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80 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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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守忠很快找來農場裏的幾個青壯,從圈中拖出一隻羯羊。
    在殺羊這方麵,他們都極有經驗。
    搬來桌子,按住後直接用刀從側麵洞穿羯羊的脖子,嘩啦啦流淌的羊血也被用盆子接住。
    這玩意凝固了其實是很不錯的東西,上一次王明遠吃過一回,沒有絲毫羊膻味,除了顏色鮮紅讓人有些難以接受外,其它的跟吃涼粉沒多大區別。
    架起大鍋燒了燙水,幾人一邊澆淋一邊拔毛,沒幾下,羊身上的毛被擺弄得幹幹淨淨。
    最後,又被架在火上,用火苗燒掉細的絨毛。
    被燒得黑乎乎的羯羊,用刀子細細刮掉表層洗淨,鼓鼓漲漲的,看上去已經有些賞心悅目了。
    隨後,大鍋中的髒水被倒掉,重新仔細清洗過,架在火上,放上水,沒多大一會兒工夫,扒掉腸肚洗淨分解成十數塊的羊肉,被放到了鍋裏煮著。
    另外幾人則仔細翻洗著腸肚,弄好以後,各種能要的羊雜,也被放進鍋裏。
    泡完澡的周建軍和孔祥明,兩人就圍在旁邊饒有興趣地看著。
    “這羊肉弄得好,宰殺的技術也好。”
    周建軍笑道:“吃羊肉還是得下村裏來,大鍋大火熬煮出來的,才最地道。”
    “那是!”孔祥明走到放在一旁的盆子邊看了看裏麵已然凝塊的羊血:“這羊血看著都覺得鮮嫩啊。”
    “領導會吃生羊血?”王明遠隨口問道。
    “會,羊血好啊,我吃過好幾種動物的血,就數羊血的好,不像別的那麽多怪味。”孔祥明表現得很老道。
    “那您稍等!”
    他匆忙從一旁找來些幹辣椒,從火堆中用棍子扒拉出一些火紅的炭核,將辣椒放上去,沒多長時間,烤出幾個糊辣椒。
    待糊辣椒冷卻,王明遠直接簡單拍打下火灰,然後揉碎放入碗中,又取了張守忠采來的香柳切細,和糊辣椒混合,加入鹽、醬油和味精進行簡單調味後送到桌上放著。
    孔祥明一下子變得主動,取了刀子將羊血如打豆腐一樣,刷刷刷幾刀,分成一個個四四方方的小塊,然後自顧自地取了調羹,舀了一塊放入蘸水中蘸了下,隨後,舀起來直接放入口中。
    血這玩意兒,在空中一升溫,原本凝固狀態又開始液化。
    他在口中抿了抿,這才一口吞下。
    “嗯,香辣爽口,羊血好,蘸水更好。”說完,他不無挑釁地看向周建軍:“老周,你不嚐嚐?”
    周建軍淡淡一笑:“這等好東西,當然不能錯過。”
    說著,他也取了一把調羹,舀了血塊,在蘸水中蘸了蘸,直接入口,細細品味吞下後,緊接著又是一塊,邊吃邊還示威地看著孔祥明。
    那意思像是在說:我不但敢吃,還能吃更多。
    兩人誰也不示弱,各自連吃了數塊才罷手。
    王明遠和張守忠兩人在一旁默默看著兩個口中紅赤啦的兩人,越看越覺得像是在看兩條茹毛飲血的瘋狗。
    “趕緊把這倆狗東西弄走,我特麽看著想打人,越看越煩。”
    張守忠從牙縫中輕輕擠出一句話。
    “我也想,但是總不能直接開口趕人吧?”王明遠小聲地說。
    “不行,得想辦法整整這兩個狗日的。”
    “可別亂來啊。”
    “等著吧,不弄死他們,弄掉他們半條命,看他們以後還來不來!”
    張守忠說到這頓了下,忽然拔高聲音:“小王啊,咱們去撿拾點菌子吧,弄這麽一大鍋羊肉,再加上菌子,肯定鮮上加鮮,那味道肯定更好。”
    “菌子?”王明遠微微皺眉。
    “我在農場周圍的林子裏,知道一片地方,出不少見手青,那可是絕頂美味啊,走,我領你去撿回來,呆會好好吃上一頓。”
    一說到菌子,王明遠一下子明白張守忠在打什麽鬼主意了。
    作為經常在山裏跑的老手,他對菌子的認知,遠在王明遠之上。
    但是,王明遠又擔心弄出人命來。
    若是要利用菌子中所含的毒性,這量可不好控製。
    誰知,還不等王明遠說什麽,孔祥明倒先開口了:“對對對,弄點菌子回來,早上吃了小王炒的菌子,那真是意猶未盡。這時節,在這樣的山裏,不吃菌子說不過去啊,菌子加羊肉,也不知是什麽味道,想必會非常好吃。”
    好吧,既然你要作死,那就成全你。
    王明遠看他那副嘴臉,心裏也是惡念滿滿。
    嗯……吃菌子鬧死的,這貌似也不錯。
    反正每年吃菌子死那麽多人,就即使是故意的,也可以說不是故意的啊,誰叫他們貪吃呢?
