了。”
“不止呢,您病的這幾日啊,四公子、長公主、容公子……他們都來看過,還有沉姑娘,她送了一支千年人參來呢,奴婢聽說這個年頭的人參怕是宮裏也不得幾支。”
“哦,對了,還有二小姐……”
才提到陸成歡,她人就到了。
這幾日她日日往慕雲卿的院子跑,不過之前因著容錦在,她一直沒見到慕雲卿的人,隻能通過一兩她們得知她的情況。
陸成歡才進屋坐下沒一會兒,陸成雙就也來了。
她們倆一見麵就掐得跟烏眼雞兒似的,好在陸成歡雖然年紀小,但處事老成,又事事以慕雲卿為重,恐打擾到她休息便沒有與陸成雙大動幹戈,很快便離開了。
瞧著陸成雙對著陸成歡的背影做鬼臉的樣子,慕雲卿忍不住道:“歡兒雖不善言辭,但心卻不壞,最是個重情重義的,你對她有一分好,她必會還你十二分還多。”
“哼,我才不稀罕呢!”
“她哪裏得罪你了?”
“我還想問堂姐呢,她明明是沈家的人,你為何要對她那麽好?”說這話時,陸成雙滿臉都寫著不悅。
“有蓮濯清漣而不妖,自然便有人出淤泥而不染,歡兒她雖是沈家人,也自幼在侯府長大,但與他們絕非一丘之貉,她待我真心,我自然要投桃報李。”
“那你怎麽知道她不是在做戲呢?”陸成雙態度堅決,一副不管你怎麽說,我就覺得她是壞人的態度:“說不定這就是他們的陰謀,想利用她降低你的戒心,好讓她潛伏在你身邊,以便日後有所行動。”
慕雲卿原本還欲再言,卻被周嬤嬤借著奉茶之故給打斷了,她便隱隱猜到必是她病著這幾日發生了什麽事,於是壓下到了嘴邊的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閑聊幾句,陸成雙忽然問道:“堂姐,你與小王爺的婚事可要延期嗎?”
“延期?!”慕雲卿揚眉:“誰說的?”
“方才我去看望大哥,他說堂姐你如今染病在身,若再操忙婚事定然支撐不住,小王爺若果然將你放在心上,定會以你的身體為重,將婚事延期再辦。”
一兩在旁邊聽得直磨牙。
她心說這叫什麽話!若按他們兄妹二人的意思,難道主子沒有將婚事延期就代表他不看重小姐了嗎?
思及此,一兩立刻看向慕雲卿,唯恐她因此誤會了容錦。
好在慕雲卿向來不是那種因為別人三言兩語就被牽著鼻子走的人,她神色不變,淡然道:“我已好多了,何況又不是嚴重的病,事關皇家哪裏能說變就變呢。”
“可他是王爺啊。”
“王爺之上也還有太子和陛下,還有太後娘娘,也不是都能他自己做主的。”
聽慕雲卿提到太子,陸成雙眸光微動,又問:“堂姐,你與太子殿下也是熟識嗎?那日你病了,我聽陸成歡那丫頭說,她要去找太子殿下幫忙請太醫,她是通過你認識的太子嗎?”
