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自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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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曉仁聽陳元說要奏請雲光公主,革去二人功名,當下就慌了神,不自覺就喊了出來。
這番心虛的表現,立即讓眾書生明白了情況。
這幾封信竟然真是二人偽造的,這也太下作了吧,再怎麽都不至於如此,壞人名聲,如斷人前程,真是讓人不恥。
聽到周圍隱隱約約的恥笑聲,寧曉仁明白自己惹了禍。
陳元走到他麵前,把手中信紙拍在他胸口。
“做舊的本事不錯,憑這個也可以混口飯吃。”
寧曉仁臉色紅的像牛肝一樣。
陳元轉過身來,在朱能肩膀上拍了兩下:“朱兄,下次找個好隊友。”
說完坐回桌旁,竟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
眾書生心中暗自欽佩,就憑這份舉重若輕的氣度,就已經很不凡了!
“公主,他好聰明啊!”
青兒心性活潑,轉眼忘了方才還懷疑過陳元,馬上又為他這番急智喝彩起來。
雲光公主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隨後從屏風前回到位子上,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像青兒這小丫頭一樣,扒在屏風前瞅了好半天,心中不僅失笑。
見陳元擺脫“冤桉”,範陽心中歡喜。
“朱能,”範陽冷笑道:“你今天信口雌黃,汙中陽清白,這件事我必定稟報公主殿下,你兩人就在家等著官差上門吧!”
《仙木奇緣》
隨即轉向眾書生道:“諸位,中陽兄人品和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做此次結社發起人,那是再合適不過…”
“且慢!”
沒等範陽說完,陳元忽然打斷他。
眾人心中好奇,都不知他有何話要說。
“中陽,你還有什麽要交代的?”
範陽問道。
陳元道:“朱能和寧曉仁說我有兩樁罪,這第二罪自然是子虛烏有,但是第一罪,嗬,那些話的確出自我口,卻不好說他信口雌黃,想來小弟年少德薄,還不足以擔大任,這結社,我就不參加了。”
範陽臉色一沉,說道:“什麽第一罪,更是子虛烏有,中陽你什麽人品,我和拙生最清楚,說你為好色縱欲張目,簡直笑話。”
陳元笑道:“這世上誰又能真得了解誰,有的人,你以為他至少還有些底線,可說不準什麽時候他就跟你表現出驚人的靈活性,萬一我就是他說的那種人呢。”
範陽認真地看了他一會兒,說道:“中陽,你要自汙身份?”
“我為什麽要自汙?”
“你自己清楚!”
範陽不滿道,為了不參與結社,寧可自汙身份,這讓他心裏為陳元感到失望。
“你看,這就是咱們的區別。”
陳元道:“你以為上等人就該奔忙於國事,而不該留心情愛,我恰好被你看中,於是也應如此,因此我說自己也是情愛中人,你便道我是自汙。”
“其實情愛之事有什麽錯呢,相比情愛之事,反而朝堂爭鬥,黨派傾軋,更讓我覺得穢惡難聞。”
“你我道不同,一起結社就罷了吧。”
“哈哈,說得好!”
範陽臉色陰沉,正要駁斥,忽聽得人群中傳來一聲喝彩,於是轉頭看過去,卻是許豐。
許豐方才一直在冷眼旁觀。
他和儒學之士不對付,因此對剛才上演的戲碼並不關心,隻當是在看戲,可此時陳元一番議論卻很得他心意。
他也是不屑於出仕做官之人,若非家中逼得緊,他連這勞什子院試都不想參加。
人生自有樂事,何必汲汲於功名呢?
人人都想作出一番事業,結果把天下搞得一團糟,若把雄心放一放,以情存心,以色娛目,這天下怕是早就成了樂土。
由此觀之,朝堂之上,真如陳元所說,穢惡難聞!
陳元向許豐看去,笑道:“可是許坤衝兄,你的百美圖做的如何了?”
他用法眼略一觀照,立即發現這個許豐倒真是個妙人。
許豐是個實實在在的聲色中人,從弱冠之年,就四處遊學,卻不是為的增長學問,而是要逛遍天下青樓,見識天下美人,畫一百幅美人圖。
至今已經完成九十九幅,每一幅都堪稱精品。
民間相傳,許豐的美人圖,還有一套沒穿衣服的版本,隻是從沒有人見過,雖沒人見過,可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許豐見陳元一見麵就問起他的美人圖,頓生知己之感,笑道:“就要盡全功矣,完成之日,在下縱死也無憾了,到時候還請中陽兄不吝賞光,玩賞品鑒一番。”
陳元搖搖頭,說道:“賞鑒就免了,觀於海者難為水,見識過天下極品的絕色,坤衝兄畫中的那些,恐怕再難入目。”
許豐也不生氣,反而自信道:“中陽兄莫說大話,在下自年少時就走遍天下,所見女子不知凡幾,若說極品絕色,也有那麽幾位,中陽兄所見縱然難得,恐怕也未必超過她們去。”
廳中眾書生見二人竟然真得當眾大談起女人來,不由得心中發笑,這二人真是放浪狂人,這種狂人史冊中也所見多有,從來隻適合縱酒狂歌,而無以共謀。
這位陳中陽據說於義理上見解精湛,本以為是儒學之士,沒想到竟是狂人,真是可惜了。
範陽黑著臉見兩人越說越過分,立即就要出言訓斥,卻聽陳元高笑道:“坤衝自稱見過絕色,可曾見過這等絕色?”
於是吟詠道:“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瓌姿豔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於語言……”
一篇洛神賦從他口中滔滔不絕傾瀉而出。
眾書生本來還隻是在旁邊看熱鬧,此時卻臉上現出驚駭,全都感受到一種詞章之美撲麵而來的壓迫感。
連範陽,原本想要訓斥二人,這是也不由得停下來。
這就是詞章之士雖然不能修行,卻可以與儒學之士並立的原因。
詞章之美是有力量的!
哪怕是看不上詞章之士的儒士,麵對這種力量,也隻能閉嘴沉默,而不敢打斷它。
一篇文章念完,大廳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沉浸在這篇文章無法想象,汪洋恣肆的美感中。
不一會兒卻傳來一陣啜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