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煙花嗎？”萊特趕忙從木床上爬起，打開充斥著灰黃塵埃的窗戶，看向外界。
    隻見更多的火球從四麵八方升騰而起，而後再度墜落到不同的方位，引發劇烈的爆炸，使得整個夜空短暫照耀地如白晝一般。
    “天罰之火。”達克搖了搖頭，歎息一聲：
    “這就是沙涅娃死亡的後果，我原本以為，縱使聯邦委員會的首領和二號人物、三號人物紛紛陣亡後，至少庫卡等一批前瓦西裏勢力的核心成員能夠短暫維持秩序，至少也能堅持一個多月再爆發內戰，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萊特觀賞著這些宛若煙花般璀璨的“天罰之火”感慨道：
    “當沙涅娃將第一枚‘天罰之火’投向自己的人民，而非失落者與‘無心人’時，她就失去了成為聯邦行政長官的一切合法性。如若她是一位雄主倒也罷了，可她是一位比瓦西裏更為愚蠢的野心家，就注定會引領克魯斯德走向滅亡。”
    “你看……”達克脫掉軍靴，爬上木床，摟著萊特的肩膀，為他指向外界，分析道：
    “鳥居鎮的位置略高一點，能夠看到這些‘天罰之火’的大致發射點和著落點。最開始的幾枚炸彈應該是從諾瓦亞斯克和冰原省的方向發出的，估計是前方原本不屬於諾瓦亞斯克的軍隊產生了判斷，或是劫持了沙涅娃的臨時繼承者，導致諾瓦亞斯克發動了攻擊。
    “冰原省的行政長官阿瓦諾長期與沙涅娃結盟，隻是礙於實力，從來沒有參與過聯合軍事行動，所以他那邊更有可能存有早期的‘天罰之火’以做秘密儲備。至於後續的反擊，估計是霍普托夫發出的，沙涅娃的軍隊中有大量霍普托夫軍團的成員。”
    “感覺很複雜，沙涅娃投入在這場戰爭中的軍隊大部分都不是諾瓦亞斯克的親兵，難不成，她的本意就是讓那些地方軍團與叛軍死磕，進而穩固她的聯邦行政長官位置嗎？”萊特分析道。
    “沒錯。”達克拍了拍萊特的肩膀，表示肯定，道：
    “實際上，瓦西裏在的時期，各地的地方行政長官，或是軍團領袖，還算完全服從於聯邦委員會。作為行政長官，瓦西裏的掌控能力很強。但冰臨城淪陷後，東部的行政長官們更傾向於割據自立，就像普托亞聯邦的境外總督或是契丹裏斯人的節度使，這些大型城市和周圍的附屬領地，更像是自治領。
    “沙涅娃本身就是東部七個城市共同推舉，繼任聯邦行政長官的。要不是得到了身處喬伊格勒的庫卡支持，恐怕組織起二十萬的軍隊都很困難。現在我算是明白了，沙涅娃並不想整合東部的力量，與庫卡合作向西進攻，奪回聯邦曾經的政治與工業中心。”
    “比如？”萊特好奇道，似乎這會兒天空中的炸彈稀疏了些許，但還是時不時從地麵竄出，而後降落，綻放起一朵令人窒息的蘑菇雲，但漫長的黑夜，已很難被這些邪惡的光點所撼動了。
    “科尼格勒、布達迭城、馬揚市，是整個聯邦最大的工業中心，冰臨城不用多說，是聯邦的首都，而卡諾斯克和瓦西裏斯克，則是聯邦在極寒特區建立的穩固後方城市，用以承擔軍事、科技和行政的三重用途。”達克解釋道：
    “不過這些都是過眼雲煙了，如果沙涅娃不是那麽性急的話，收複了這幾座城市，東部的行政長官們自然會服從。她也能複刻查理十五世的榮光，成為第一位複興克魯斯德的偉大女人。
    “可惜她選擇了第二條道路，通過內戰來消耗不同派別的勢力，進而實現她的絕對統治。這本就是一條將克魯斯德置於火爐的決定，‘普拉米尼’即便在她死後也不會放過它的。”
    “可惜，普拉米尼之神已死，就算去了冥界，沙涅娃或許也要比‘永赤之主’那個瘋子要好點。”萊特腹誹道。
    “不過，其餘的‘天罰之火’我就不太清楚了，這麽多‘天罰之火’來回攻擊，恐怕不止一方勢力參與其中。我想，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回這裏。”達克坐回椅子上，翻開袖口，看向那隻玻璃殼破損，尚能完好運行的機械手表，道：
