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青麵獸破財消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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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俅冷哼一聲道:“楊製使,有句俗話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不知你可曾聽過,今天咱們不妨一起聽一聽玉碎的的聲響。”
楊誌這才察覺到了不對勁:“太尉!”
高俅不聽他解釋,將手一鬆。
那吊環玉瓶登時掉落在地上,哢嚓一聲摔得四分五裂。
楊誌看玉瓶要掉,連忙撲過去接,但到手的隻有滿地的碎片。
“不,太尉,小人忠心耿耿啊太尉!”
高俅又拿起另一支玉瓶,飛擲出去,摔碎在了門檻上。
“楊誌呀楊誌,十位製使押運花石綱,九個都能按時交差,偏偏你一個遇到了風浪。丟了花石綱不來請罪,反而畏罪潛逃,許多時捉拿不著。就因為你一個,耽誤了禦花園的修建日期,別說你一個小小製使,連本太尉也要跟著受掛落,你哪來的臉麵向我求回原職。”
高俅喝道:“來人啊!”
外麵執勤的武士應聲而進:“太尉有何吩咐。”
“給我把他打入大牢,聽候發落。”
眾人稱是,將楊誌從地上托起來,架著往外走。
楊誌知道了自己複職無望,也不反抗,隻是掩麵痛哭,直到大牢。
王製使聽說了楊誌被高太尉壓入了大牢,心中焦急萬分。
他找到了幾個製使朋友,可他們都不願意再插手了。
沒有辦法,王製使在第二天帶著酒肉,買通了看守,進牢裏去看望楊誌。
此刻青麵獸正在草席上躺著,思考自己以後的人生該怎麽走。
“陸陽他們想留我在魚行一起做事,本來也不錯。但我楊誌將門出身,不敢辱沒祖上名聲,隻望在邊關一刀一槍拚出一個名堂來,搏個封妻蔭子,為祖宗爭口氣。沒想到又吃了官司,進了大牢。高太尉你也太狠了,不幫我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將我關在牢裏。要是臉上刺了印,該如何是好。”
他正煩躁之時,卻聽得外麵有開鎖的聲音。
“隻有一刻鍾時間,別讓我們為難啊。”
王製使道:“不會的,我一定盡快出來。”
楊誌聽出了朋友的聲音,連忙翻身坐起。
隻見王製使手裏提著酒肉,一臉複雜的看著他。
“王製使,你怎麽來了?”
王製使到桌子旁邊,將東西放下。
接著歎了口氣道:“我來看看你,倒是還費了不少周折。他們都不願意在插手了,你多多見諒吧。”
楊誌在殿帥司有七個朋友,真到了****,靠得住的競隻有一個。
楊誌說:“我怎麽這麽倒黴。別人走門子都能走通,偏偏是我落得如此田地。”
王製使那天擔心楊誌,上班時間借故到高俅堂外偷聽。
他一聽就明白自己這個朋友根本就不是做官的料。
太實在了,有什麽就說什麽。
一則不該明言禮物是送給高俅的。若是讓王製使去講,他便會說自己一介粗人,不懂珍奇寶物,些許小玩意,不敢搏太尉雅興,隻是聊表孝敬之心。
二則不該實說花費了多少銀兩。而應該說此物價值與我給太尉帶來的麻煩相比,不足萬一。楊誌死有餘辜,但惜太尉愛才之名。小人鬥膽請太尉斡旋,從輕發落。接著就是表忠心,怎麽肉麻怎麽說。
三則高俅數落他的罪責,他不該解釋。解釋就是覺得自己沒錯,那你楊誌沒錯,難道錯是高太尉的?是道君皇帝的?高俅覺得楊誌就是在推卸責任,求人辦事萬萬不能扮苦臉。要麽賣慘陪哭,要麽吹噓陪笑。
楊誌幾乎是把官場交往的大坑給踩了一邊。
這樣做縱然低三下四,縱然顏麵盡失,但是總比現在身陷囹圄要強。要是運氣好點,說不定真有官複原職的機會。
但是世間沒有如果,楊誌已經進來了。
這種事,說是說不好的,得人親自去碰壁,次數多了,自然也就圓滑了。
王製使道:“高太尉喜怒無常,意思難以揣摩,尤其是高衙內被閹之後。興許他那會心情正不好,卻讓你給撞上了。”
楊誌歎息說:“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
王製使見楊誌此般,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的那些同僚們。
“自從林教頭之後,殿帥司又去了四位同僚。劉宇、張婕、鮑中還有半個月前被抓進去的徐寧。高太尉這麽弄,現在殿帥司人人自危,這次是你,下一次說不定就是我了。這種世道,想安安分分的生活都難啊。他們幾個也是聽說你有官司在身,怕來看你的事情被太尉知道了,又生出什麽事端來,都不敢來了。”
楊誌飲了一杯醉仙遊。
“我不怪他們,現在自保也無可厚非。”
兩人正在交談,外麵的牢子卻拍門叫道:“快點,快點,時間到了。”
王製使看了一眼麵色困苦的楊誌道:“楊兄保重吧,時間到了,我得走了。”
他起身準備離開,楊誌卻像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著王製使的衣袖。
“王製使,我現在這個情況,隻能靠你了。求你使點錢贖我出去,拜托了!”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王製使把臉扭向一邊,不是他不願意幫忙,而是贖楊誌出來要花的錢太多了,他家境雖然還算是不錯,那也就是比起普通人而言。
讓他驟然拿出一千貫來,他全家都得喝西北風去了。
楊誌知道王製使的難處,於是道:“王兄,我有錢,我的錢都在客棧裏,你隨便使。隻要能救我出去,我就算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拜托了!”
