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章 射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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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樞八年末,景煬王朝皇帝重病致死,新皇即位,年號為天璿。
    新皇年幼,有三位顧命大臣。
    中書令鍾孝泉主政,大將軍裴廣崖主軍,忠勇公權世信管錢。
    趙焱之所以如此放心把權力交給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當然是因為長風島與青椋山了。大伯二伯的山頭兒都在,景煬王朝誰敢謀反?
    再說了,這三個人是打死都不會起異心的。
    一晃神的功夫,已經天璿八年了。
    又是個甲午年,第二場青雲大會,今日召開。
    以及是那幾座山頭兒,這次召開之處,是在離洲鴻勝山的白水洞天。
    這也是數十年來鴻勝山最為熱鬧的一次。
    比鬥開始之後,狄邰便回了柱容峰,因為白小喵還在山中閉關,如今人多眼雜,還是看著點兒好。
    這次青雲會,年輕天驕依舊很多,有許多四洲修士這次終於是報名參與了。
    這些年來,由魚雁樓編撰的大小青雲榜上,新麵孔極多。
    中土九洲為一榜,海外四洲各一榜,另外還有個大榜。
    大青雲榜上,排名第一的是北俱蘆洲榮生,年僅九十三歲,已是開天門修為,工於符籙陣法。
    大天門榜上,第一人自然是龍丘棠溪。八十三歲而已,已是大羅金仙巔峰,關鍵還是個劍修。
    其餘大羅金仙,都是三百歲往上了,根本沒有可比性。
    十二年前黛窎將魚雁總樓搬離青椋山,落在了清溪渡裏。當時在商議榜單之時,黛窎是想把龍丘棠溪放在青雲榜的。但夏檀煙隻說了句是不是太打擊人了?黛窎就將自家山主夫人放在了天門榜上。
    放在青雲榜,最高才是開天門,確實有些欺負人。
    故而這次青雲大會,兩榜第一都被請來了白水洞天。
    龍丘棠溪本不願來,但黛窎嘟嘟囔囔好半天,也沒法兒拒絕,於是就帶著薑柚跟拾冬來了。
    大會之後,三人便往爛木渠去了。
    搭乘飛舟,對於龍丘棠溪來說,速度極慢。
    這是拾冬頭一次來白水洞天,簡直看哪兒都新奇。
    薑柚實在是看不下去,便一把揪住姑娘辮子,沒好氣道:“陳拾冬,穩重點兒行嗎?”
    拾冬嘟嘟囔囔道:“師祖母,你看,二師伯又欺負我!”
    薑柚笑盈盈地揪住拾冬耳朵,笑道:“你信不信,我回去告訴你師父跟你娘,讓他們找個人把你嫁出去?”
    姑娘撇嘴道:“二師伯不如讓我師父跟我娘給我生個弟弟呢!”
    龍丘棠溪聞言一笑,轉頭問道:“真這麽想?楚廉跟紅酥就怕你不樂意。”
    陳拾冬輕輕握住自己的劍,呢喃道:“上次去拒妖島,知道我爹是怎麽回事了,他雖然不算什麽好人,但我師父是好人啊!師祖母師祖母,你勸我師父跟我娘成親嘛!”
    龍丘棠溪笑了笑,搖頭道:“可惜你師祖是個榆木腦袋,你師父就差明說了,他也沒聽懂。”
    薑柚心說師父聽不懂才正常,誰想得到他楚廉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喜歡紅酥啊?
    那位爛木渠主帶著護渠夜叉等候已久,早知道有貴客要來的。
    那可是龍丘棠溪啊!簡直是蓬蓽生輝。
    但龍丘棠溪落地之後,往西邊兒看了一眼,隨後說道:“我先去牌坊山喝杯酒,他欠的,我得去瞧瞧。”
    說罷,倩影西去,紫珠歎息了一聲,問道:“柚兒仙子,這麽多年過去了,龍丘姑娘……”
    薑柚笑了笑,擺手道:“不用管我師娘,去你水府歇歇腳吧。”
    紫珠渠主笑問道:“你不參加青雲會?”