    “都深夜11點半了，萊特，你先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再找這裏的醫生給你看看吧，如果沒有問題，我們幾個就可以商量去乃布斯克，以及離開乃布斯克穿越艾溫特萊無人區的事情了。”
    眼見萊特點頭答應，達克微笑著關上了相對明亮的電氣燈，關上臥室小門前，用炎火帝國語道了句“晚安”。
    ……
    新元曆559年，2月10日。
    鳥居鎮，“鎮心02號”，一層。
    剛起床，簡單洗漱，換上軍綠色襯衫，走下這座獨棟木製建築一樓時，達克就見荷風依娃已經在具有濃重克魯斯德風的鎏金木桌上擺滿了新鮮、熱乎的食物。
    在荷風依娃的指引下，達克坐上了主位，開始欣賞著滿桌的食物。
    與昨天食物短缺情況下，荷風依娃勉強製作的白粥不同，這回桌上的麵包除了容易儲存的大列巴黑麵包外，還有不少似乎製作不久的白麵包。除此之外，還有南邊工廠生產的肉腸切片，東部城市人工養殖的兔子和熊肉，新鮮出爐的寬大烤串，土豆、胡蘿卜、洋蔥等等煮熟的蔬菜，甚至還有燉煮許久才能出鍋的熊肉紅菜湯。
    當然，在這些主要的克魯斯德風味食物外，還有幾道極具契丹裏斯風味的食物，比如鮮炒混蔬、土豆燉雞，還有一兩盤數量不多的東瀛省小吃，壽司飯團。
    麵對這些脫離了罐頭等低級趣味的“高檔”食物，達克先是表現出吃驚，進而笑著問道荷風依娃：
    “怎麽，昨天還說食物短缺，今天就擺了這麽一大桌？是擊敗了周圍的獨立武裝奪來的嗎？”
    “當然不是，不過也差不多。”荷風依娃摘掉了圍裙，坐在了達克對麵，拿起一隻鑲嵌著金邊的碗，舀了些“熊肉紅菜湯”，又端了一盤壽司飯團放在麵前，就著菜湯吃了起來，邊吃邊解釋道：
    “去西邊參加戰爭的男人們回來了，雖然隻回來了五分之一，但他們帶來了足夠的食物，可以讓我們至少三個月不用再去任何交易點交換食物。”
    “那就好，荷風依娃女士。至少也能讓我們吃點像樣的東西了，離開諾瓦亞斯克之後，除了在乃布裏烏斯那裏吃了點像樣的食物外，多數時候我都是和普通士兵一樣吃點‘蟲肉罐頭’充饑。”達克邊說著，也拿起了幾片白麵包，抓起兩根新烤的肉串，放在麵包中間那麽一擼，扔掉簽子後，抓起裹滿肉串的麵包，大快朵頤起來。
    “我們……預計會在這裏停留7天，我會付給你30元新盧布，作為住宿費和餐飲費。如果不夠，可以問我們再要，要是多餘了，剩下的也不用還給我們。至於維修機械戰車和采購武器、食物等物資的費用，我會額外付給采購物資的人。”達克與荷風依娃達成了一個小小的契約。
    正說話間，萊特睡眼惺忪地推開臥室小門，握著扶梯，從樓上緩步走了下來。
    顯然，他的身體依舊很虛弱，紅色魔源力所要求的不能處於饑餓狀態，以及不能陷入精神崩潰，萊特正在違反第一條，表現到身體上的反應就是四肢酸軟無力，腦袋像是蒙上了一層淡薄的霧氣。
    然而，當他嗅到食物的氣味，看到滿桌的新鮮食物後，紅色魔源力竟然驅動著他的本能，讓他“咚咚咚”地快步走到了達克身旁，抓起一把肉腸切片，幾塊還沒來得及切的牛肉，啃食了起來。
    進食過程中，萊特背後那幾根原本萎靡不振，耷拉在腰背間的“暗迷之觸”像是獲得了澆灌的花朵，陡然恢複了生機，迅速膨脹了起來。
    好在，萊特的意識並未放鬆對觸手的絕對控製，他們隻是膨脹到接近半個人大小就被壓製，隻是碰到了身後的櫥櫃，產生了些許搖晃，並未造成額外損失。
    不過，膨脹的觸手，還是令荷風依娃放下了手中緩慢咀嚼的壽司飯團，看向了萊特：
    “這就是達克長官的摯友？那位擁有紅色魔源力的萊特·蘇格拉？”
