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潯陽樓上題反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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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江打他眼前過去,發現那人眼睛渾濁,目光無神,似是個瞎子。
    “老人家,街上風大,馬上就下雨了,你也趕緊回去吧。”
    老人沒有回答,反而招著手讓宋江靠近些。
    “來來來!”
    宋江蹲下,給了老人一些銀錢。
    “快回家歇息去吧。”
    老人借著接錢的功夫握住了宋江的手。
    “嗯,手上無繭,是個讀書人。”
    隨後又一點一點順著鬆江的手臂摸到他的肩膀。
    “雙臂奇長,日後必有大福大貴。”
    宋江不信這個,不過老人好心給他算卦,他也不好說什麽。
    “多謝老人家吉言。”
    老人又摸向宋江的臉頰,想看看他的骨像如何。
    但宋江卻突然抓住了老人的手。
    那裏正是他臉上金印的位置,這是他一生的恥辱。
    “相官莫躲。”
    老人又捏著指頭,為宋江掐算起來。
    “相官雖然眼下時運不佳,當將來必會時來運轉,達成心中所願。”
    宋江歎了口氣,他眼下已經走黴運走到底了,臉上刺了金印淪為囚徒,被徒弟誣告,大赦天下也赦不到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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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路為官,已經是不可能了。
    “不要灰心,不到山窮水盡,哪有柳暗花明啊。告辭了。”
    宋江看著緩緩離去的老人,心中陷入沉思,我真的還有機會嗎?
    天上的烏雲漸漸變厚,宋江也想先找個地方避雨。
    牢城營在城外,他往江州城走去。
    到達江邊。
    卻見一座酒樓,旁邊豎著一杆酒旗。
    上麵懸掛著一麵青色的旗幟,上書潯陽江正庫。
    酒店牌匾上,寫的是蘇東坡手書“潯陽樓”。
    “早聽聞潯陽樓大名,不想竟在這裏。今天雖然是一個人過來,卻也不可錯過。先自己上去玩一遭,再帶著兄弟們過來聚會也不遲。”
    宋江來到樓前,卻見那門兩邊朱紅主上各寫著五個大字。
    “世間無比酒,天下有名樓。”
    舉目再看,果然好酒店。
    雕梁映日,畫棟飛雲。欄杆軒窗,翠簾高懸。消磨醉眼,引人勾魂。白萍渡口,紅蓼灘頭。樓畔野鳥鳴叫,門前四時花驄。
    “好樓啊!”
    酒保見今天天色昏暗,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原本以為不會有人來了,沒想到竟然還真來了一個。
    “客官一共幾位啊?要點些什麽?”
    “不要問幾位,不要問點什麽,肥羊、嫩雞、鮮魚,一樣樣都擺上來。”
    說著掏出了一錠五兩的銀子:“這些夠了嗎?”
    “夠了夠了,客官稍等,馬上就來。”
    宋江到二樓窗邊憑欄而望。
    隻聽得“轟隆”一聲炸雷,潯陽江頓時隱藏在滾滾雨幕之中,煙波浩渺,水光接天。
    幾艘帆船,三三兩兩的散布在江麵上,宛如山水畫卷一般。
    “我那邊雖然有些山水古跡,確無一處能勝得了這裏的景致。”
    酒保此時上來說:“客官,酒菜都已經備好了。您是等客人,還是現在就上呢?”
    宋江沒有回頭,一擺手,吩咐道:“隻管上來。”
    他讓小二擺了三個杯子,然後自己來到主位。
    “戴院長,我先替你喝了這杯。”
    小二看那位置上根本就沒有人,心裏不禁打鼓,還以為撞見鬼了。
    “鐵牛兄弟,咱們再同飲一杯。”
    “第三杯,敬我老父親。我自小生在山東,長在鄆城,學吏出身。結識諸多江湖好漢,雖得一虛名,已過而立之年,功不成,名不就。倒被刺紋雙頰,流配到此。犯下大錯,辜負父親期待。又不能在膝前盡孝,我枉生為人。”
    “還有晁蓋哥哥,不是小弟不忠不義,實在是老天不讓我忠義雙全。”
    “小二。斟酒。”
    “哎!”酒保看這人精神方麵好像有些問題,仿佛是剛剛經曆過重大打擊,隻能順著來。
    窗外雷聲滾滾,大雨掃進了窗沿。
    “這一杯,宋江敬給潯陽江,隻有你這濤濤東去的江水,能明白我的心意。”
    “還有趙王君,今日我也敬你一杯,你是非不分,忠奸不辨,枉費我一心忠肝赤膽,滿腹經綸。”
    “你不把我放在眼裏,今日我偏要你識得我宋江,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山東宋江是何許人!”