    真若是出事了,上邊怪責下來,也不是無法推脫。
    王明遠在張守忠輕輕地一拉扯後,當即跟了上去。
    兩人取了個小竹簍背上,直接朝農場外的森林走去。
    沒想到,張守忠竟然真的知道一片出見手青的地方,領著王明遠抵達那片林子的時候,隨便扒拉幾下,前前後後花費了不到二十分鍾的時間,就撿了二三十朵見手青。接連又換了幾個地方,青頭菌、奶漿菌、幹巴菌等都撿拾了一些。
    看來,張守忠平日裏沒少在這林子裏轉悠,熟門熟路啊。
    眼看撿拾得差不多,張守忠說道:“回吧。”
    見王明遠臉色有些凝重,又笑了笑,從兜裏拿出兩朵也是見手青,不過單看樣子就不簡單的菌子揚了揚:“不知道叫什麽名字,但我以前中過招,放心,不會出人命,頂多讓他們上吐下瀉罷了,記住這兩朵菌子,倒時候別吃,菌和肉也少吃點。”
    王明遠沒有說話,算是默許了。
    他還是很相信張守忠做事分寸的。
    真出現了那種情況,正好借機把他們給送走。
    兩人回到農場裏,親自去河水邊洗好菌子,然後找來砧板,把菌子一一切成薄片。
    那兩朵菌子,張守忠也切了出來,就混雜在裏麵。
    煮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羊肉算是熟。
    羊肉不能煮得太熟,能跟骨頭分離出來就行。
    接著就是將羊肉、羊雜切片,再次上火鍋開始煮,邊煮邊吃,這樣的羊肉有嚼勁,而且更香。
    煮太熟了反倒沒啥味道,稀溜溜的,口感不好。
    農場中除了去巡邊的,還有十數人,分三桌坐下。
    張守忠、王明遠和周建軍兩人坐一桌。
    一眾人都召集過來後,幫忙準備了火盆,這麽些人,都不用準備其它,光吃肉都能吃飽,。
    七手八腳地在溫泉池子旁的空地上將桌子擺弄好。
    羊肉入鍋,就在羊湯燒開,打了糊辣椒香柳蘸水。
    張守忠就這麽當著兩人的麵,將菌子從盆子中,一把把地抓了放在鍋裏煮著,然後用鍋鏟隨便翻攪一下,那兩朵被他特意放入的菌子切的片,一下子在鍋中沒了影子。
    這手法,熟練得讓王明遠咋舌。
    偏偏張守忠還能滿臉堆笑,像是在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樣。
    菌子煮了一會兒後,王明遠見張守忠微微衝他點了點頭,當即起身去找了碗筷,回來還歉意地對著兩個不時朝鍋裏張望的家夥說道:“兩位領導久等了,剛剛之所以不取碗筷,主要是為了能讓菌子煮得時間更長一些。
    這裏麵的菌子兩位領導都知道吧?”
    周建軍笑道:“每年都吃一些,自然是知道的,青頭菌、奶漿菌、幹巴菌,還有見手青……可都是好東西。”
    “見手青,這東西是美味,但同時也含有一定的毒素,必須煮得時間夠長才行,所以,兩位領導見諒……現在可以開吃了!”王明遠給兩人分發了碗筷。
    “哎,小王,這桌上是不是還差點什麽啊?”張守忠忽然問道。
    王明遠看了看桌子上的東西,有些發懵:“是什麽?”
    “酒啊,領導下來,酒都不喝點,那怎麽成?”張守忠爽朗地笑道。
    王明遠恍然大悟。
    他平日裏不喝酒,倒是忽略了這件事情上。
    能明顯感覺出來,在為人處事這方麵上,張守忠比起他來,老辣得多。
    他趕忙回了屋子,提了一壺酒回來。
    這酒是苞穀酒,純糧釀造,這年頭也沒啥造假。
    農場裏也帶了不少進來,一是農場裏有人會喝,經常喝點小酒的,就比如康莫相,有受點小傷的,也能用這酒簡單消毒,更多的則是用來泡藥酒,在王明遠房間中就擺放著三瓶,一瓶是泡的蜈蚣,一瓶泡的是蠍子,還有一瓶則是蛇酒。
    平時弄到好的草藥,康朗香也會弄一些泡著,在她家那間木屋裏,泡的酒更多。
    之所以將這幾瓶單獨放在王明遠房間,主要還是怕有不聽勸告的拿來給喝了,出問題,尤其是康莫相。
    這苞穀酒,酒精度數可不低。
    王明遠曾小試過一口,入口直到腹部,火燒火燎的,那滋味讓他忍不住咋舌。
    酒送到桌上,王明遠先給兩人另外準備了小碗,各自滿上。
    兩人看樣子都是喝酒老手,絲毫沒有喊停的意思,孔祥明更是在羊肉還一塊沒吃,就先喝了一口:“這酒夠烈,好酒啊!”
