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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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兒道:“這都是你惹出來的麻煩,不找你找誰?”
“這倒是奇了,”陳元怪道:“怎麽就是我惹出來的?”
五兒道:“我家姑娘多要強的人,被人像個物件一樣送來送去,結果對方還不要,她哪能受的了。”
媚娘在旁邊側耳聽著,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
怎麽回事,有人要把姚映雪送給叔叔?!
那怎麽行!
“多新鮮啊,”陳元笑道:“別人送我就要收嗎,我一個月才幾兩銀子,哪裏養的起這位大小姐。”
“我不管,反正你要和我回去,不把姑娘勸好了,你不準走。”
說完就拉著陳元往春暉樓走。
陳元甩開她的手,說道:“別拉扯,我又沒說不去,媚娘,你先回家,我去去就來。”
“不要!”媚娘堅決道:“我也要去!”
說完抱住陳元胳膊不放手。
陳元無奈地笑了笑,隻好帶上媚娘,隨五兒到了春暉樓。
春暉樓裏依舊燈火輝煌,但氣氛卻很凝重。
姑娘們都站在院子裏,壓低了聲音議論紛紛,見到陳元,她們臉色都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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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元沒有理會,徑直走進姚映雪的閨房。
房中隻有秀兒在伺候著,姚映雪靠著繡枕躺在床上,脖子上圍了一條絲帶,遮住勒痕,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眼睛已經紅腫了,顯然痛哭了一場。
“姑娘,陳公子來看你了!”
五兒跨進門檻就連忙道。
姚映雪睜開眼睛看看陳元,眼淚又有些止不住的趨勢。
“這下你高興了,什麽都被你說準了。”
姚映雪抽泣道。
陳元點了點頭,說道:“是挺高興的,一個總愛強嘴,不識好歹的女人,終於被現實教訓到,吃了苦頭,怎麽能不高興。”
姚映雪隻覺一股氣直頂上來,原本輕省些的傷口又痛起來。
“咳咳!”
姚映雪咳嗽起來。
五兒連忙上前扶住她,對陳元怒目而視:“姑娘已經這樣了,你就不能說句好話,你這人怎麽這麽狠心!”
姚映雪賭氣道:“五兒,不怪陳公子,確實是我不知好歹。”
陳元走到床邊,捏起姚映雪手腕,調動肝髒先天木氣,在姚映雪體內循環一周。
姚映雪手腕忽然被他握住,下意識一掙,卻沒有掙脫,蒼白的臉上生起幾點紅暈。
木氣主生發,對療傷最為神效,隻循環一周,姚映雪就感到傷口好了大半,疼痛也立時削減。
姚映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多謝公子療治。”
陳元道:“不是想諷刺你,真相再令人痛苦也是真相,無法更改,早點認清也好早做準備,這是好事。”
姚映雪淒然道:“早作準備?我還能做什麽準備呢,連一身都不得自由,別人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不過是個玩偶罷了。”
“陳公子,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明明自己都不能獨立,卻還自以為了不起。”
陳元搖頭道:“我沒有看不起你,不能自立的人多了,如果有辦法的話,誰不想有尊嚴的活著呢,都是不得已罷了,不過你之前確實對自己的處境太樂觀了些。”
“對那些明明身處絕境,但是故意忽視情況的嚴重性,企圖獲得一種虛假樂觀的人,我總是不自主地有些諷刺,其實沒有惡意,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更多些。”
“恨鐵不成鋼?”
姚映雪奇道:“陳公子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陳元聳聳肩,說道:“我也不知道。”
姚映雪眉頭微皺,感覺眼前這人彷佛有些奇怪,讓她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些什麽。
陳元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可能是前世的那些教導還沒從他的思想中徹底褪色,因此他潛意識裏更欣賞那些能擺脫幻想,堅定反抗的人,而不是自我欺騙,獲得一時苟安的人。
隻是有些人其實根本不具備反抗的條件,尤其是在這樣一個人身可以有驚天威能的世界,又何必對不具備反抗條件,隻想苟安的人這麽苛責呢。
眼前這姑娘再怎麽說,也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而已。
見兩人有些沉默,五兒插話道:“陳公子,你能不能幫幫我們姑娘?”
陳元笑道:“哦?我怎麽幫?”
“你可以向知府大人把我們姑娘討過來啊。”
“然後呢?”
“然後…”五兒想了想,說道:“然後我們姑娘就不用受知府大人挾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多自在!”
噗嗤!
陳元笑道:“意思就是要我欠下林大人一個大人情,以後不得不受他指使,隻為還映雪姑娘一個自由,憑啥?”
“你們不是朋友嗎?”
五兒急道。
陳元詫異地看了五兒一眼,轉向姚映雪道:“所以我之前和你說過,你把她們養得太天真了。”
“曾經有聖賢說過一句話,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姚映雪問道:“這句話說的是什麽?”
陳元道:“當時有個人問聖人,君子學道愛人,可如果有人掉在井裏,難道君子也要跳下去救他嗎?”
“於是聖人說了這句話,君子會想辦法救井中人,但不能使自己陷進去,因為你隻有在井外,才能救裏麵的人,如果你也陷進去了,那你誰也救不了。”
“我自己現在也隻是在井沿上打轉,一不小心說不定就會落井,哪裏有餘力去救別人呢?”
而且他身邊這口井可不淺,丁鋒既然在調查他,說明那位真武大帝已經有所警覺,雖然一時敷衍住了,誰知道哪天會不會暴露了身份呢,到時候他自顧不暇,哪裏有能力保住別人。
姚映雪陷入沉思之中。
陳元看了她一眼,溫聲道:“你自己也是井中之人,你救不了別人,這座春暉樓不是你該負擔的,它束縛了你,有春暉樓在,你做什麽事都會多幾分顧忌,還是想辦法自救吧。”
說完,陳元站起身來,牽著媚娘悄悄退出房間,回家去了。
姚映雪出了半天神,一直在想陳元說的那句話。
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這層意思陳元之前也和她說過,他說她主持春暉樓,隻是給裏麵的姑娘創造了一個虛幻的希望。
當時她不理解,現在卻明白了。
她自己都還在井中,卻想救別的井中人,不過是以空對空,以妄度妄,終究是一片空虛。
姚映雪抬起頭來,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屋裏已經聚了一大群人,五兒和秀兒站在眾人前麵。
“你們這是幹什麽?”
姚映雪疑惑道。
五兒和秀兒忽然跪了下來,後麵的姑娘們也隨著呼啦啦跪下來。
“姑娘,”五兒道:“陳公子說得對,是我們拖累了你,你該為自己著想了,我和秀兒知道,這些年來,一直有人來和姑娘接觸,要救姑娘離開,隻是姑娘顧念我們,舍不得走,我們雖然不知道他們是誰,可是看他們對姑娘恭敬的樣子,我們明白,姑娘必定不是凡人,隻是為了我們這些姐妹,這才不得不束縛住自己。”
“姑娘你快和他們走吧,我們能照顧好自己,身契姑娘早還了我們,以後縱然生活艱難些,難道還能餓死不成,我們總不能依靠姑娘一輩子啊!”
說著,五兒哭了起來,很快所有人都哭出來,整個春暉樓,到處是一片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