    “沒錯。他很厲害的，至少比我要強，無論是在日涅帝國，還是在我們克魯斯德，他都弑殺過神明。就連沙涅娃長官都想讓他擔任聯邦委員會的要職，隻可惜，沙涅娃長官已經不在了。”達克拍了拍正在瘋狂進食的萊特肩膀，說道：
    “他體內的紅色魔源力要求他必須時刻保持非饑餓狀態，否則就會讓他陷入怪物般的瘋狂。當然，要真到了怪物那一步，他得餓上半年，所以……呃，吃相是有點難看，”
    “他長得很像炎火帝國人，是也有我們的血統嗎？”荷風依娃進一步問道。
    “顯然不是。”達克解釋道：
    “萊特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他是被日涅人和聯邦前任行政長官一同強行召喚到這個世界的。嗯，或許，造物主創造了無數個平行宇宙，萊特所在的那個世界就是平行宇宙之一，他應該是來自那個世界裏和炎火帝國相似的國家吧。”
    “是這樣啊，那算是個傳奇的人類了。”荷風依娃微微頷首，表示讚許。
    但看到萊特背後隨著進食不斷蠕動的“暗迷之觸”，她的內心還是萌生了一股奇異的恐懼和不安，突然，她想起了那個與鳥居鎮和“神隻邊山”有關的傳說，試探性地問道：
    “達克長官，萊特長官他……他背後的觸手，是感染後變異而成的嗎？”
    “不是。”達克語氣十分肯定，寬慰荷風依娃道：
    “你別擔心，他那些觸手並不是感染了‘無心人病毒’後產生的，也不會釋放病毒或是有害物質，純戰鬥所用。隻要他不主動操縱這些觸手進攻，它們還是很可愛的，不會傷到那些孩子的。”
    “那，我能了解一下這些觸手的來源嗎？”荷風依娃帶著歉意笑道：
    “達克長官，我不是，也不想探聽你們的信息，我和聯邦軍隊，與那些失落者組織沒有任何聯係。我隻是想，這些觸手，或許與‘神隻邊山’和‘鎮靈之木’有關。
    “之前我向您提到的有關‘抉擇者’的傳說……或許與觸手有關。”
    “哦，說來聽聽？”達克好奇地看向荷風依娃，可萊特還在大快朵頤，填飽肚子。
    “‘神隻邊山’內部，鎮靈之木下方，存在一處抉擇者遺留的寶物，是與他的記憶有關的一段資料，傳聞能夠指引人類找到神明的遺物，拯救廢土世界。”荷風依娃說著，從一旁的櫃子裏拿出了一支筆記本，翻到最開始的幾頁，戴上了老花鏡，繼續說道：
    “曾經，建立鳥居鎮的那位‘大人’說，他曾在夢境中得到了‘抉擇者’的晦澀指示，是一首我們故鄉的詩歌，說是預言，指示的或許是物，但現在來看，或許是人。”
    “人？”達克好奇道。
    “是的，詩歌的內容是：”荷風依娃用盡可能飽滿的語氣講述道：
    “赤龍紅世生。”
    “舊日之觸暗者迷。”
    “抉擇異世明。”
    “我想，解開‘抉擇者’遺物的關鍵，可能就是眼前的這位萊特先生。如果，你們能協助我們小鎮得到抉擇者的遺物，你們在這裏的住宿和食物都可以免費，我們還會義務為長官們維修機械戰車，為你們提供足夠到達乃布斯克的物資和武器。”荷風依娃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舊日之觸暗者迷’……”達克重複著荷風依娃剛剛朗誦的詩句，似乎想到了什麽，說道：
    “或許，這句預言的主角，可能就是萊特。這些觸手，是來自紅色魔源力的附屬品，觸手的前主人就是‘古舊神明’迪普瑟。而這八條觸手的名字，恰好就叫‘暗迷之觸’。”
    說著，達克徑直起身，雙手拍在萊特的肩膀上，歎了口氣，感慨道：
    “抉擇者真是陰魂不散啊，不過，答應與否我說了不算，你應該問問預言詩歌的當事人，就是這位，坐在你麵前的‘暗迷之觸’擁有者：萊特·蘇格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