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24 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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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人家裏出來,王明遠沒有繼續到別人家裏頭詢問,而是直接朝呂海振家裏走去。
人對上了,讓王明遠欣喜的是,他能確定這呂海振確實有暗地裏的銷售渠道。
剛才,自己的一番“高價”收購,無意中戳到了老人的痛點。
冒著風險幹這種事情,結果,自己隻得了一小點好處,大頭讓人給賺了,這是他憤懣的原因,所以,道出了不滿。
也不難聽出,老人對呂海振,似乎有些忌憚。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短短兩年的時間,呂海振就起了新的大房子,不難看出,賺的不少。
蓋木樓可不像是土瓦房,雖然材料都可以直接從山上取,但純木結構的木樓,更顯師傅們的手腳,往往造價不低,除了一些本身就有手藝的師傅,能靠著日積月累一點點完成,換作是一般人家,可不是輕易一兩年內就能搞定的。
看看這寨子,絕大部分人家的木樓,不少人家根本就是各種原木杆子,縫隙中各種亂七八糟的堵塞物,比起他家的,窗子甚至還能有雕花,漆得亮堂……不可同日而語啊!
王明遠到了呂海振房子前,發現院子大門敞開著,裏麵卻是靜悄悄的。
他當即走了進去:“有人嗎?”
他話音剛落,一側偏房的門扯開,一個更為精悍的老人走了出來,張口就吼道:“你是什麽人,誰讓你進來的?”
這……沒有絲毫好臉色啊!
說好的熱情好客呢?
王明遠一時間有些懵。
還是說,自己觸碰了什麽忌諱?
雲省那麽多民族,不少都有各自的規矩和避諱,這一點王明遠是知道的。
雖然說在幾十年後,雲省各民族與時俱進,開放了很多,或許,各種避諱不是那麽苛刻,但也依然有很多規矩要守。
入鄉就該懂得隨俗,以是尊重,否則,換來的,不給好臉色看那還是輕的了。
冒犯了某些忌諱,甚至出了人命,都是很正常的事兒。
而據王明遠所知,壯家人的避諱就挺複雜的,可是,大部分避諱是關於女人。
當然了,他也隻是聽說,並不知道其中的細節。
所以,在自己沒得到好臉相對的時候,就開始猜測自己是不是犯忌諱了。
但同樣是壯家人,忌諱又各有不同,很多東西都很含糊,說不清楚。
就比如,有說壯家人不吃狗肉的。
有故事說,壯家人曾有孩子被狗奶大,所以有了這忌諱。
但偏偏,又有些地方的壯家人是沒這忌諱的,甚至還有狗肉節。
最大的可能是因為宗教信仰的問題。
比如,不能用手指某些“神物”,也是壯家人的忌諱之一。
很多東西,說不清道不明,有這規矩,就是最大的理。
正愣神間,卻聽那老人再次吼道:“沒看到門口掛了草帽嗎?出去!”
掛了草帽?
啥意思!
王明遠越發懵了。
不過,他能肯定,自己確實是犯了某些自己不知道的忌諱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寨子裏的規矩,我就是來找人看看,想收購一些黑節草西楓鬥的。”
“幹啥的都不行,晦氣,你再不走,難道是要我將你打出去嗎?”老人言語越發凶惡了。
王明遠不再多話,識趣地退了出來。
在院外,果然看到院門口左側插著的木棍上,確實是掛了個草帽。
這是在別人的寨子,單獨一個人,該低頭還是得低頭,否則,吃虧的隻會是自己!
看來,這寨子裏,還是不能隨意進入的。
王明遠退了回來,看到之前那戶人家的老人,就在自家樓上,隔著窗戶朝自己這邊張望,他幹脆重新返回。
“怎麽就回來了?”老人迎了出來,問道。
“被人罵了出來了,說是門口掛了草帽,我又不懂這些!”王明遠搖搖頭,有些無奈。
“掛了草帽?”老人也是愣了下:“昨天還沒有啊,怎麽就忽然掛上了?”
