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畫也是我國的非遺傳承……”
    “沒想到在這裏會碰到兩個傳承老人。”
    梁婧怡說著，輕輕的歎了口氣。
    如果不是江堯仔細聽著，甚至都不會注意到這一聲輕歎。
    “現在很少有手工製作的了……”
    “基本上都是用模具批量生產，”
    “而且價格還賣的很貴很貴……”
    “像這樣一款獨具匠心的‘鵲橋仙’，”
    “至少也要賣一百塊錢……”
    聽著梁婧怡的娓娓道來。
    江堯忽然感覺這兩隻小小的糖人兒，拿在手上竟慢慢變得沉重起來。
    時代每時每刻都在進步，過去的事物和過去的人一樣，每時每刻都麵臨著淘汰和絕跡的風險。
    非遺什麽的，江堯或許知道的不多。
    但是今晚讓他深受感觸的一個事情就是，他準備拿手機給那兩個老人付款，他們竟是那樣的茫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或許，
    老人才是這個時代最先拋棄的過去吧。
    懷著稍顯沉重的心情，梁婧怡推著江堯從正大門進入了一樓商場大廳。
    光潔的地磚，琳琅滿目的貨架，還有令人眼花繚亂的燈光，以及輕微哄鳴的人群，一下子全部撲入眼簾。
    江堯坐在輪椅上，一瞬間有種被暴露的無所遁形的感覺，心頭沒來由升起一股不安。
    “不要緊張……”
    “大家和你都是一樣的。”
    梁婧怡以為江堯是因為陌生人太多而不太習慣，輕聲的安撫著他的情緒。
    “那邊有日用品，我們過去看看。”
    “對了，拖鞋你穿多少碼啊……”
    江堯任由梁婧怡推著自己，慢慢的穿行在明亮的貨架走道當中，采購著日用品和床上用品。
    此時的梁婧怡就和尋常的女孩逛街沒什麽兩樣，一條毛巾都要看好幾家。
    既要比價格又要比質量，要麽太貴了，要麽沒有適合江堯的顏色……
    總之好像天下女孩子都一樣，一旦逛起來就不知疲倦似的，沒完沒了。
    江堯卻不知怎的，隨著越來越深入商場，他心裏的那股不安越來越強烈。
    總感覺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看梁婧怡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江堯不得不出聲提醒她，十點宵禁。
    “好啦……”
    “該買的咱們都買的差不多了。”
    梁婧怡說著，推著江堯來到一家奶茶小店外麵停下，
    “你在這裏稍等一下，”
    “我去下衛生間，”
    “等下咱們再看兩個盆栽就可以回去了。”
    梁婧怡把跨包和采購的物資，一股腦的全部放到小桌上。
    然後從包裏拿出一小疊紙巾，轉身就進入了奶茶店。
    江堯隱隱不安的目光跟著看去，
    隔著明亮的店鋪玻璃，可以看到梁婧怡在櫃台下了單，指了指自己這邊。
    不多時，就有一名服務生端著兩杯燒仙草出來，很禮貌的放到江堯麵前的桌子上。
    “帥哥你好，這是你女朋友點的。”
    “謝謝。”
    今晚上都不知道被誤會多少次了，江堯甚至都不想再解釋什麽。
    “兩杯一共35，您看是您結賬，還是等您女朋友出來呢？”
    聞言，江堯這才留意到梁婧怡的手機和包都沒有帶進去。
    “哦，我來吧。”
    江堯拿出手機爽快掃碼。
    “祝您生活愉快。”
    服務生道謝，端著盤子進店去。
    嗡嗡——
    梁婧怡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震了震。
    江堯下意識地看去，
    亮起來的屏保上，接連幾條消息飛快的彈出，全是李授陽發來的。
    “賤人！你敢打我！二班的班主任你是別想做了！”
    “還有那套公寓！月租1800！你還是原價照付吧！”
    “我倒要看看你拿什麽來支付……”
    一條條謾罵的私信不堪入目，想要威逼就範的意味不言而喻。
    江堯看了眼奶茶店裏邊，梁婧怡還沒出來，於是他伸手過去往下滑了滑，沒有鎖。
    底下還有七八條折疊的短信，全是網銀賬戶實時發送的。
    “您尾號……消費17.7元，活期餘額106.43元。”
    “您尾號……餘額89.13元。”
    “……餘額74.31元。”
    大致看完，江堯心頭頓時觸動。
    這位梁老師來實習一分工資沒拿到，反倒把錢都給自己掂學費去了。
    還給自己買這麽多的東西……
    真是……蠢到家了啊。
    江堯再次看了眼奶茶店裏邊，然後拿出自己的手機，快速完成轉賬。
    ——
    與此同時，商場四樓。
    一個從頭到腳都罩在暗紅色鬥篷中的少女，站在一處玻璃圍欄邊上，一言不發的俯瞰著一樓大廳的江堯。
    事實上如果不是鬥篷下擺被風晃動，露出兩條潔白無瑕的大腿，連她的性別都無法確認。
    “我已經取得了他的信任，”
    梁婧怡就像換了個人一樣，此時麵無表情的站在紅衣少女身邊，機械似的匯報著信息。
    “‘封門疆’也已準備就緒，”
    “行動隨時可以開始……”
    紅衣少女仍舊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再等等。”
    漠然的聲音從鬥篷下幽幽響起，
    梁婧怡皺眉不解，
    “他的感知太敏銳了，”
    “進入商場時就有所察覺，”
    “再等下去恐怕……”
    鬥篷少女微微側過頭來，
    一股不怒自威的氣息，立時便讓梁婧怡臉色煞白，趕忙躬身就閉了嘴。
    “再有下次，”
    “你這第二鬼司就不需要存在了。”
    ——
    “咦……江堯？”
    一聲略顯意外的驚呼，讓江堯有些心虛的放下了梁婧怡的手機。
    轉頭看去，蔡曉敏正跟一個長相七八分神似的中年婦女一起，在不遠處一個電器攤位旁。
    “真的是你啊。”
    看到江堯，蔡曉敏立即欣喜的跑了過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出來買點日用品。”
    江堯沒有提及梁婧怡，擔心越描越黑。
    反問道，“你呢？”
    “我跟我姨媽出來賣烤番薯。”
    蔡曉敏沒有保留的說道，
    “今晚生意特別好，”
    “趁著賣完還早我們就進來挑把風扇，”
    “打算過幾天國慶放假給阿婆帶回去。”
    江堯聞言，看向蔡曉敏身後不遠處那個電器攤位……
    蔡曉敏的姨媽抱著相中的一把風扇，正朝著自己這邊看過來，目光帶著幾分審視意味。
    “你跟你妹妹一起出來的吧？”
    蔡曉敏的話音把江堯的視線拉回來。
    他有些尷尬的點了下頭，“是的。”
    “呐，我這裏還有最後兩個……”
    “請你們吃吧。”
    蔡曉敏從圍裙的口袋裏拿出兩隻烤番薯，一並交到江堯手裏。
    隔著紙袋，尚有餘溫。
    江堯低頭看了下，再抬起頭，
    蔡曉敏就跑開了，
    還笑著一個勁的衝這邊做再見。
    然而江堯看去的瞳孔卻是逐漸縮緊，臉上的更是表情迅速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