王製使看著朋友懇切的訴求,不忍再拒絕。
“我盡力而為吧。”
“拜托了,拜托了!”
楊誌目送著王製使離開,頹廢的坐回道了床上。
這次算是勉強保住了楊家的臉麵,讓楊家的嫡孫不至於變成囚犯。
但也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連祖產都賣光了。
就算他現在到地下,也沒有臉麵去見列祖列宗了。
第二天下午,小牢子打開了牢門。
“你可以出去了。”
帶著希望並千貫財寶而來,取著失望和一身清淨而去。
楊誌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的客店,隻覺得渾渾噩噩。
他現在隻想著借酒消愁。
小二看見遠處燈火裏,有一個大漢搖搖晃晃的走過來。
近前才看到,那漢子臉上有一大片青色胎記。
“楊製使,您可回來了。”
楊誌苦笑道:“再沒有什麽楊製使了,叫我楊誌就行。”
小二聞到楊誌身上的味道,便知他剛從監房出來。
“楊大人要不要洗一洗,小人這便去燒水。”
楊誌道:“先上碗酒來。”
他將碗中濁酒一飲而盡。
心中的苦痛卻不能消弭分毫。
“小二,再來一碗。”
小二立刻又端了一碗上來。
楊誌又是一飲而盡。
“小二!小二!酒呢?”
老板看著剛來到客店時,那個意氣風發的楊製使變成了這般模樣,心中也有些不得勁。
“我又不賴賬,為何不給我上酒?”
小二看了一眼老板。
老板歎口氣道:“上吧,上吧。動作快點,在上些肉食。”
小二聽命。
楊誌抓著店家的手,將他按到旁邊的椅子上。
“店家,你來,先坐下。我楊誌是三代將門之後,你知道嗎?”
“知道。知道。”
他又說:“五侯令公是我的親爺你知道麽?”
店家不明白這是個什麽套路,於是答道:“知道,知道。”
楊誌說道:“好,知道便好。我四歲開始習練武藝,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保家衛國,建功立業,重現楊家聲威。我身懷絕技武藝高超,我怕誰?我誰也不怕。”
他又幹了一碗。
“我隻怕辱沒了祖上的名聲,可我進了大牢,又花錢買了出來。這就已經辱沒了祖上的名聲啊!”
楊誌趴在桌子上痛哭不止,店主也不知道該怎麽勸解,自己也不是將門之後,不明白楊誌為什麽會這麽看重聲名。
生怕一句話不對,倒是起了反作用。
但又不能放著楊誌不管。
他叫小二道:“小二,楊製使醉了,你扶他回房歇息。”
楊誌歪歪斜斜的把手一揮。
“我沒醉,誰說我醉了。店主,來,咱們再喝一碗。”
店主道:“楊製使今天暫歇,明天咱們再和也不遲。”
他已經醉的站都站不穩了,小二和店主合力將他架回了房間。
第二天清晨,楊誌在頭疼中醒來。
昨夜喝完酒發泄了一通以後心裏好受了不少,他也看開了,人得往前看。
當不了官,照樣有別的方法光宗耀祖。
“當,當,當。”
楊誌聽到有人敲門,喊了一聲:“進來吧。”
店主小心翼翼的推門進來,順便心疼的吹滅了燃燒一夜的蠟燭。
他坐到桌子邊的椅子上。
“楊製使醒了。”
楊誌道:“以後叫我楊誌就行,我再不是製使了。你這麽一大早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店主尷尬笑著說:“楊大人,您要不要換個地方住啊。”
楊誌說:“我住的好好的幹嘛要換?”
“這間房間,您不在的時候,我也一直幫您留著,沒讓別人住過。”
楊誌說:“我的東西都在這,你不租給別人是對的,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店主看楊誌聽不懂自己的意思,於是明白的說:“這,小店本小利薄。這房錢,您看······”
楊誌點頭笑道:“原來是要房錢,你直說便是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有錢。”
他將手伸進放錢的包裹,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店主道:“王製使為了救您出來,不僅花光了您的積蓄,連他自己也搭了不少。您看我這店錢。”
楊誌是正直之人,從來沒有欠錢不還的習慣。
他說道:“你放心,我一文錢也不少你,明天便還你。”
店家陪笑道:“是,是,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您先歇著,我走了。”
楊誌牛已經吹出去了,但是他從小到大,除了武藝高超以外就沒有別的生存技能了。
總不能上街賣藝吧,那可是真的丟人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