    陳拾冬撇嘴道:“我二師伯去,那不是欺負人嘛?武道三花聚頂,煉氣士修為合道巔峰。我師父說師伯將來破境,恐怕是到真武、開天門。”
    論殺力,薑柚有山水橋在手,早已不輸尋常開天門了,參與青雲大會,著實有些欺負人。
    城裏數個擂台比鬥正酣,姚放牛早早離席,走出了白水洞天。
    數十年來,難得一聚,早就有人支好了場子要喝酒。
    說起來這些人喝酒,還都是受劉景濁影響呢。
    其實一艘核舟,就懸在鴻勝山外。
    船上有個臉上留有疤痕的女子,看著白水洞天,怔怔出神。
    白小粥手裏捧著西瓜,問道:“想去見見嗎?”
    白小豆搖頭道:“不去了,正事兒要緊。”
    流泱聞言,哭喪著臉上前,問道:“你真打算捅這個簍子啊?這可有好幾位大羅金仙呢!光是山主夫人,咱們撐得過去一劍嗎?”
    白小粥使勁兒搖頭,“我反正撐不住,但我挺想玄夢的。”
    白小豆說了一句:“我們不用去,我已經讓楊柳帶著赤羽進去了,到時候赤羽斬殺潛藏人群之中的丘昧瀲,楊柳輕傷黃雪,之後讓楊柳撕破虛空回來就是。若是天朝那邊有人動,咱們就趁亂去天朝丟幾劍。若是無人動,亂反正已經搗了,跑路就是了。”
    說著,白小豆轉頭冷眼看向後方,沉聲道:“你知道怎麽做嗎?”
    後方有個青年人苦笑一聲,點頭道:“主人放心,一旦有事,劍妖斷後。”
    在仔細看,後方船艙之中,還坐著藍柊柊等人,妖族七劍,十年前就被白小豆收歸麾下,劍妖自然也是。
    臉上的傷是劍妖所留,白小豆自然對他沒什麽好語氣。
    船艙裏,紫珠嘟囔道:“小閣主,聽說白水洞天有個跟我同名同姓的,不能去瞧瞧嗎?”
    白小豆沒忍住一笑,輕聲道:“我猜我師娘在爛木渠做客,你要去就去。”
    紫珠一個寒顫,搖頭道:“那算了,我還是不去找死了。”
    白小粥忽然說道:“你沒看出來嗎?嫂子身上有傷,傷勢極重。”
    白小豆忽然皺眉,“什麽?怎麽不早說?哪裏來的傷?”
    流泱輕聲道:“上次黛窎說了,夫人又去了一次那地方,才出來不久。”
    此時此刻,牌坊山上,女鬼招待的可不止是龍丘棠溪,還有南宮妙妙。
    女鬼在外忙碌,南宮妙妙皺著眉頭,沒好氣道:“傷勢是不是重得有點兒過分了?”
    龍丘棠溪摘下混沌葫,裏邊兒裝的是黃酒。
    抿了一口後,她搖頭說道:“三十幾年了,我……度日如年。娘沒了,我們謀劃了這麽多年,到頭來,好像隻是無用功。”
    頓了頓,龍丘棠溪苦笑道:“難為白寒在月宮這麽多年,魏薇跟羅杵連魏宏最後一眼都沒能去看。小豆子到現在還不見蹤跡,娘也沒了,中土清溪閣的那些舊人全散在外頭,你也忙碌了幾十年。我……愧對你們。”
    南宮妙妙皺眉道:“什麽話?不就差最後一哆嗦了嗎?不過是再等十幾日,正月十五那天我們上月宮,以一輪月華做引路明燈,魏薇與羅杵以長風開路,這不是我們已經做了很久的事情嗎?月圓夜裏,魏薇破境開天門,便是轉機了。”
    龍丘棠溪苦笑一聲:“希望吧。”
    也是此時,南宮妙妙一皺眉,沉聲道:“可你這傷,如何是好?”
