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寸步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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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姨媽,這都是誤會啊。”賈璉解釋道,這件事確實不能怪賈瑜,是這個薛大傻子嘴賤,平心而論,若喚作他是賈瑜,怕是要把薛蟠的膀子都給卸了。
    “娘啊,兒子疼啊,娘啊,幫兒子報仇啊!”薛蟠見賈璉不幫他說話,心裏把賈璉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自己白請他嫖這麽多次了。
    賈母被薛蟠吵的頭疼,沉聲問道:“到底是哪個打的,你隻管說出來便是,莫不是打人的是什麽公侯子弟?”
    聽賈母怎麽說,薛姨媽頓時安靜了很多,緊緊的盯著賈璉,她心裏十分清楚自己兒子的秉性,此事估計也是他得罪人在先,若打人的真是什麽公侯子弟,那麽這個虧她們也隻能認下了。
    “老太太,動手的是瑜哥兒...”賈璉苦笑道。
    賈母一愣,薛寶釵也一愣,薛姨媽頓時來勁了,叫道:“蟠兒這麽謙遜懂禮,他憑什麽打蟠兒?”
    王夫人皺眉道:“蟠兒,可是你先得罪他的?”
    因賈政視他如親子,王夫人才開始時心裏是有些膩味的,後來前兩天賈瑜除了賈母,唯獨隻跪了她一個,這讓她在邢夫人和薛姨媽麵前漲了體麵,又知道他年後是要到外麵讀書的,不會再留在府裏和自己的寶玉爭寵,心裏便不再那麽厭惡,認定他是個懂禮知進退的。
    故而當她聽賈璉說是賈瑜動的手,第一時間不是同仇敵愾而是詢問是不是薛蟠先得罪的別人。
    薛姨媽驚訝道:“姐姐,你外甥被人打成這樣,怎麽會是蟠兒的錯?”
    “老太太,打發人去把那瑜哥兒叫來,一問便知。”
    賈母點點頭,連忙讓鴛鴦去叫人。
    賈瑜小院,鴛鴦麵色複雜的看著賈瑜:“瑜二爺,老太太有請。”
    見晴雯麵色擔憂的看著自己,賈瑜安慰道:“去把她們倆找回來,在家裏等我回來,不要擔心。”
    榮禧堂裏,薛蟠像個王八一樣趴在地上,吭哧吭哧的哭著,淒淒慘慘,慘慘戚戚,賈璉在旁邊看的直皺眉,差點沒忍住走上去踹他兩腳。
    賈母被他哭的心煩意亂,又不好開口訓斥,隻是催道:“太醫到哪了?怎麽還沒到!”
    旁邊的王熙鳳忍不住說了一句:“老太太,才打發人去了一盞茶的功夫,最少還需要半個時辰呢。”
    “鴛鴦姐姐回來了!”門口撩門簾的丫鬟叫了一聲。
    眾人紛紛望去,薛姨媽兩眼含怒,後堂的林黛玉和探春對視一眼,都是有些擔心,迎春抱著小惜春,有些坐立不安,幾次想起身都被史湘雲按住。
    林黛玉看了一眼賈寶玉,奇道:“你不是男孩子嗎?怎麽和我們這些女孩子待在這裏?瑜哥兒不是你的好兄弟嗎?他要遭了難,你怎麽心安理得的無動於衷?”
    麵對林黛玉的四連擊,賈寶玉一張大臉漲的通紅,見其他姐妹們都是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囁嚅道:“是瑜哥兒先打了蟠大哥,你們讓我怎麽去替他分說?那樣我豈不是是非不分,混淆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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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黛玉冷笑一聲,史湘雲忍不住道:“我看那瑜哥兒不像是個輕狂的人,這裏麵必然有誤會,寶哥哥,你還是去看看吧,老祖宗最是疼你,她們要是打那瑜哥兒的板子,看著以往的情份上你也應該替他求情才是。”
    聽到史湘雲這麽說,賈寶玉哪還能坐的住,起身道:“罷罷罷,我去便是,希望別真的是瑜哥兒先動的手,不然老爺知道了絕對要打我板子。”說完轉身出去了。
    “瑜見過老太太、太太。”賈瑜垂著眼簾,跪下給賈母和王夫人磕頭。
    雖然他不想給這些人磕頭,可在這個以孝治國的朝代,他要是不跪,別人不說,賈政都不會同意,沒見賈寶玉那麽受寵,見到賈母和王夫人大部分情況下不還是要跪嗎?
    王夫人見他畢恭畢敬的樣子,心中熨帖,連忙叫起道:“怎麽好端端的把你薛大哥的手指頭扭成這樣?莫不是有什麽誤會?”
    見賈瑜不說話隻是看向賈璉,賈母怒道:“什麽好下流的種子,看別人幹什麽?還不快說!”
