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英雄雙箭誅衙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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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陽腳步緊促,他跨過了一具又一具屍體,終於來到了牢房的最深處。
    正對著通道的是一間大型的水牢。
    陸陽蹲下身來查看。
    裏麵的柱子上鎖著一個披頭散發的漢子。
    那人靠在柱子上,低頭看著沒過胸口的水麵。
    外麵再大的動靜,也沒能讓他有一絲波動。
    龐萬春在水牢裏已經困了兩天了,前幾天他吃遍了各種刑法也沒有出賣自己父母和小妹的任何信息。
    朱積拿他沒辦法,就把他關在了暗無天日的水牢裏。
    孤獨、寒冷、惡臭。
    水到胸口,他不能睡覺,甚至不能坐下,吃喝拉撒也全在水裏。
    這就是水牢裏環境。
    偶爾還會有一兩隻老鼠遊過來跟他作伴,
    陸陽蹲在水牢頂部鐵柵欄上。
    “龐兄,是你嗎?”
    龐萬春聽到有人喚自己,本能的仰頭往上看去,不過下麵逆光,隻能看見一個麵朝自己的黑影。
    “正是龐萬春,你是何人?”
    陸陽道:“還記得十天之前長江畔,那酒樓裏的客商嗎?”
    龐萬春隱隱有些印象,那幫人領頭的很熱情,好像是叫陸陽。
    後麵那小孩翻找著鑰匙抓耳撓腮。
    陸陽回頭問道:“還沒找到嗎?”
    那孩子滿臉緊張,手都發抖。
    此時後麵一個三十多歲的瘦弱漢子開口說道:“別忙了,水牢的鑰匙在朱積自己手裏。”
    陸陽仔細的審視那人。
    他關押在最靠近水牢的一間牢房,按照規律,越靠近裏麵的囚犯,身份就越重要。
    他還知道水牢鑰匙在哪,此人到底是誰。
    那人好像看出了陸陽的亦惑,所以解釋道:“不必懷疑,我當初也進過水牢,親眼看到朱積從自己身上掏出的鑰匙。”
    陸陽看向鎖住水牢翻板的大鎖,頓時犯了難。
    那鎖頭用純銅所鑄,拳頭大小。
    鎖環有手指粗細,不是個能在短時間之內破拆的東西。
    越是關鍵的時刻就越要冷靜。
    陸陽手頭沒有重型器械,要破拆這把大鎖簡直是癡心妄想。
    那麽現今之際,就是找到朱積,然後從他身上拿到鑰匙。
    最後······
    陸陽正在思考,卻見的那個孩子一步一趨的拖動著什麽東西往這邊過來。
    陸陽起身查看,卻是個十幾斤重的大鐵錘。
    那瘦弱漢子說道:“這錘子是朱家監牢的刑具,逼問之時,若犯人死活不招,便以重錘斷其腳趾。”
    陸陽看那錘頭之上沾滿了黑紅色的汙跡,有看了一眼瘦弱男子的雙腳。
    他的左腳已經隻剩下了大腳趾,右腳的小指也已經壞死。
    陸陽沒有多問,抄起了大錘猛地砸向水牢翻板的扣環。
    那把鎖很結實,但要是沒有鎖扣就是個擺設。
    砸鎖不如破壞鎖扣。
    一、二、三!
    隻消三下,那脆弱的扣環便被砸了個稀爛。
    陸陽手臂上肌肉緊繃,腰間用力,輕而易舉的將那大鐵欄杆抬起。
    他從牢房裏,將捆綁犯人用的繩索牽出來。
    一頭握在自己手裏,另一頭直接扔進水牢。
    “把繩子綁在身上,我拽你上來。”
    龐萬春眼中泛起了一絲精光,他將繩子綁在了自己腋下,繩結打在胸前。
    陸陽見他綁好,先試了一試,確定綁牢了,這才將龐萬春拉了上來。
    長時間在水裏浸泡,讓龐萬春的手腳都呈現幹棗一樣的褶皺,白的發灰,毫無生氣,
    剛出來,龐萬春的肚子就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
    他像是聞到了什麽,踉踉蹌蹌的站起身來,扶著柵欄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
    他來到了階梯的拐角。
    陸陽剛下來時碰上的那兩個看守像是隊頭,他們兩個當時正在這裏吃酒。
    龐萬春撲到桌子上,也嫌棄是誰的嘴頭,拿起來就往嘴裏塞。
    陸陽勸道:“你要是好幾天沒吃東西,吃得太急反而會嘔吐出來。”
    索性,他隻是稍微墊了個底。
    隨後朝著陸陽下拜說道:“龐萬春謝過好漢救命之恩,若是日後有機會,定當厚報。”
    陸陽伸手將其扶起:“龐兄弟不必多禮,一來我敬佩龐兄為民除害的仗義之舉,二來也是令妹找我們幫的忙。”
    龐萬春握緊了陸陽的手,急切的問道:“陸兄見過我妹妹?”
