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95 一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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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還為了穩妥,各種小心,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這麽個機會,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虎崽子,怎麽又突然想著殺虎了。
王明遠前後的表現,就有些反常了,所有人紛紛看來。
心中都有不解,但王明遠是場長,或許是有新的打算也不一定。
張守忠有些疑惑地看著王明遠:“怎麽說?”
“老虎護崽,我覺得,咱們把虎崽子拿走了,它不會那麽輕易罷休。以老虎的速度、嗅覺,聽力,想要追上咱們,不是難事兒。
這一路回去,怕是隨時有可能從什麽地方躥出來。
就即使咱們小心提防,回到農場裏,也難保這老虎不會跟到農場,到時候,農場的人怕是會很危險。”
王明遠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我覺得,還是得殺!”
他話音剛落,劉櫟牽著的獨狼,突然間炸毛了,顯得非常驚悸。
這種害怕的異常表現,讓幾人立刻意識到,有什麽猛獸出現在周圍了。
而這種地方,除了那頭老虎,還會是什麽?
都是打獵老手,一個個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抬槍上臉,背靠背地圍成一圈,注意著各自的前方。
“來得好快!”
張守忠驚歎:“小王說得對,這確實是個必須解決的麻煩。大夥可都注意了。”
可是,幾人觀察了半天,前方看不到一丁點動靜。
槍就麽端著,可是件累人的事兒。
“咱們這樣等著不是事兒啊!”張守義年紀最大,最先有些扛不住了。
“那你們說怎麽辦?”張守忠問道。
“進林子,上樹,哪怕沒防住,也無法輕易傷到我們。”張守禮說道。
“不行,林子裏更危險,能藏身的地方更多,怕是在咱們上樹的時候,就是它出來的時候,老虎我以前見過,隨便一躥,輕鬆就能縱出七八米,快得連反應都來不及。”李同立馬反對。
“我也覺得不行,我帶著獨狼呢,我上去了,獨狼咋辦?”劉櫟也出聲反對:“再說,萬一那老虎長時間不出來,在樹上可呆不住。”
張守忠四下瞅了幾眼:“咱們去左邊那個山坡坡頂,哪裏地方高,更好觀察。不論從哪個方向出來,都能第一時間看見。也方便大家輪換休息。”
這雖然是片大荒草地,但其中也有幾座矮小的丘陵。
其中草木繁盛,小灌木叢夾雜,還有些溝溝坎坎,能隱藏的地方不少。
張守忠打的主意應該是站到高處,居高臨下俯視,更容易觀察周圍,以俯視優勢,發現那些容易隱藏的地方的異動。
而且,腳踏實地,行動更方便,也便於輪換休息。
老虎向來是極有耐心的狩獵者。
有張守忠說話,幾人也不再多言。
讓幾人提防著,張守忠和王明遠快速脫下外衣,各自將虎崽子包裹起來,係在胸前。
既然已經被老虎發現,也就沒必要隱藏,任憑它們叫喚。
有這聲音,更容易引出老虎,正是幾人都希望看到的。
將虎崽子固定好,一個個相互照應著,朝著小山坡緩慢移動。
現在,兩隻虎崽子的嘴巴不再被控製,奶聲奶氣地叫個不停,更是在衣服裏奮力掙紮著。
王明遠走著走著,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漸漸地被幾人圍在了中間。
一想明白幾人的用意,他心裏不由又是一陣感動。
他很想告訴張守忠等人,自己其實沒他們想象中那麽差勁。
可現在,大夥都在小心提防著老虎,不便打擾。
這種猛獸擁有強大的攻擊能力之外,還是名妥妥的機會主義者,最善於把握時機。
它們總能抓住最利於自己發動攻擊的機會。
因為,老虎更怕自己受傷。
越是強大的動物越是這樣,受傷對它們來說,往往很致命。
幾人動作很慢,數分鍾過去,不過移動了幾十米的距離。
從緩坡下去,跨過一片生長著一些開滿白色小花的荊棘蓬的小水溝,再上到對麵的坡頂,占領高點,視野開闊了,老虎無論從哪個地方上來,都能被第一時間發現,那樣的話,就可以稍稍鬆口氣了。
越是靠近水溝,越是幾人最謹慎的時候。
因為有水的緣故,這裏的草木,比起別的地方要茂盛得多得多,是老虎最好隱藏的地方。
“千萬小心這地方。”張守忠還出聲提醒道。
大概是神經繃得太緊的緣故,幾人在靠近水溝邊的時候,張守義在濕滑的泥地上沒踩穩,一跤摔倒,本能地拽了一下自己身旁的李同。
而就在李同也被這一拽之下,跟著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的時候,草叢中一道黑黃斑紋交錯的身影,猛然縱躍而出,朝著幾人撲來。
是那頭老虎!