    賈瑜澹澹道:“回老太太和太太的話,我怎麽說都是一麵之詞,別人必不會當相信,事發時隻有璉二哥和幾個門子在現場,老太太和太太不妨問問璉二哥。”
    賈璉見眾人都看向自己,心中暗暗叫苦,這種架在火上烤的事,說實話和說假話都要得罪一個。
    自己近來林林總總花了薛蟠不下兩千兩的銀子,哪一次出去尋花問柳都是薛蟠搶著買單,自己沒有花一分錢,要是不替他說話,勢必會得罪他,以後這種好事再想有就難了,這薛大傻子雖然有些呆頭呆腦,但是這種事他還是分的清的。
    可這瑜哥兒正得二老爺的寵愛,年後是要出去讀書的,他作的那兩首詩,特別是“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那一句,他這個不識文墨的花花公子讀了都覺得寫的極好,有如此的才華,以後必是要做官的,年紀輕輕可以說是前途無量,自己更不能得罪了。
    況且這件事的確是那薛大傻子的錯,而且他還是外人,自己於情於理都不能替他說話。
    想到這裏,賈璉不再猶豫,開口道:“午間蟠哥兒在我那吃了酒,出府的時候正巧碰見了瑜哥兒從外麵回來,蟠哥兒以為他是兔...兔兒爺,說帶他去買胭脂水粉,還一直罵他,瑜哥兒警告過他一次,蟠哥兒不聽,還去硬拉他,瑜哥兒才動的手。”
    薛姨媽雖然心裏信了,最上還是不依不饒道:“哥兒不要幫著外人說話,蟠兒才是你的兄弟,他不過是外來的。”
    王夫人見賈母臉色不悅,連忙道:“妹妹說的哪裏話?他也姓賈,如今在府裏住,怎麽會是外人?”
    見情勢倒向一邊,薛蟠又哭了起來,嘴裏不停的喊疼,薛姨媽哭道:“便是蟠兒的錯,自有人來管教,他又憑什麽下那麽重的手,我們明天就搬出去,省的蟠兒下次被別人打死都沒有人做主。”
    賈母冷聲道:“你薛大哥遠來是客,便是罵你幾句就罵了,你何必要扭斷他的手指頭,他的手指頭要是接不回去,老婆子我也不饒你!”
    王夫人想了想,也道:“老太太說的是,左右不過是罵你兩句,你下的手有點重了。”
    見榮國府兩個最有權利的人都替自己說話,薛蟠差點沒忍住笑出來,哭聲又大了三分,嚷嚷著要搬出去住。
    “媽...”薛寶釵拉了拉薛姨媽的袖子,想勸自己母親適可而止,強賓不壓主的道理怎麽不懂呢。
    薛姨媽瞪了她一眼,抹了抹眼淚,對賈母道:“隻要瑜哥兒給蟠兒道個歉,再把他手指治好,此事就揭過去了,以後隻當沒發生過,不好叫老太太和姐姐難做。”
    賈母看了一眼賈瑜,冷聲道:“你怎麽說?還不給你薛大哥道歉?”
    賈寶玉聽完前因後果,知道全是薛蟠的錯後,擔心自己不替賈瑜說話回去會被姐妹們輕看,當即鼓起勇氣道:“老祖宗,這不是瑜哥兒的錯啊。”
    薛姨媽哭道:“寶玉,這是你姨兄啊。”
    薛寶釵無語透頂,終於忍無可忍,朝地上的薛蟠求道:“哥哥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嗎?是你先做出這種事來,為什麽讓苦主給你道歉啊?你快起來好不好?”
    薛蟠不做聲,好似聾了一般,隻是嗯嗯唧唧的瞎叫喚。
    賈母見賈瑜還是一臉澹然,心中愈發不喜,怒道:“還不趕緊認了錯,怎麽一天到晚就你的事多?你能不能學學寶玉懂點事?”
    她以為賈瑜會礙於自己的威勢給薛蟠道歉,哪知道賈瑜突然笑了起來。
    賈瑜笑的眼淚都快下來了,指著薛蟠嗤笑道:“薛蟠,別人都說你是薛大傻子,我看未必,在顛倒是非,搖尾乞憐這件事上你還是很聰明的嘛?你不會真的以為我要給你認錯吧,哈哈哈,真是貽笑大方,你們是想把我笑死嗎?”
    賈母大怒道:“你在影射哪個!”
    賈瑜朝賈母拱了拱手,好笑道:“老太太,我敬你年老,也敬你這麽多年以來為賈家的貢獻,不過在這件事上,容瑜鬥膽說一句,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嗎?礙於親戚和氣,苦主給施暴者磕頭認錯,瑜想說的是這所謂的親戚和氣,和瑜有什麽相幹?”
    賈瑜不給她們說話的機會,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他薛蟠言語放肆的侮辱我和我死去的爹娘,要不是看著他是二太太親外甥的份上,我恨不能扭斷他的脖子!各位不妨換位思考,如果別人如此侮辱你的父母,各位會這麽做?人都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這件事要真是我的錯,瑜認打認罰,毫無怨言!可它不是我的錯!我憑什麽要磕頭認錯!老太太,別怪瑜說話難聽,再有下一次,我保證讓他下不了床!他是人我就是可以隨意作賤的畜牲?難道我父母都死了,我就要受你們的欺辱?”
    一番話下來,說的眾人啞口無言,賈瑜用帶著憐憫的眼神看了薛蟠一眼,高聲道:“老太太,太太,恕瑜輕狂,言語放肆,瑜雖然還沒有進學,卻早已以讀書人自居,須知讀書人有讀書人氣節,有讀書人的骨氣,寧可刀劍加身,不可受人非議侮辱!”
    賈母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隻是想讓賈瑜服個軟,認個錯,此事也就揭過去了,哪知他說了這麽多冠冕堂皇的話,言語之間不無對自己的諷刺,心中惱怒,正要開口說話,哪知又被賈瑜打斷。
    “老太太,瑜感激您和老爺、二太太的恩德,但瑜今天寧願死在這裏,也不會給他薛蟠磕頭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