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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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兩名漢莎邊境的守衛,除去了蘇夢帆身上的武器,跟他說他未來一年將不會有危險,並承諾會在刑期結束時把武器還給他。
    之後,在人們的口哨聲和哄笑聲中,他們被帶往莫斯科地鐵5號線。
    通道在大廳中.央的地板下麵,跟另一個同名的站一樣,但兩個站相同的地方也隻有這一處。
    通往莫斯科地鐵5號線的通道給人的印象很奇怪:
    一邊的天花板低矮且沒有任何柱子——牆上的拱寬相等,每個拱的寬度與每個拱門之間的距離相等。
    看起來,前一個阿布都卡德爾站還比較好造,因為那裏的泥土更軟,建築工人所要做的就是把泥土擠緊,推壓出一個空間來。
    但這裏卻是一些堅硬得難以撼動的岩石。
    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裏並沒有像特維斯卡亞站那樣給人壓抑、悲傷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這裏沒有那麽多的燈,牆壁上也隻裝飾著簡單圖案,並有些仿古的圓柱,上麵畫著古希臘神話一類的作品。
    總而言之,對於被迫來做工的勞動力來說,這裏還不是那麽糟糕。
    顯然,這裏是漢莎的領域。
    首先,這裏異常幹淨舒適,而且很大。
    套著玻璃的燈具從天花板上發出柔和的光來。
    大廳當然也不像它的雙胞胎站那樣空曠,連一個報攤都沒有,這裏有大量設計奇妙的工作台堆積在一起。
    工作台的後麵坐著穿藍色工作服的人,帶著令人愉悅的笑容,空氣中有輕微的機油味道。
    這裏的工作時間可能要長於阿布都卡德爾站。
    有東西掛在牆壁上——是一張白底棕色圓環標誌的海報,上麵說有個名叫D·史密斯的人要招員工。
    兩名站崗的嚴厲士兵中間,是麵碩大的旗子,下麵放著一張玻璃桌。
    蘇夢帆經過時放慢了腳步,好奇地想知道玻璃下麵會放著什麽神聖的東西。
    那裏的紅絲絨上放著兩本書,用小巧的燈把光打在封皮上將其照亮。
    第一本書厚厚的,保存得很好,黑色的封麵上寫著幾個燙金字:“亞擋·史密嘶《郭富論》”。
    第二本書是一本口袋書的複印本,翻得很舊。用一塊撕下來又粘貼了上去的破布裱著封麵,上麵沾滿灰塵。
    破布封麵上用粗體寫著“戴爾·哢內基《如何停止憂慮開始生活》”
    蘇夢帆從未聽過這兩位作者的名字。
    所以他感興趣的是,這個站的長官是否就是用了這塊絲絨的一部分,為他心愛老鼠的籠子做裝飾。
    有一條地鐵線沒有封閉,時不時還有軌道車通過,它們多數是手搖發動,裏麵載著些小木箱。
    但也曾有一輛機動軌道車裹在一團煙霧裏飛馳而來,在這個站裏停了一分鍾,又繼續前進。
    蘇夢帆因此有機會看到強壯的士兵坐在軌道車上麵,穿著黑色的製服和黑白條紋的背心。
    每個士兵的頭上都戴著夜視設備,胸前掛著奇怪的短型自動武器,並配備了厚厚的防護服。
    司令官拍打著放在膝蓋上的深綠色大型附麵罩頭盔,跟站裏穿著常規灰色偽裝的安全人員說了幾句話,然後軌道車重新出發,不一會兒就又消失在了隧道裏。
    第二條線上是一輛完整的火車,比蘇夢帆在庫茲涅茨克橋看到的還要好。
    也許掛著簾子的窗戶後麵是生活區,但從沒掛簾子的窗戶裏,可以看到打印機放在桌子上,從後麵可以看出來是常規的那種型號。
    門上寫著“TRAL OFFICE”中.央辦公室)幾個字。
    這個站給蘇夢帆難以言說的印象。
    它不像第一個阿布都卡德爾站那樣讓他震撼。
    這裏沒有那種神秘、昏暗壯麗的感覺,會讓人想起在現在退化的這代人之前,那些建造地鐵的人所擁有的超人類般的偉大能力。
    但生活在這裏的人,就好像不屬於莫斯科地鐵5號線外麵熱鬧頹廢而又無知隱秘的世界。
    生活平穩有序地進行著。
    人們下班後心安理得地休息,年輕人不去愚蠢的滿是嚼舌婦的虛幻世界空度時光,而是去做生意——越早開始事業,越能做大。
    成年人體力一開始減退就去隧道裏喂老鼠,他們對此一點也不害怕。
    現在可以理解,漢莎為什麽隻允許少部分人進入站了,而且對於這少部分人的進入也顯得那麽不情願。
    進入天堂的路不多,隻有地獄的大門是向所有人敞開著的。
    “哦耶!我終於也要搬到外麵去了!”馬克驚歎道,看起來居然是興高采烈的。
    蘇夢帆搞不懂打掃一年的公共廁所這樣的懲罰,竟然會讓馬克這麽開心。
    站台的末端,另一邊界警衛坐在寫著“值班”二字的玻璃小隔間裏麵。
    旁邊是一個小小的擋杆,刷著紅白相間的條紋。
    當有人靠近,恭恭敬敬地停下來時,士兵就從隔間裏帶著自大的表情出來,檢查文件,有時候也檢查貨車,確定沒有問題,再抬起擋杆。
    蘇夢帆注意到,所有的邊境士兵和海關官員都對自己的工作崗位很自豪。
    很明顯,他們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不用像那些居民那樣幹苦力活,也不用像潛行影響那樣冒著生命危險去地麵尋找資源。
    換言之,他想,誰能不喜歡這樣的工作?
    他倆被帶到一個柵欄前麵,那裏有條路通往隧道。
    接著轉向柵欄的一邊,到了一條通往職工宿舍的走廊上。
    一個個挖出來的深坑上鋪著暗黃色的瓷磚,還真的有馬桶座圈,髒得無以複加。
    方頭鏟上長著一些怪異的東西,獨輪手推車壓出寬寬的八字轍,裝滿髒東西後被推走,倒到最近的通往深處的傳動軸那裏。
    這一切被包圍在怪異的陣陣惡臭中,滲透到人身上的衣裳裏,能讓人每根頭發從發根到發尾都散發著這種臭味,而且深入到皮膚裏。
    你不由得開始想,這臭氣就是你的一部分,會永遠跟著你。
    自己本身的氣味反而被悄無聲息地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