王明遠第一次見識到了老虎的迅猛,一次縱躍就是七八米,兩縱已然到了麵前,說是眨眼間就到,一點不為過。
而且,行動無聲無息,讓這陸地上最大型的貓科動物,一樣具備那種行動時無聲無息的天賦。
真的很會選時機,在眾人出現異常的時候。
隻是,它顯然是低估了眼前的幾人,除了王明遠,可都是些打獵的老手。
經常麵對野獸早已經練出了超乎尋常的心裏素質。
所以,在王明遠猛然看到老虎朝自己等人撲來,臉色變得煞白不知所措的時候,張守忠和劉櫟卻是已經開槍。
砰砰砰……
兩人幾乎想都沒想,直接朝著老虎就將自己手中五六半的子彈打光。
緊隨其後的是跟著反應過來的張守禮。
幾人用槍都很有水準,哪怕是憑借本能,都有相當的準頭。
所以,看似亂掃,依然很有成效,好幾顆子彈命中狂奔過來的老虎。
呂律被槍聲一驚,打了個激靈,一片空白的腦袋中,恢複了不少清明,卻看到老虎一縱撲到人群中,張口朝自己腦袋咬來。
那血盆大口中,獠牙鋒利,腥氣衝天。
緊跟著,他被劉櫟一下子撲到,堪堪避過,眼看著那道黃黑條紋交錯的身影,從自己上方飛躥過去,落地後,猛然掉頭,一聲駭人的咆哮後,又準備撲咬過來。
它此時,身上數個地方在冒血,尤其是腦袋,被子彈擦中,鮮紅的血液染得頭部皮毛一片血紅,看上去更是猙獰無比。
“開槍啊!”
王明遠聽到張守忠一聲大吼,腦袋中終於一下子徹底情形過來。
“啊……”
眼看著殺入人群的老虎再次扛著傷殺到,王明遠猛然翻身,他紅著眼,抱著手頭的五六衝,指頭直接將扳機摳到底,口中怒吼著,槍裏滿裝的子彈傾瀉而出。
直到老虎在麵前栽倒,子彈都已經打沒了,他仍然在狂摳扳機。
“老虎死了……死了!”
看著瘋狂的王明遠,張守忠大聲吼道,劉櫟則直接衝過來,將王明遠緊緊抱住,猛力搖晃著。
過了許久,王明遠終於停了下來,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漸漸回神,看著躺在河溝邊草地中渾身在冒血,一動不動的老虎,回頭癡癡地看著身旁幾雙關切的眼睛:“老虎死了嗎?”
“死了,沒事了!”劉櫟小聲道。
王明遠精神一下子鬆懈下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老虎是死了,可你剛才也將大夥嚇了一跳,都以為你是不是被嚇傻了。”劉櫟笑道。
這一幕,說來話長,其實不過短短短短十數秒的時間裏發生的。
就在這段時間裏,王明遠隻覺得自己的精氣神,一下子被抽空了一般,覺得整個人都不得勁。
“確實被嚇到了,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王明遠很實誠地說。
這種事情,嚇到了就是嚇到了,沒什麽好遮掩的。
到了現在,他臉色還是一片煞白,嘴唇發青。
太恐怖了,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完蛋了。
到現在依然是覺得從陰曹地府走了一遭一般。
王明遠不是第一次見老虎,在後世,明城動物園裏,要不了幾塊錢門票,就能看到,用根杆子綁著塊肉釣老虎的事兒,也不是沒幹過。
但那畢竟是動物園裏的,野性都被磨得快沒了,和在常年生活在原始森林裏的完全沒法比。
來的時候,他也一度告訴自己,隻是隻老虎而已,又有那麽多杆槍,沒什麽好擔心的。
可事到臨頭,他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
他才再一次真正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個走了些狗屎運的普通人而已。
“你們有沒有事兒?”勉強一笑後,王明遠小聲問道。
“大夥都沒事兒!”張守忠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好……”王明遠長長鬆了口氣:“好想睡一會兒。”
“那就睡吧!”