    “她現在就在我哪裏。咱們還是趕快逃吧。”
    陸陽說著便要拉他離開,可是龐萬春卻好像不願意走。
    他有些狐疑的看著眼前這人。
    “陸兄你是怎麽進來的?外麵為何沒有人來支援?”
    剛經過脫困的喜悅,龐萬春突然起了一絲懷疑。
    這人不會是朱家故意找過來唱紅臉,想套我話的吧?
    陸陽沒有隱瞞:“我今天原本隻是過來查驗一下地形,想著明天晚上再來救你。不成想,剛好遇到了有人襲擊朱家莊園。守衛大多都被引到了前麵,我才臨時起意,單槍匹馬過來救人。”
    兩人攜手出了地牢,遠處的火光與喊殺聲不絕於耳。
    龐萬春已經信了八成。
    朱家應該不會為了騙自己而演這麽大的一場戲。
    陸陽說道:“咱們快走吧,門口那幫人不知道是何方勢力,等會被卷進去就麻煩了。”
    龐萬春此刻卻有一個瘋狂的想法。
    他知道此事不可能憑自己一個人完成,於是向陸陽跪下請願。
    “請兄長助我斬殺朱賊!”
    陸陽連忙將其攙扶。
    “你說什麽夢話,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報仇,先保自己的命要緊。”
    龐萬春說道:“兄長勿憂,你看那火光不斷的往莊園裏燒來,守衛明顯已經是難以抵擋。朱三為了自身安全一定會逃跑,他的大部分家丁仆役都會到前麵去為他逃跑爭取時間。現在他身邊肯定護衛不足,正是殺他的最好時機。”
    陸陽皺眉道:“就算如此,那也不是咱們兩個能辦到的。你要是完好無損還有一些可能,可你現在這個狀態。”
    陸陽沒有多往下說,但龐萬春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確實,龐萬春被折磨了好幾天,一身實力十不存一,等會翻牆估計還得陸陽幫忙。
    現在還要去殺朱積,確實是癡心妄想。
    不過他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
    龐萬春目光炯炯的盯著陸陽,說出了自己最後的要求。
    “我想請兄長帶我去一個地方,再射一箭。”
    陸陽還想再勸。
    龐萬春卻說:“此箭不管中與不中,此後小弟都願隨兄長以驅馳。”
    叮!
    招募任務:複仇一箭
    任務目標:完成龐萬春的願望,讓他射出最後的複仇之箭。
    任務獎勵:龐萬春複仇成功之後將加入你的麾下。
    陸陽麵色為難,但還是長歎一聲道:“好吧,你指路,我背你過去。”
    那個瘦弱漢子此時又提了一個意見。
    “這位兄弟既然要去射人,何不將箭頭淬毒。”他手裏黏著從牢裏帶出來的糞便。“箭頭泡在屎尿裏,中箭以後無藥可醫。”
    龐萬春卻冷哼一聲。
    這是一個神箭手的尊嚴,他不會明白。
    陸陽看著眼前的一大一小問道:“他們都跑了,你們為什麽不跑?”
    那孩子不說話,隻是緊緊盯著陸陽。
    瘦弱男子卻說:“我無家可回,出來了也沒地方能去。”
    陸陽看他氣度不凡,又被關押在牢房的最裏麵,肯定知道不少,不如也帶上。
    他笑著說道:“你們要是無處可去,那就跟我走吧。”
    兩人沒有回應,陸陽要去背龐萬春,但他卻拒絕了。
    “兄長放心,我自己能走。”
    龐萬春指著路,四個人先來到了朱家的庫房。
    他的那把鐵胎弓和破甲箭就擺在武庫中間最顯眼的位置,好像是朱積炫耀勝利的戰利品。
    龐萬春一把拿起了自己的武器,轉頭看著遠處閃爍的火光。
    陸陽也順手拿了一把角弓。
    天邊已被映成紅色。
    陸陽看著他的眼睛,就像大火在他的瞳孔裏燃燒一樣。
    “走吧,往這邊來。”
    書生的計策固然讓龐萬春毫無防備的掉進了他準備的陷阱。
    但也讓這位神箭手把朱家莊園的地形給摸了個透。
    一行人順著山林和陰影來到了莊園北側的一個小門。
    這裏是打柴的下人才會走的門,平日裏,家丁從莊園背後的山上砍了柴下來,要從正門進入實在太遠。
    為了方便,就在莊園的北側也開了一個小門。
    幾人直接翻了牆出去。
    藏在山林腳下的反斜坡後麵。
    陸陽問道:“兄弟為何要再次蹲守,你怎麽知道朱積會從這裏過。”
    龐萬春解釋說:“朱家的莊園隻有正門和這個柴門。”
    那瘦弱男子問道:“你怎麽就知道朱家沒有地下的密道可以通往莊外呢?”
