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清瘦的男生拿起水缸邊的扁擔，挑起兩個空水桶往外走去。
    女孩兒趕忙提著菜籃追上，“喂，等等我啊。”
    對方自然是沒有理會她，然而腳下的步子卻似乎真的放慢了一些。
    江月圓好不容易跟上眼前的人，她受不得這沉默氣氛，張口便問道：“李奶奶她的家人呢？”
    前方的人腳步一頓，沒有答話。
    沒有得到答複，江月圓低頭看著路，小聲嘀咕了一句，“太沒有良心了，也不知道回來看看老人……”
    下一秒，她就撞上了一堵硬牆，硌得她鼻子生疼，雙眼不自覺地泛出淚花。
    然而不等她發泄不滿，就聽低沉的聲音傳來，帶著濃重的警告意味，“你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亂說。”
    江月圓吸吸鼻子，自有一副理由，“你不說我怎麽會知道？”
    謝承恩這才轉過頭來，剛要說什麽就瞧見了她泛紅的眼圈，一時語塞，到嘴的話變了樣，“真是嬌氣。”
    江月圓也不甘示弱，“誰讓你那麽硌人的。”
    謝承恩沒法反駁，隻將頭撇回去，繼續往前走。
    就在江月圓以為就這麽結束了的時候，悶悶的聲音自前方傳來，“潘叔是軍人，二十多年前入了伍，李奶奶一直在等他回來。”
    簡短的幾句話，不用細說，江月圓已經明白過來，暗罵自己剛才的無心之失。
    二十多年前？那也就是五六十年代，如果是那個時候去當了兵，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恐怕…………
    空氣一時間凝結，兩人默默前行，良久，低沉的男聲才再次響起，“所以，你最好不要坑人。”
    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江月圓點了點頭，下意識道：“你放心吧，我就是坑你也不會坑李奶奶的。”
    “…………”
    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話，江月圓欲語淚先流，默默閉上嘴巴，決定不再說話。
    就這麽很快到了河邊，有不少人正在這裏打水或者洗菜。
    一看見謝承恩來了，紛紛都止住了談話嬉鬧。
    哪怕並不是在討論謝承恩，可他們就是在這個時候十分默契地閉上了嘴。
    江月圓暗暗感慨，大佬不愧是大佬，小小年紀，威懾力就這麽大了。
    謝承恩徑直走到偏上遊一點的地方打水，江月圓就蹲在他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洗菜。
    男生很快就打完水，怕他就這樣走了，江月圓連忙出聲，“再等等我，我馬上就好了。”
    謝承恩沒有答她的話，隻是兀自走到一旁，目光眺望遠方。
    江月圓心裏有了譜，知道他不會丟下自己，也連忙加快手中的速度，最後一遍瀝淨水分，拎著洗好的菜朝他走去，“走吧。”
    她恰好背著夕陽，是以謝承恩低頭看來時，看到的便是她整個人都好像在發著光的模樣。
    但還是很快回過神來，他挑起水轉身走在前麵。
    兩人如來時一般離去，將那些議論丟在身後。
    “那丫頭不是咱們村的吧？”
    “眼生得很，不過還真挺漂亮的，你看她那雙眼睛，多好看啊！”
    不知道是誰冷哼一聲，嘲諷道：“好看什麽啊？長得跟個狐狸精似的，我看啊，沒準是幹什麽的呢。”
    倒沒有幾人附和她的話，但是討論聲卻還不絕於耳。
    “她是和謝承恩一起來的，會不會是他對象啊？”
    “怎麽可能，就謝承恩那個條件，誰家清白的姑娘能瞧得上？”
    “說是這麽個理，但謝承恩長相可不賴，說不定人家就是看上了他的臉呢？”
    “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但凡有點腦子的，都不會因為一張臉去挑對象！”
    她們的聲音不小，有幾句還是不出意外地落到了兩人的耳中，江月圓暗暗誹謗這些人不知好歹，臉上卻是一副什麽也沒有聽到的樣子，隻默默走自己的路。
    依舊走在前麵的少年更是安靜到沒有一絲聲音，隻有緊緊攥著扁擔的手似乎出賣了他的情緒。
    這些人，他一個也不會忘記。
    …………
    等兩人回到草屋，老人已經生好火煮上了米粥，江月圓將洗好的菜放在灶台上，“奶奶，我做飯手藝不錯，就讓我炒菜給您嚐嚐吧。”
    爭不過她，李奶奶隻能將灶台交給她，走到院子裏，便瞧見謝承恩又準備砍柴，不由喃喃道：“多般配啊……”
    老人走到男生旁邊，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承恩，這丫頭啊，是個好姑娘，長得漂亮，心底也好，你可一定要好好珍惜呐。”
    謝承恩默了默，已經解釋過的事情，他不會再解釋第二遍，和老人再糾結這件事情也沒有什麽意義。
    但看著老人似乎很放心把灶屋交給某個第一次來的人手裏，他頗有些無奈，“您先歇著，我去看著她。”
    江月圓正準備大展身手，回頭就見某人不請自來，“你來幹嘛？”
    謝承恩瞥她一眼，語氣涼涼，“閉上你的嘴。”
    而後，在她的注視之下，某人徑直坐到了土灶台前，開始續柴。
    不管怎麽說，有人幫忙總歸是好處，江月圓也省了些功夫。
    紅霞慢慢染紅半邊天，香味逐漸從灶房裏飄出來，溢滿整個院子。
    江月圓端著菜走出來，放到院中的木桌上，“吃飯咯。”
    謝承恩走進裏屋，去叫醒還在睡夢之中的小家夥。
    謝承安迷迷糊糊地醒來，揉了揉眼睛，“好香啊，這是在做夢嗎？”
    謝承恩心頭一軟，“不是夢，起來吃飯了。”
    謝承安聞言清醒一大半，下了床就往屋外奔去，老人十分熱情地招手把他喚到自己身邊坐下。
    謝承安本想黏著自家哥哥，可看見自家哥哥投過來的眼神，他乖巧地坐在了老人身邊。
    江月圓分兩次把飯端出來，先給老人和小孩兒一人一碗，然後是她和謝承恩的。
    老人和娃娃碗裏的米湯比較濃稠，謝承恩的也剛剛好，唯獨她自己的碗裏，卻明顯稀了許多，沒多少粒米。
    江月圓單手扶著碗邊，預防老人瞧出什麽不同來，可謝承恩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眸子裏閃過詫異，不久前江月圓還曾指著他說討厭鄉下人身上的窮酸味，怎麽現在卻接二連三的往鄉下跑不說，甚至還如此乖巧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