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預言……說的是接下來戰爭局麵的變化嗎？還是，額，在指引我們去做點什麽？”羅捏摩挲著許久未剪，都快耷拉到耳朵邊的頭發，問道。
    “這就要靠你自己去領悟了。”“老大哥”發出了幾聲善意的笑，道：
    “其實，艾達裏·賽奇留下的許多言論，並非指向一成不變、獨一無二的結果，當不同的人類站在不同的時間去閱讀、去觀測它們時，就會產生無數專屬於我們的分支。”
    “我……還是不明白，不過……我似乎有點開始明白了。”羅捏雙手抱於腦後，仰望著暗淡、漆黑的天空。
    不知何時，處於極致的、最為遙遠的、仿佛永遠無法觸及的東南角上，升起了一股微弱的屬於晨曦的光輝。
    “老大哥”並沒有破壞這股美妙的意境。畢竟，在戰爭和困難的時期，屬於卑微人類的這點安寧並不值得去破壞。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老大哥”才翻開皮製袖口，看向那隻名為“曙光輪盤”的極具未來機械風的手表，看到時針已經準確無誤地指向了最下方，他意識到時間已來到清晨6點了。
    他走過去拍了拍羅捏的肩膀，笑著說道：
    “我們荒野遊客團早上7點有一場戰局分析小會，你也跟來聽聽吧。這段時間，你一直在北境這邊，相信接觸的信息比我們要多得多，我期待你交流些看法。我們‘荒野遊客團’並非聯邦委員會宣傳的那種陰森、恐怖、專製的組織，我們允許每一個人發表正確的意見，哪怕他身份再低微。”
    “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願意參與……額……旁聽，順便發表點個人的意見。但這並不意味著我選擇了加入‘荒野遊客團’，我向來習慣於獨行，我有機械之主賦予的命運。克魯斯德……並不是我的終點站，而是一個轉瞬即逝的‘途經站’。”羅捏說道，抬頭用一臉認真的表情看向“老大哥”。
    “我明白。”“老大哥”像是真正的大哥或是長輩般，友善地摸了摸羅捏的頭顱，低聲道：“你這機械之主創造的小子。”
    ……
    羅捏與“老大哥”所處的位置就在“荒野遊客團”最新定居點“群星點”城外。
    那裏存在一片無人願意清理的廢墟，一部分是舊帝國在第二、第三紀元時修建的上古風村落的殘骸，一部分是工業蒸汽時代來臨後興建的實驗用途的工廠殘垣，還有一部分是一百多年前從冰臨省出走，來到極寒特區準備開拓生存空間的“冒險者”們建立的定居點舊屋。
    由於不可抗力的因素，加上“無心人浪潮”和失落者組織的輪番襲擊，於行政長官“舞者”門多列夫時期才複用的廣袤定居點，至沉默者貝洛·澤尼特時期便突然人去樓空了。
    現任行政長官瓦西裏曾評價這處重要的定居點的廢棄，是由於內部鬥爭，使得運輸物資的主要公路被炸斷，導致饑餓與寒冷蔓延，使得定居者不得不向東部和北部的“五偉人城市”和南部的冰臨省逃去。
    可實際上，人類的身軀並不可能在戰爭局勢下長期待在寒冷、陰鬱、饑餓、孤獨與恐怖的環境之中，文明或許曾經賦予過克魯斯德人以抵禦任何極端環境的能力。
    可因為伊凡二十二世的狂妄邪念，加上對自然的蔑視和對神明的不敬，造物主向大部分人類索回了這種能力，卻將其賦予了“無心人”和失落者，這兩種與人類敵對的“怪物”身上。
    這些淩亂的石塊，傾頹的牆壁，斑駁的柱子，以及隨處可見的僅剩一麵的鐵製牆壁，還有許多長滿斑斑鏽跡，一碰就碎的舊時代機械殘骸，都在示意人類理應離開這片屬於自然的廣袤神聖冰原。
    黑暗逐漸被那點如星般微弱的光亮所驅散，黎明短暫取代了夜空，成為這段漫長的長夜時空中為數不多的能給人帶來光明的時刻。
    “老大哥”帶著羅捏從“群星點”的碎石小道進入，穿越還算整潔的低矮居住區，以及豎立著雕塑與噴泉的中心廣場，來到了這片與小鎮規模相當的屬於“荒野遊客團”的定居點中心位置。
    一路上，羅捏發現，或許是因為時間過早，“群星點”內的居民並沒有多少從居住區出來晃蕩的，除了門口及各處要點駐守的獨立武裝衛兵，以及幾隊穿著形式並不統一的棉服進行例行巡邏的成員外，就隻有在廣場角落吟唱優美樂曲的少年了。
    這裏的整體布局似乎見不到一丁點屬於蒸汽紀元的影子，卻擁有一處據點所應該具備的全部設施。