“她……”
“小姐,奴婢瞧您臉色不大好,您還在病中不宜久坐,躺下再歇歇吧。”周嬤嬤適時開口,避免了陸成雙再繼續追問,也不著痕跡地下了逐客令。
待她走後,周嬤嬤便將那日她和陸成歡吵架的事告訴了慕雲卿。
猶豫了下,周嬤嬤還是坦誠地說:“小姐,請恕奴婢多嘴,陸姑娘可不像安分的主兒啊。”
從前在江南時,周嬤嬤便有此感悟,隻是那裏達官顯貴不及京都這樣多,陸成雙又被陸家夫婦捧在手心裏,自然不會羨慕別人什麽,可如今就不同了。
“天子腳下,富貴迷人眼,小姐還需盡早留心才是。”
“多謝嬤嬤提醒,我記下了。”慕雲卿柔柔一笑,微微頷首。
其實她也在想這個事。
她觀陸成雙今日的言行舉止,怕是日後容不下陸成歡,而無論後者是與其針鋒相對還是盡力忍讓,都不是慕雲卿樂見的,是以她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能讓陸成歡留在陸家。
左右如今陸成歡已有了新的身份,隻要不在外麵拋頭露麵,想來問題不會太大。
何況,京都怕也不會是他們久居之地,容錦那邊……遲早是要回北齊的。
***
慕雲卿病著的這幾日,容冽緊趕慢趕地讓人去沉家提了親,他想在慕雲卿出閣前將自己和沉鳶的婚事也定下來,這樣就不怕沉鳶脫離他的視線範圍了。
他這頭無需慕雲卿操心,倒是沈晏那邊,讓慕雲卿哭笑不得。
太後身體好轉之後,樂清瑤曾特意出宮來陸宅探望她,她雖不好幹涉樂清瑤和沈晏之間的感情,但推波助瀾給沈晏提供些機會還是使得的。
於是,她特意拖住樂清瑤,讓人去給沈晏報信。
結果那位老兄倒好,人是來了,卻隻顧盯著人家猛瞧,全然不見素日風采,若非那張臉長得斯文雋秀,怕是要讓人當成登徒子給拿了。
最後毫無疑問,無獲而歸。
沈晏這邊是情路坎坷,可容錦這邊卻如有神助。
慕雲卿病愈後,他非但沒有將婚期延後,反而提前了,瞧那架勢,竟恨不得當日就把媳婦娶過門似的。
老王爺管不了他,梁帝懶得管他,都由得他去折騰。
大婚前兩日,沈琴芳特意去見了慕雲卿,言辭間頗為憂心:“卿兒,這小王爺行事如此專橫任性,娘親是真擔心你嫁過去之後會受委屈。”
“有公主母親在,斷不會叫人欺負了我去。”
聞言,沈琴芳麵色一僵,隨即目露歉疚道:“怪娘親沒本事……不能給你撐腰……”
“娘親怎麽說這樣的話?”慕雲卿蹙眉,反客為主:“原是卿兒無能,眼下尚未尋到合適的機會將您的身份公之於眾,就連成親時叩拜高堂都不能讓您坐於上首。”
她都如此說了,沈琴芳自然不好計較什麽,故作溫柔體貼的樣子,還反過來安慰慕雲卿。
按照原本的打算,慕雲卿怎麽可能不當眾承認自家娘親的身份,但自從發現這個“沈琴芳”行事有異之後她就改了主意,未免對方起疑,她決定從長公主府出嫁。
“對了娘親,大婚之後,二叔他們一家便要回江南去了,我有心想讓瀾兒跟在二叔身邊學些經商的本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這自然好。”
“那您是與瀾兒同歸還是想留在京都?”
沈琴芳一頓,有些語塞。
慕雲卿秀眉微微挑動了一下,笑容有些不大真切:“怎麽?娘親如此難以抉擇?”
“……我、我這是既不放心瀾兒,又舍不下你。”
“讓娘親如此為難,倒是卿兒的不是了。”眼見沈琴芳神色無措,明顯不知該作何選擇,慕雲卿垂眸,不著痕跡地給了對方一個台階下:“我原是隨口一問,並不急在這一時,娘親若不辭辛勞,陪我一段時日再陪瀾兒一段時日,那才好呢。”
沈琴芳這才鬆了口氣:“好、好,你說如何就如何。”
母女倆又閑話幾句,待她走後,慕雲卿頰邊的笑容驀地消失不見,她涼聲對一兩說:“她未得吩咐,不敢輕舉妄動,定會聯係幕後之人詢問下一步的計劃,無論是通過寶珠傳信還是飛鴿傳書,務必盯緊了,不能有任何閃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