    正說話時,兩人忽然同時轉頭看向城池方向。
    片刻之後,兩道身影齊齊往東,瞬息便到擂台下方。
    但來時,已經晚了。
    二人隻瞧見兩處虛空門戶大開,分別帶走了人。
    南宮妙妙沉聲道:“有兩個不認識,但另外一邊是天朝的丘昧瀲。”
    此時李愴與陸青兒還有張五味齊至此地,“怎麽回事?”
    龍丘棠溪冷聲道:“黃雪受傷了,其餘人沒傷到,天朝有人來。”
    外界一艘核舟之上,楊柳與赤羽同時落地。
    白小豆立刻問道:“殺了沒有?”
    楊柳抬起頭,沉聲道:“那不是丘昧瀲!應該是孟休所化!”
    孟休化作丘昧瀲,混進了白水洞天?
    他親自現身,想做什麽?
    而此時,南邊的天朝之中,孟休將將落地。
    中年人抖了抖袖子,笑道:“那幾隻小妖,居然被那清溪閣收了,真是出乎意料。”
    丘儂等人麵色凝重,但無人敢開口。
    但後方忽然有人大笑著拍起了手掌,邊笑邊歎:“大先生還真是無情啊!你們幾個,想想自己日後會是什麽下場,是不是與丘昧瀲一般,被當做死士棄子啊?”
    孟休轉頭往宮殿走去,笑道:“你還真別說,他們就是死士棄子的命。”
    劉禦空回頭看了一眼,孟休去處,正是那座長著一棵海棠樹的宮殿。
    回過頭後,劉禦空嘴角微微揚起,笑得意味深長。
    而此時,白水洞天之中,擂台上比試繼續,陸青兒大罵一聲:“小白眼狼想幹什麽?我去劈了狗屁天朝!”
    小白眼狼,說的自然是劉禦空了。
    龍丘棠溪搖了搖頭,輕聲道:“這次先忍了吧,過些日子我有要事,不能……”
    誰都沒發現,人群之中,有個被紫氣包裹的女子取出來了一張大弓。
    真正的丘昧瀲,還在人群之中。
    女子苦笑著張弓,呢喃道:“對不住了,龍丘棠溪。”
    這張曾被用於射日的大弓,共有神箭十支,但當年隻用了九支。
    所謂射鹿,其實是射身懷神鹿洲氣運的人。
    淩霄修士都攔不住的箭,箭發之後,眾人這才察覺。
    陸青兒大急,“小心!”
    可那箭矢已經到了龍丘棠溪身後,她隻來得及轉過頭,箭矢便已然穿胸而過。
    本就重傷的女子,就這麽癱倒在陸青兒懷裏。
    與此同時,數道劍光齊發,手持大弓的女子,頃刻間便被斬殺,魂飛魄散。
    陸青兒一邊往龍丘棠溪輸送靈氣,一邊哽咽著喊道:“你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都不說啊?”
    龍丘棠溪臨昏死之前,呢喃一句:“快去贍部洲,救……嶽白鹿。”
    天朝一處宮殿之中,海棠樹下,有個年輕人盤坐。
    孟休坐在不遠處,歎道:“記得紫氣曾與你說過一件事嗎?那位天帝沒做到,他也沒做到,但我很快就要做到了。我當然不會像那個死了兩次的天帝一樣蠢,天底下能壓製紫氣的,可隻有一人。”
    孟休哈哈大笑:“驅虎吞狼,前提當然是我能把控這隻虎!”
    南贍部洲的魚雁樓,嶽白鹿本在招待遊曆至此的左春樹與秋暮雲。可飯桌上說著說著,嶽白鹿一口鮮血湧出,整個人不省人事。
    左春樹愣了好一愣,他終於伸手打開了一道木匣,當中有三枚藥丸。
    他深吸一口氣,呢喃道:“該用的時候,是現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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