    居住區呈現傳統的西陸文化之風，安靜、整潔、秩序充斥著每一個角落，從“老大哥”的描述中羅捏了解到，“荒野遊客團”所建立的據點是極端理想化的。
    這裏沒有金錢、沒有交易，所有的資源統一按照需求分配給每一個人，老人、婦女和小孩並不會像聯邦委員會一般虛偽地拋棄，這裏也沒有懶漢、盜賊、殺手和醉鬼，所有人都按照機械般的最為正確的《荒野遊客團守則》來生活。
    即便很多“荒野遊客團”成員在聯邦境內，或是在失落者掌控的定居點內肆意妄為，放蕩不羈，可回到“群星點”內，他們需要遵守一切既定的規矩。
    “老大哥”、馬爾科、塔利亞等一切“荒野遊客團”高層成員一致認為，這種幸福、安寧、規則的生活才是【秩序】，有了【秩序】就能在廢土的長夜之下迎來新生，就能擊敗“無心人病毒”，迎來人類文明重建的到來。
    伴隨著屬於晨曦的光明徹底到來，“荒野遊客團群星點軍事指揮所”門口的電氣路燈被關閉，可原本昏暗的樓內還點亮著耗電可觀的白熾燈。
    剛走入“軍事指揮所”大門，兩排穿著淡黃色棉質服裝的衛兵集體一手將步槍平舉於頭頂，一手向右上方伸出做抓取狀，口中高呼“向偉大的引領者致敬”。
    來到五樓，也就是頂層後，“老大哥”抓住羅捏的手臂，親自將他帶入了整處“群星點”內最大的房間，也就是“荒野遊客團戰略會議室”裏。
    進門之後，羅捏才發現，包括早先認識的馬爾科、塔利亞等高層成員都早已提前到來。
    見到“老大哥”帶著羅捏進來後，他們迅速停止了討論，齊刷刷地從椅子上起立，五指並攏，雙臂齊刷刷地高舉於耳朵兩側，整齊劃一地用最為熱烈的聲音呼喊道：
    “為了勝利與秩序！”
    “為了勝利與秩序！”
    “為了勝利與秩序！”
    儀式般的呼喊結束後，“老大哥”微微點了點頭，坐在了長條木桌的另一端，一幅名為“北境定居點建設及戰役形勢圖”的軍事地圖下方，並示意馬爾科給羅捏搬來一把椅子，就坐在他的身邊。
    坐定之後，羅捏才感覺到一種陰冷與肅穆，縱然會議室的兩個角落裏都安放了蒸汽發生器用來取暖，可機械發出的微弱熱氣和轟隆鳴叫，並沒有打破這裏死亡一般的安靜。
    仿佛這種冷酷並非來自現實，而是所有人都無法真正觸及的精神領域。
    幾秒之後，“老大哥”才率先開口道：
    “想必大家都聽說了聯邦委員會在‘紅幻遺跡’處戰鬥的最新消息了吧。”
    “沒錯，‘老大哥’。”塔利亞率先站起，用專屬於成熟女性的渾厚嗓音，搶先於一眾男人說道：
    “自從聯邦委員會直屬的‘北域熊衝鋒隊’聯合聯邦空天軍肅清了溫特諾斯河橋梁舊址附近的‘無心人’後，聯邦進入‘紅幻遺跡’已經成為順理成章的事情。
    “前天，聯邦委員會的科學家伊戈爾和羅斯利用黃昏時刻，引發了人為的‘紅蕩’，激發了深埋於泥土中的‘鏈’元素，強行用火炮轟開了‘風牆’，並引出了舊帝國預先設下的守護者‘新造蛇女’。根據我們在‘北域熊衝鋒隊’中的支持者奧克斯送來的情報顯示，這頭蛇發魔女在第一次攻擊時，就帶走了500多名聯邦士兵的性命。”
    塔利亞略微停頓了幾秒，從破舊筆記本中拿出了一張沾染著血跡的皺巴紙張，念道上麵的信息和數據：
    “‘新造蛇女’擁有‘石化能力’，就像中部帝國神話中的美杜莎一樣，凡是敢於與其凝視的人類都會瞬間失去生命，變為岩石。可這次聯邦委員會，或者說瓦西裏是鐵了心地要消除一切破壞‘寰宇能量演變台’計劃的因素，以至於不惜一切代價尋求徹底控製‘風牆’周圍的陣地。
    “兩天的與‘無心人’和‘新造蛇女’的激戰中，聯邦委員會因‘石化’損失的士兵約為6000人，直接戰鬥死亡的約為6500人，武器和戰鬥飛機損失並不算多。由於昨天上午聯邦委員會從瓦西裏斯克緊急協調了一批用於抵抗石化能力的‘護目鏡’，勝利的天平才逐漸偏向了他們。
    “目前，依靠‘風信子’等強力火炮的轟擊，加上聯邦士兵中有人以自我犧牲的方式使用了古舊力量，昨天中午兩點，‘新造蛇女’才最終被消滅。截至昨天下午七點，由於‘紅蕩’再次發生，用於屏蔽‘紅幻遺跡’的‘風牆’已經徹底消失了。
    “聯邦委員會現在依托溫特諾斯河工程遺址和調來的機械，不僅占據了東、南、西三個方向的全部定居點遺址當做戰役基地，還攻占了‘卑斯魯乃’地區剩餘的幾個隸屬於‘混亂組’殘部和‘領悟教’共同控製的‘前岸營區’。而且，先頭的500多士兵，已經從‘風牆’的消失處攻入了‘紅幻遺跡’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