    陸陽卻眼神一亮,反問道:“你聽說過皇帝在皇宮挖逃跑的密道嗎?”
    那人訕笑一聲,臉色有些不自然。
    朱家在江南就是土皇帝,朱家的莊園就是皇帝的行宮。
    他們怎麽會想得到,朱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會被人逼得逃跑啊。
    前麵的喊殺聲逐漸往後院靠。
    幾人在山坡下已經蹲守了快一炷香的時間。
    其他人都已經有些精神渙散。
    唯有龐萬春還在緊緊盯著那扇小門。
    忽地,那扇小門被推開了一個縫隙。
    裏麵畏畏縮縮的伸出了一個腦袋。
    他左顧右盼,觀察了一番,這才將身子探出了柴門。
    覺得沒有危險之後。
    才像裏麵招了招手。
    今天是朱積自出生以來過的最憋屈的一天。
    去審龐萬春,反被吐了一臉口水。
    晚上想歇一會,竟然有一夥勢力龐大的賊寇打進了自己的家門。
    最可恥的是自己三五百家丁竟然被對方兩百多人打得抱頭鼠竄,甚至不得不放棄莊園,走柴門逃跑。
    “可惡的賊寇,等我回了蘇州,一定要查清你們的底細,再把你們一個個的挫骨揚灰。”
    隻見一個年輕人走在人群中間。
    周圍護著不少隨侍。
    他身旁的那個姓謝的書生分析道:“整個揚州能聚集起如此多賊寇的勢力,除了北邊高郵湖裏的水匪,也就隻有摩尼教了。就算他們是別的地方來的,如此大規模的調動人手,必定有跡可循。要找到他們,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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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積道:“那就有勞師傅了。”
    眾人潛藏的地方,離柴門口足有五十步。
    朱積在火把的照耀下十分的明顯。
    而龐萬春則隱藏在黑夜裏,沒有任何人注意到。
    他悄悄的站起身來,將箭搭載弦上。
    弓體被拉開,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龐萬春原本覺得自己的力量還可以再射最後一箭。
    但是他錯了。
    陸陽看向他的手臂,上麵遍布著密密麻麻的小創口。
    左臂上更有一條極大的刀口,甚至已經開始感染流膿。
    龐萬春雙手直抖,根本無法精確瞄準。
    力量也不足,甚至無法將弓拉滿。
    那朱積身前還有一個人一直擋在哪裏。
    龐萬春明白,這一箭射穿了前麵的人以後,剩餘的力量很可能連朱積的內甲都破不了。
    他眼神裏充滿了不甘,但是沒有辦法。
    他也知道這一箭射不死朱積,那就沒必要暴露行蹤,陷眾人於危險之地。
    “兄長,咱們走吧。”
    陸陽看著垂頭喪氣的龐萬春,站起身來,從身後箭壺中抽出了一隻羽箭。
    搭在了自己從武庫裏順出來的角弓上。
    “站起來,我幫你開路!”
    龐萬春想起了兩人相遇之時,互相看手的歡樂場景。
    他會心一笑,差點忘了,眼前這位兄長,也是一個神箭手。
    兩人並肩而立,拉弓瞄準。
    陸陽手中的角弓重一石,箭重一兩五錢。
    龐萬春的弓重三石,箭重二兩七錢。
    隻聽得兩聲弦震,間隔一息。
    朱積忽地看見自己前麵那人的喉嚨裏猛地鑽出了一支寒光閃閃的箭頭。
    鮮紅的血液飛濺到他的臉上。
    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又是一陣劇痛。
    他倒在了人群中間。
    眼前的景物逐漸褪色。
    朱積一隻手握著那直插自己心頭的箭杆,不甘的大喊道:“龐萬春!”
    謝書生嚇得靈魂出竅,著朱三衙內可是他仕途的指望,要是他死了,自己別說當官了,連命都保不住了。
    “衙內,衙內。你醒醒啊!不能睡!”
    可朱積再也沒辦法回答他了。
    謝書生一把搶過了家丁手裏的火把。
    順著箭矢飛來的軌跡,看到了不遠處那幾個悄悄離去的身影。
    他眼眶發紅像一隻被惹急了的瘋狗,咆哮著對護衛們吼道:“還不快去追,抓不到刺客咱們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