    在給張守忠也倒了些後,王明遠又分別跑了另外兩桌,給會喝酒的都倒上。
    宴席隨即開了起來。
    兩人一邊吃,一邊開始說起當年在墾荒農場的事情。
    沒日沒夜的開荒、修路,載橡膠樹。
    還講那些在森林中遭遇的凶猛動物。
    一直到最後,說起了農場的艱苦生活。
    在這方麵,兩人倒像是極有共鳴,你一句我一句地追憶往昔,說得熱火朝天。
    甚至把缺吃少喝的時候,偷老鄉家的雞和狗,跑山裏打牙祭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直到最後提及一個女知青,兩人的談話才戛然而止。
    王明遠這才大概知道,兩人之所以一直爭鬥,源頭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身為農場場長和書記的兩人,喜歡上了同一個女知青。
    似乎就在哪個時候,周建軍曾舉報過孔祥明亂搞男女關係,而到了最後,女的偏偏還大起了肚子,是周建軍的。
    到最後,女的孩子沒生下來,人也回城了,就此兩人結下梁子。
    暗地裏一直在鬥。
    一大把年紀了還沒完沒了,誰也不肯放過誰。
    但那種事情,又不能冠冕堂皇地擺到明麵上來說,都在心裏壓著。
    對於這種事情,王明遠沒啥好說的。
    畢竟,據他的了解,莫名其妙掛掉的女知青,大著肚子離開的女知青,太多。
    而且不少到了現在,還是懸案,什麽都沒查出來。
    當然,也有不少知青,為了能稍微活得更好些,也真是不管不顧,出賣自己的皮相,更有人憑借手中的些許權力,為所欲為。
    沒經曆過,王明遠不好評價。
    可是,聽著兩人的言語,他心中的厭惡更甚。
    他和張守忠默默地聽著,雖一直在鍋中翻攪,但其實入口的並不多。
    倒是兩人,不用張守忠勸酒,各自就喝了不少,羊肉還是菌子,也都下了不少。
    這不,肚子還未吃飽,周建軍已經先跑一邊吐了起來。
    緊跟著,孔祥明也有了反應。
    “是不是這菌子有毒啊?”感覺到不對,孔祥明大聲問道。
    “不可能把,這羊肉和菌,大家都是一塊兒吃的,我是沒感覺那裏有什麽不對。”張守忠搖搖頭,扭頭問王明遠:“小王,你覺得怎樣?”
    “我……我也沒事兒啊,好好的。”王明遠搖搖頭,轉而扭頭看向另外兩桌人:“你們有沒有什麽感覺不對的?”
    “沒有!”
    “沒有!”
    ……
    一幹人紛紛搖頭。
    “奇了怪了!”王明遠小聲嘀咕一句,趕忙上前,幫忙拍打著周建軍後背:“周大哥,你感覺怎麽樣?要不要緊?”一回頭又看向也跟著幹嘔的孔祥明:“領導,你呢,咋樣?”
    所有人都沒事,偏偏就他們兩個有問題。
    明明羊肉是一鍋,菌子也全都混雜在一個盆子裏。
    更扯的是同一個鍋裏撈東西吃的,王明遠和張守忠也沒事。
    難道是酒?
    那麽些人也都喝了酒啊!
    兩人在這一刻,腦子裏飛快地運轉,最後還是覺得問題出在菌子上。
    可那些菌子……王明遠他們在做的時候已經非常小心了啊。
    而且,真是菌子的話,這也怪不上誰啊。
    畢竟,吃菌子吃出問題來的很多,天天吃的菌子都沒問題,偏偏突然中毒的也是多不勝數。
    這完全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兒。
    兩人心裏都有些慌了,趕忙各自伸出指頭按壓自己的後頭催吐,
    可偏偏越吐越不對勁,意識都開始有些恍惚了。
    “三叔,這情況不對,咱們農場唯一的醫生康朗香也不在,得趕緊趁著天沒黑,把人送去公社衛生所治療。這事兒,耽擱不起啊!”
    王明遠一臉擔心地說道。
    張守忠更是配合:“快快快,都別吃了,趕緊來上幾個青壯,輪流著往回送……哎喲,我得上前,讓康醫生早作準備。”
    張守忠一招呼,立馬站出來六個青壯,找了馬燈,扛了獵槍,七手八腳地背上兩人就往山下趕。
    張守忠也扛了五六半,經過王明遠身邊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後,先行一步。
    王明遠心裏也在笑。
    他現在心裏突然一下子輕鬆了。
    這年頭,幹部在下邊吃喝,本就是個嚴重的作風問題。
    這兩位,這次得褪一層皮,還隻能打碎了牙往肚裏吞了。
    甚至他還有些後悔,應該讓毒更烈些。
    媽的,打農場的注意,盡想著撈好處,真當一幹子人的辛勞是喝冷水就能換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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