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明明就有習慣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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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老到自圓滿,聚在一起是好,分開也是好。

    散完步回家,媽媽把買的青葡萄全部洗好,我嚐了幾顆,酸出了眼淚,連連擺手不要,木逸倒是挺扛酸的,不吭聲吃了一大碗。

    幼時記憶裏,太陽從不毒辣,長長的葡萄藤繞著籬笆,順著粗布織的條子爬上房簷,一串串綠色的小珠子掛滿整個夏天。

    奶奶坐在搖椅上慢悠悠撲著蒲扇,一群孩子們在大院中央玩彈珠。

    如今,太陽總是毒辣,奶奶自爺爺去世後,神識逐漸模糊,沒過多久便搬去了縣城的伯父家,鄉下那處瓦房多年不修,早已搖搖欲墜。

    木逸是從小喜歡吃葡萄的,喜歡吃又澀又苦如兒時自家種的那類酸葡萄。

    “我想奶奶了。”我直愣愣的看著木逸,紅著眼睛,委委屈屈的說。

    木逸剝葡萄的動作停頓了一會兒,笑著說,“等我考完,一起去看奶奶吧。”

    “好,我還想去看看小時候住的四合院。”我帶著哭腔繼續說。

    “那房子早塌掉了吧。”木逸說。

    我點了點頭,吸了吸鼻子回答道,“前些年灶房已經塌了大半,但我想回去看看。”

    “好,那就回去看看,我還挺懷念那段日子的。”木逸低頭看著碗裏的葡萄,裝作很不經意的說出這句話。

    “啊?”我一副很疑惑的樣子,不解的發出語氣助詞。

    “我很懷念小時候爸媽工作忙把我倆塞到奶奶家的那些暑假。”木逸正麵的回答道。

    “我也是。”我斬釘截鐵的說。

    一個大家庭背後的人際關係實在是複雜,裏麵牽扯太多的恩怨和利益,木家的親屬大部分向善,但這並不影響八十歲高堂日子過得煎熬。

    三言兩語解釋不清其中緣由。

    每每想起奶奶拉著我的手,來回摩擦,興致勃勃地講述自己年輕時候的故事,然後又輕輕歎氣說一直都掛念著鄉下那幾塊田地,以及逝去的老伴,我心中便淒淒然一片。

    鄉下那房子不是豪宅,但確實是家,奶奶沒有家了。

    在我足夠年輕足夠幼稚的時候,根本無法體會這種悲傷,但我現在不需要任何言語,也能夠與這種痛苦相通,世俗不是個好東西,它會傳染人。

    “你總會慢慢長大。”橙子隔著屏幕,曾語重心長的對我這樣說過。

    我不在意的笑著,全然不把這話放心上,當時是真的以為自己可以捂住眼睛天真浪漫一輩子。

    “北北,小逸,早點休息。”主臥的房門打開著,爸爸側躺在床上,一邊關注各類群消息一邊大聲提醒道。

    “知道了。”木逸衝著門口同樣大聲的回答著。

    各回各的房間熄燈睡覺。

    我怎麽也睡不著,先是輾轉反側,再後平躺在床上,眼睛閉了又睜,最後放棄掙紮,看著天花板發愣。

    絲絲月光透過窗戶落在被子上,晶瑩的淚不受控製的流淌,脆弱揉碎在夜色裏,思念醞釀出酒香味。

    回家這幾天飲食上有了很大的改善,可失眠還是依舊的嚴重,偶爾矯情到想靠藥物助眠,看著自己微薄的工資,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特別好奇,橙子會不會失眠,他以前一貫都是十點準時跟我道晚安,說完晚安後翻身就睡著了呢,還是去找別的樂子了。

    我伸出手想摸月光,白皙細嫩的手指,觸碰到的隻是空調吹出的冷氣。

    五一的時候,橙子帶著我去逛街,大商場裏東西琳琅滿目,橙子買了幾瓶好酒,準備偷帶回部隊,祝賀這好不容易的外出以及節假日。

    橙子提著酒,騰不出手牽我。

    我卯足了勇氣主動挽著他,走著走著,被他自然的甩開。

    酒很重,手被我挽著會很不舒服,我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

    數著時間過,好不容易才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大概是有惡鬼死纏著俗人,導致深夜昏昏沉沉,不得好夢。

    “北北,睡了嗎?我睡不著。”木逸趴在我床頭,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我睜開眼睛,開口回答,“我差一點睡著。”

    木逸說,“我知道明天要考試,越想讓自己睡覺,就越睡不著,莫名的緊張,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打開手機,時間顯示淩晨兩點,爸媽已熟睡,安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你不要緊張呀,趕緊睡覺,我陪你。”我著急的起身拉著木逸回房間,拿了張席子在木逸床邊打了地鋪。

    木逸聽話乖乖躺在床上,過了會,又突然坐起,沉思片刻後,把燈打開,拿本生物書窩在床角細讀。

    我靜靜看著木逸,沒有說一句話。

    在這樣的時候,我腦子裏竟然全是學生時代橙子左手抱籃球,右手牽著女友從我身旁路過的畫麵。

    橙子以前啊,可喜歡牽手了。

    多好笑。

    大約半小時後,木逸累了,準備熄燈睡覺。

    我被這麽一折騰也疲倦得很,燈滅了沒多久,就睡死過去,再醒來時天已大亮,木逸早早洗漱好,備全考試用品,迎接物理考試。

    睡意頓時全無,我急匆匆洗漱好,跟著木逸出門,送他去考場。

    “你還好嗎?昨天後來睡著了嗎?”我在路上忍不住詢問道。

    “睡著了睡著了,問題不大,我等會喝瓶紅牛。”木逸說。

    “好。”我說。

    不擔心是不可能的,但又不知道怎麽安慰才能恰到好處。

    木逸是班上物理課代表,可他這門成績一直不穩定,題目對他胃口,能拿滿分,排名全校第一,題目刁鑽不對他的脾氣時,又跌的厲害,隻能險過及格線。

    我時常打趣木逸,物理成績莫不是作弊抄來的。

    木逸很臭屁的回答說,“是的,我抄全校第一的,可惜我就是全校第一。”

    整顆心替木逸懸著,手掌還冒出了汗。

    木逸進考場前摸了摸我的頭,反過來安慰我說,“放心吧,會考好的。”

    校門口人越來越多,我看著木逸的背影開始自責起來。

    這麽多年了,我從未真正承擔姐姐的責任,我自怨自艾,從不把家庭的重擔攬在肩膀上,我任性妄為,從不以民族偉大複興為使命。

    其實我早就發現了,隻是此刻才想改變。

    橙子,你一直希望我打開眼界,去了解更廣闊的天地,我卻不思進取屢次讓你失望。

    橙子,我現在知道自己錯了,我混在一群有力量有思想的考生裏,明白了自己的渺小和無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