“大爺,這有什麽說法嗎?”王明遠好奇地問道。
“在壯家人,通常在女人生孩子,或是有特殊病人,還有家畜下崽等情況的時候,就會在門口掛上草帽,表示不允許有人進入,意味不詳,是非常不受歡迎的。”
老人解釋道:“你剛剛還好,隻是進了院子,沒有進入房屋大門,否則就不隻是被罵出來那麽簡單了。”
“那他家是有什麽特殊事情了嗎?”王明遠問道。
“估計是呂海振他媳婦生娃了……前段時間,有外貿公司的人在送西楓鬥回縣城的時候被人打殺了,原本他也是護送人之一,沒有去就是因為他媳婦兒說肚子痛,以為是要生產了才留下來的。沒想到,又等了那麽些天,這次應該是真的生了。”
還有這過場?
難道前些天出了命案,他沒有在現場,真的隻是巧合?
王明遠不由眉頭微微皺起,遺憾地說道:“連門都進不去,看來,這買賣怕是做不成了!”
“不要急嘛,這呂海振,也是個采黑節草的好手,現在正是采黑節草的好時機,我早上還看到他進山去了,這都晌午了,說不定很快就回來了,再等等。”
“也行,我就在這等等吧,順便也聽聽大爺給我講講這些避諱,以後也好多注意些,省得無意中冒犯。”
王明遠再次給老人敬了一支煙,看了看他懷中抱著的用龍竹製作的被常年摩挲包漿變得紅潤無比的水煙筒:“大爺,煙筒能讓我試試嗎?”
老人笑笑,將水煙筒遞給王明遠:“我去給你燒點水泡杯茶。”
接下來,兩人一直在屋子裏閑聊著,倒是聽老人講了不少壯家人的忌諱。
比如,新婚的女子進入夫家,前三天不能上高床睡覺;比如,村裏的老人房周圍不能撒尿等等。
兩人一直閑聊了兩個多小時。
這期間,老人抱著的水煙筒,就一直不曾停過,一直咕嚕嚕響著。
這玩意兒,王明遠剛才試過,接過來抽了幾下,被嗆得不要不要的,也不知道老人家是怎麽做到連續抽了那麽長時間不停歇的。王明遠身上帶的那包煙都幾乎被抽完了,卻始終沒能等到呂海振回來。
眼看天色不早,一路上又險惡,王明遠還是覺得,自己早些返回縣城裏更安全些。而且,晚上還得返回2023,必須找好安全落腳點。
於是跟老人告別,起身朝村口的車子走去。剛上車起步,就看到一個青壯背著蔑籃從山道上下來,王明遠一眼看出,他籃子裏裝著的,就是些黑節草,於是又將車子停了下來:“兄弟,你那是黑節草啊?”
青壯謹慎地打量著王明遠:“幹什麽?”
“我就問問,你有沒有加工出的西楓鬥出售?我是明城下來的。想要收購一批。”
“沒有沒有,趕緊走,我們這些黑節草都得送到外貿公司的,上麵有政策的。”
“我是農墾局下來的人……”王明遠試圖亮出自己的身份,證明不是瞎搞。
“哪裏的人都不行,再說了,有這能耐,直接找外貿公司,直接找縣裏領導,又何必跑到我們這寨子,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趕緊走吧,否則,別怪我舉報你!”青壯很是不耐煩地說。
呃……說得好有道理的樣子。
不過,也正是因此,王明遠感覺出了這青壯的不同。
而且,這眼神中,似乎有別樣的味道,雖然在說話,卻一直在打量王明遠和他的這輛吉普,目光閃爍不定,那是在盡量克製的驚慌。
“唉……”王明遠歎了口氣,也不廢話,直接開車走人。
青壯一直目送王明遠掛上山道看不見了,才朝寨子裏走去。
他卻不知道,王明遠這時候已經將車停下,快速地衝上旁邊的山坡,上了一棵灌木,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看著他回了屋子。
正是王明遠被趕出來的那家。
王明遠微微一笑,自語道:“他,應該就是呂海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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