張守忠點點頭:“睡一覺就沒事兒了。其實,我以前也有過類似的經曆,第一次在山裏碰到一頭熊瞎子。
我曾經也以為,自己扛著把火藥槍,就能不把所有動物放在眼裏。
直到那一次,我跟著大哥上山打獵,走著走著,突然發現自己前方十多米的地方就人立著一頭黑熊的時候,我才知道不是那麽回事兒。
那熊瞎子,隻是衝著我嗷嗷叫了一聲,我就覺得自己命都沒了半條了。
好不容易開了一槍,結果,那熊瞎子屁事兒沒有,反而被我徹底惹得發狂了。
它迎著衝過來,一巴掌拍來的時候,我也跟你剛才一樣,甚至還不如你,你好歹還能被叫醒,好歹還能開槍。而我,隻是傻傻地站著,什麽都不會做了,而且,直接被嚇尿了。
要不是大哥一槍打中那熊瞎子的腦袋,我現在,估計早在哪片小山坡上成了個快沒人知道的小土堆了。
我好長時間沒能緩過勁來,就像是大病了一場。”
張守忠緩緩說道,臉上卻始終有微微笑意。
說得很平淡,但誰都知道那時的凶險。
他也絲毫沒有避諱自己被嚇尿的事情。
這種事兒,在很多人看來,是極其丟人的,但此時,張守忠沒有絲毫避諱地說出來,卻是坦坦蕩蕩的真性情。
上山狩獵,總是有很多讓人無法意料的事情。
被嚇到,再正常不過了,在生死邊緣走過的,更是大有人在。
“一頭黑熊尚能讓人變成那樣,更別說是比黑熊更厲害的老虎了,你已經很不錯了。這老虎,可是被你打死的。隻要能過得了心坎上的這一關,你將會發現,自己已經脫胎換骨,無所畏懼。很多人想要這樣的機會,還沒有呢。”
張守忠再次拍了拍呂律的肩膀:“回去後,我給你弄點藥吃吃,保證你膽氣過人。”
聽他這麽一說,王明遠反倒來了興趣:“什麽藥?”
民間多方子,這些方子,往往在專業人士眼中漏洞百出或是上不了台麵,但總不乏一些有著神奇功效的。
誰知,張守忠卻在這時候賣起關子:“回去後再告訴你。”
“我倒是挺好奇,火藥槍打得不是鐵砂嗎,這玩意的威力,打打野雞、兔子、斑鳩之類還行,打熊怕是不成吧!”
劉櫟一邊安撫著趴在一旁還在微微顫抖著的獨狼,一邊問道。
“自己弄子彈嘛,你們小時候用杏核磨個小洞,將裏麵的杏仁掏掉,然後將錫融化後倒入杏核中拿來玩的那種錫,可以弄來做成苞穀粒大小的彈丸,打出去以後,威力不小,打死熊,完全沒問題。”
張守忠解釋道。
“還能這樣……穩定性和精準線不行啊。”劉櫟想了想,說道。
“所以,老輩人打獵,更拚運氣和膽氣。為了一家老小,不拚不行啊!”張守忠感歎:“再早些年,老輩人沒槍,照樣獵熊殺虎,那拚的是命。”
一幹人都不再說話了。
“行了,這老虎死了,暫時不會有什麽事兒了,我警戒,大夥都休息一下……小王,你也放心地睡吧,大夥還得剝虎皮,剔虎骨,得忙活好一陣,到時候事情了了,我們叫你。”張守忠說著,取了一聯子彈,壓進自己的五六半中,提槍站了起來。
王明遠感激地衝他笑了笑,將綁在懷裏的小老虎取下來交給李同,他也給槍裏裝填好子彈,然後就在旁邊,壓平一片野草,躺在上麵,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旁邊的幾人,也都安靜地坐下休息,就隻有一對虎崽子,還在嗚嗚嗚叫著。
劉櫟抬頭看了看火辣辣的太陽,將自己的外衣脫下,給王明遠蓋上,防止被太陽暴曬中暑。
他緩步走到張守忠麵前,低聲問道:“三叔,我哥他真的沒事嗎?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張守忠笑笑:“在他開槍打死老虎的時候,他其實就已經邁過心裏那道坎了。隻是精神一下子繃緊到了極點,消耗太大了,緩一緩就沒事兒了。”
“你說的方子……”劉櫟滿眼期待地看著張守忠。
“是真有,但是,就不告訴你!”張守忠笑道。
“偏心!”劉櫟癟著嘴說。
張守忠卻在這時,偏頭看著劉櫟:“你小子以前是不是打過老虎?如果不是第一次,心態不會那麽好。”
“在藏地,打過狼群,也狩過老虎,在執勤的時候,我當時,也被嚇尿過!”劉櫟撓撓頭笑道。
“不可恥,都有個適應過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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