    宋江飲酒至醉,想起自己的遭遇,心中不禁悲痛,潸然淚下。
    又看到那粉壁上稀稀疏疏寫著許多字跡。
    “小二,那粉壁上寫的都是什麽。”
    “這都是過往的文人墨客留下的墨寶。”
    “哦,取筆墨來!”
    “便書於此處,待到他日功成名就之時,再從此處過,也是一方美事。重睹之下,也能記得今日之苦。”
    乘著酒興,磨得墨濃,沾得筆飽。
    在粉壁上寫下了一首《西江月》。
    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雙頰,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報冤仇,血染潯陽江口。
    宋江看罷,哈哈大笑。又飲數杯,不覺歡喜。
    拿起筆來又寫了四句七絕。
    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謾嗟籲。他時若遂淩雲誌,敢笑黃巢不丈夫!
    他扭頭問小二道:“店家識得嗎?”
    小二有些尷尬的說:“客人筆走龍蛇,小人不認識。”
    “我教你念。”
    宋江教完又在下麵題上了自己的名字,鄆城宋江作。
    隨後下樓而去,在大雨中放浪形骸,滿桌菜肴一筷未動。
    小二感歎道:“真是個怪人。”
    他一邊收拾著盤子,一邊看著粉壁上的兩手詩詞,口中還念念有詞。
    “飄蓬江海謾嗟籲。他時若遂淩雲誌······”
    “敢笑黃巢不丈夫!”
    小二聽到其他人的聲音連忙轉頭。
    卻是一個留著三縷胡須,顴骨突出,麵相刻薄的文士。
    小二見了頓時不敢再說。
    江州對岸有個小城喚作無為軍。
    城裏有個閑通判,姓黃,雙字文炳。
    便是此人。
    他雖熟讀經史,卻不思仁義,是個阿諛奉承,心地狹窄,嫉賢妒能之輩。
    有人比他強,他就陷害,比他弱,他便欺淩。
    專門在鄉裏害人。
    聽說蔡九知府是當朝蔡太師是兒子,每天都去江州府衙問候,為的就是知府有朝一日能提攜與他。
    給他個職位。
    最近正是心煩,想到知府衙門去拍拍蔡九的馬屁。
    到了江州郊外卻下了大雨。
    上潯陽樓避雨,剛好碰到宋江題的兩首詩。
    “這不是反詩嗎?誰寫的!”
    往後一看,落款五個大字,鄆城宋江作。
    黃文炳對自己的才華頗為自負,不禁對宋江的兩首詩詞做起了賞析。
    “自由攻讀經史,長成亦有權謀。”
    隨即冷笑道:“此人到是自負。”
    “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
    “也不是個本分人。”
    “不幸刺文雙頰,那堪配在江州。”
    “原來是個賊配軍,還以為是什麽品德高尚之輩,罪犯罷了。”
    “他年若得報冤仇,血染潯陽江口。”
    這句詞卻讓黃文炳抓住了把柄:“報冤仇,報誰的仇?你一個賊配軍還能幹什麽?”
    又去看那幾句詩。
    “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謾嗟籲。”
    黃文炳評價道:“平平無奇,隨手可為。”
    “他時若遂淩雲誌,敢笑黃巢不丈夫!”
    “好啊,終於被我抓到了!這廝自比,賽過反賊黃巢。還不是要造我大宋朝廷的反。鄆城宋江,我也早聽聞此人的名聲,卻隻是個小吏而已。”
    黃文炳喚來酒保問道:“這兩首詩詞是誰人何時所寫,長什麽樣子?”
    酒保說:“那位客人也就剛走不久,模樣生的黑矮,臉上刺著兩行金印,多半是牢城營裏的人。”
    黃文炳點點頭,要來了文房四寶,當場記下這兩首反詩。
    “合該我黃文炳飛黃騰達,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