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她還未入盛景，江湖之中都盛傳鎮北軍及鎮北大將軍的威名。
    每每聽人說起，她都很是自豪，雖然外祖父母皆沒有見過麵，但他們的名望貞潔，也讓林漓在眾人的眼中高看了些。
    可娘親卻沒有一次因為這些話而感到高興過一次，甚至有些落寞。
    林漓曾不解，現在卻笑自己的年幼無知。
    後來，她經曆了宮變，經曆了生死，經曆戰亂，又看見豐城一戰中方家滿門戰死沙場。
    為自己的外祖父感到遺憾。
    “他必定是後悔沒有保護好戍北的百姓，也必然是想堂堂正正死在戰場之上。”
    林漓喃喃自語，複又諷笑。
    “這樣的盛景，讓我為它考量，真的值得嗎？”
    掙紮如針，不斷刺痛她的心，讓清醒歸來。
    莘苑衝進來，慌亂的將遊離的林漓搖醒。
    “姑娘，不好了！”
    “夫人拿著鞭子去秦府了！”
    林漓還未反應過來，疑問看向她。
    “是，是秦老夫人揚言要你為蕭老太後償命。”
    “夫人氣不過不顧老爺勸阻，直接提著晨月去了。”
    少女的心思終於反應過來，連忙起身拿起披風，穿著一身孝衣衝了出去。
    “老爺呢？”
    “老爺跟在夫人身後。”
    林漓覺得十分浮躁，緊皺眉頭厲聲問道：“姑爺呢？！”
    還沒等莘苑回答，她到大門口時看見了站在馬旁的荊峙。
    身旁小丫頭小聲回答剛才的問題：“姑爺替您準備馬去了。”
    顧不得埋怨，林漓搭上荊峙的手一躍上馬，荊峙將她擁入懷中。
    白衣玄服，如穿梭的墨水，隨著馳馬飛躍在街道之中形成一道山水畫。
    等到林漓害怕蘇婉華收到什麽傷害衝入秦府時，蘇婉華已然將前廳砸個稀碎。
    林昇在旁用筆在小冊子上默默記些什麽，還一邊心疼的搖頭。
    秦淑姣被氣得在手指顫顫抖抖指向她，坐在椅子上緊握把手。
    見林漓前來，蘇婉華停了動作。
    秦淑姣眼睛卻冒出了精光：“好啊，林漓，你居然違背懿旨，私自出了林府！”
    蘇婉華聽此火氣竄竄往上蹭，將鞭子狠狠擊向地麵，惡狠狠的看向她。
    咬牙切齒說道：“你不要太過分。”
    荊峙小心照料身體有些虛弱的林漓，讓人分不清究竟是誰即將時日無多。
    少女長發已挽成婦人髻，臉色掛著蒼白。
    僅有的一絲紅潤也是剛才疾走了一陣才有的氣色。
    她靠著荊峙尋了處幹淨的沒有受過波及的地方坐下，見林昇搖頭。
    林漓心中歎了一口氣。
    “娘，砸了還得賠。”
    蘇婉華很是不服氣，不屑的看了秦淑姣一眼小聲嘀咕：“咱們又不是賠不起。”
    “有錢任性，他們家還不敢這樣砸我們家呢！”
    話落，正堂之中忠義禮廉的牌匾在秦淑姣麵前應聲落下，斷了兩截。
    蘇婉華立即向林漓表示無辜：“這，這，可不是我幹的啊，他們家這牌匾自己沒有固定好。”
    林昇見狀也很是同意，點點頭，似乎在冊子中劃去了什麽。
    秦淑姣氣的瞪大眼睛看著她，隻能言語：“你，你，你”
    蘇婉華撇嘴，準備帶林漓離開。
    自家女兒此番出來必定又少了幾斤，回去可得好好補補。
    “你就這麽走了？！”秦淑姣震驚的看著她。
    “那要不然呢，還想我繼續砸？”
    蘇婉華聳聳肩，向秦淑蓉表示如果有這個請求，也不是不可以實現。
    “放肆！我秦家豈能容你這般羞辱！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任意砸我秦家物什！”
    “今日，你們休想這樣輕易離開！”
    秦淑姣袖袍一揮，將林漓等人圍了起來，都是些有功夫底子的家仆。
    林漓冷眼看向秦淑姣，蘇婉華見狀，晨月在手中顫動。
    她沉聲低眉狠厲看向眼前這個老婆子，也不做掩飾。
    “看在妗母的麵子上，我是打算饒你一命，我進入江湖，又從江湖而來，沒有那麽多規矩會守。”
    “還是你覺得就算我殺了你，當今王上會讓我。”
    “一命換一命嗎？”
    蘇婉華一步步逼近，身上的殺氣讓秦淑姣發冷。
    可她依舊嘴硬，別過頭說道：“我秦家又是什麽好惹的人家？你上門砸我門庭，你女兒將我姐姐氣死，這樣的林家，王上如何包庇？”
    “更何況，她今日確實是違抗了旨意！”
    秦淑姣指向荊峙懷中的林漓，蘇婉華深吸一口氣，停了手中的晨月。
    她咬牙說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秦淑姣見拿捏了她的命脈，得意的看向她：“我要她在秦家門口當眾跪下認錯，還要她永不入盛景！”
    為了自己的外孫女在宮中的地位，林漓隻要步入盛景便是威脅，她必須為楚芷菱除去坐往後的絆腳石！
    話一出，整個前廳都安靜了下來，甚至連呼吸輕重都能分辨出。
    一聲輕笑。
    林漓嘲諷：“我為什麽要答應你？”
    秦淑姣上抬下頜，篤定的看著她。
    荊峙此刻輕咳一聲，不重不輕說道：“府裏有塊牌子，倒是可以讓諶識給你找出來玩玩。”
    林漓看著他笑了笑。
    秦淑姣心中漏拍，是賜給瀚海王府的那塊玉牌，說是年輕是用來給老王妃保命用的。
    誰知老王妃自嫁入王府後反倒是收納了性子，隨著王爺立了不少戰功。
    林漓嬌嗔說道：“那般貴重的東西怎能這樣隨意用。”
    荊峙眼角含笑，在她耳邊輕語：“東西嘛，不就是拿來用的。”
    蘇婉華忍不住抖了機靈，感到有些惡寒。
    小聲詢問旁邊寫寫劃劃的林昇：“咱們不是來幹架的嘛？”
    林昇看著冊子上的數字，終於抬頭同自家夫人說道：“隻有你來幹架的，我們是跟著後麵擦屁股的。”
    蘇婉華頓時臉上浮現尷尬，隻能嗬嗬直笑。
    見自家夫人終於安定下來，他出麵和秦淑姣談判。
    “秦老夫人，老夫也不做什麽客套，咱們兩家從上輩子就是牛頭不對馬嘴，如今老太後走了，華兒念及撫育之情，很多是不願與秦家計較。”
    林昇臉色陡然嚴肅，厲聲言道：“可是做過的事必有痕跡，因果相連，如今我漓兒是瀚海王妃，有著王府護著，你要她怎樣做，是不是除了考慮宮裏那位，還要考慮王府和林家。”
    “今日我們也讓一步，這前廳裏我夫人砸的東西，林府會照價賠償，這事就當過去了。”
    秦淑姣瞪大了雙眼，正欲反駁。
    荊峙接著言道：“難不成秦老夫人連這筆錢也是不想要了，體諒我們做晚輩的悲憤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