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說得沒錯，它們不該隨隨便便就接單，至少要弄清對手是誰。這片森林裏，披毛象族向來是橫著走的，哪知這回一腳踢到了鋼板上，眼瞅著要把自己踢沒命了。
    “天宮或者天神，派誰跟你接頭？”
    “啊？”
    “如果逮到我，你要去哪裏領賞？”
    龐森即道：“走出森林南部，進入人類領地，有一座小廟供奉百戰天神。”
    “哦，百戰天哪？”賀靈川有點意外，這麽偏僻的地方還有百戰天的神廟？他看了朱大娘一眼，那不是蛛妖姐妹花的老熟人嗎？
    朱大娘也哼了一聲。它和百戰天在上古時期就結仇，幾年前大鬧墟山時，它和賀靈川還被百戰天攆著跑了十幾裏地，新仇舊恨早晚要一起報了。
    “祂不會以為，光憑你就能對付我吧？”
    龐森喪氣：“祂隻要求我們留意你的動向，及時報送給祂。不過，如果我能拿下你們這些人，祂們肯花大價錢。”
    “好極。”賀靈川笑道，“成王敗寇，你還有什麽說的？”
    “沒有，我們打不過你，這地方就歸你了。”它們的地盤，本來也是從別人手中搶來的。巨象老老實實道，“但是請放我們離開，我願意拿出所有身家，交換孩子們活命！”
    為了活命，它又補充一句：“我們積蓄不少，一定讓你滿意！”
    賀靈川沒笑，身後眾人笑了。
    “戰敗的懲罰，哪能這麽輕描淡寫？”賀靈川撫著下巴。讓他滿意的不是對方的身家，而是這幾座大肉山，“不止這塊地兒歸我，你們披毛象群也歸我所有。誰敢不從——”
    他比了個一刀切的手勢。
    形勢比人強，龐森又聽到族人的哀鳴，隻得小心道：“你想讓我們做什麽？”
    “你們這副身板，不打架真是可惜了。”賀靈川笑著拍拍它的大耳朵，結果拍到一手泥，“也別在森林裏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了，跟著我出去打仗。”
    “去哪裏打仗？”
    “就從這片森林開始，一路往南怎麽樣？”賀靈川早有腹案，“閃金平原北部大妖雲集，各據一方。我聽說，你跟這些鄰居關係都不怎麽好，現在就給你一個公報私仇的機會。”
    他事先有過摸底，披毛象的地盤這些年一直是向外擴張的，所以跟周圍的大妖關係都不太融洽。並且它引入人類在自己的地盤上開荒種地，造灣走船，這些人類就很容易成為妖族偷獵的對象，他們的作物和產品同樣會被偷盜。披毛象作為地主、作為這些私有財產的合理擁有者，當然要堅決製止。
    所以，它們和周邊鄰居的矛盾摩擦，屢見不鮮。
    不要以為巨象脾氣好，它們都是事兒精。
    “你想打到哪裏去？”
    “我先到百戰天的神廟轉一轉再說。”賀靈川讓它思考的時間夠久的了，“好了，你自己選擇吧，要死還是要活？”
    對待這些與世隔絕、活得自我的妖怪，溝通方式最好是直來直去，不需要拐彎抹角。
    妖怪的世界，本來就是強者為尊。
    龐森看一眼族人，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選擇。若不跟這些人同流合汙，自己和族人這麽厚的身板很快就會變成地底的堆肥。
    “我加入，我們都加入！”
    賀靈川一抬下巴，須陀退開，恢複原體型大小。龐森這才晃晃悠悠站了起來。
    陷地術被撤掉，地麵也不再泥濘。
    象群和狼群重新聚在一起，滿身泥巴，早沒了先前的氣焰。因為賀靈川即刻就要南下，它們就得先回去收拾家當，準備遷徙。
    龐森還真沒有撒謊，披毛象族這些年攢下的家業可觀，相對於山野妖族來說。並且象族其實還有五六名成員在南邊巡守邊界，沒能趕來圍剿賀靈川。
    妙湛天之死一定震動神界，賀靈川早就料到天神會在平原北部出海口設置眼線，因此隻帶著出海時的原班人馬，原船返回海港。
    最高明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姿態出現。
    而跟隨他返回人間的幻宗，則在灰鯨港以西七裏外的海岸線上登陸。那是個無人的野灣，也是賀靈川出海之前就考察過的四大備選上岸地點之一，海床緩淺、水波平靜，又有綿密的沙灘。
    等到賀靈川以身作餌，釣出披毛象族，也就是雙方匯合之時。
    還有幾輛英泰羊車自叢林中駛出來，匯入隊伍。雖然帷幕低垂，但龐森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強大氣息，隱而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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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支隊伍，臥虎藏龍啊。
    方才與披毛象對戰，他們根本未盡全力！龐森徹底服氣了，再一次惱恨自己的見財眼開。
    它這裏忽扇著大耳朵懊惱，並不知道英泰車上的人物輕易不會露麵。
    顛倒海裏縱橫來去的仙人和妖仙，除了朱大娘和須陀這樣有特殊天賦、可以剝離修為的，其他人回到世間就得低調藏頭、蟄伏少動。何況他們在顛倒海之戰都受過重傷，現在還未痊愈哩。
    朱大娘用自己的蛛絲特製了繭房，把他們封裝起來靜養。
    龐森湊到須陀身邊，小心問道：
    “這位新……呃，新主上，到底是什麽人？”
    “九幽大帝。”須陀甕聲甕氣，“沒聽過嗎？”
    其實它原本也隻知道，賀靈川是靈山派來顛倒海的。至於什麽“九幽大帝”，渡船時候才聽說。
    名號嘛，上古時期誰不得有一個？它的大號還叫作“伏波真君”呢。
    老象晃了晃鼻子，沒有印象。
    這真不能怪它。閃金平原上的所謂“名人”，走馬燈一樣地換。今天才出名，明天就死了。
    它有什麽記住的必要麽？
    倒是邊上的孫輩湊了過來：“我聽過，我聽碼頭的人類商隊說過，九幽大帝是這一兩年才出現的神明，很厲害的。”
    “哦，是神明啊。”既然是神明，應該不會倒得太快，說不定還可以跟一跟。
    既然不當山大王了，老象就要考慮披毛象一族的未來。
    它們在說悄悄話，但音量都很大，萬俟豐不必走近都能聽清。
    他忍住了笑，對老象道：“主公有話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