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桃一邊聽著李四說的，一邊往家趕。
    還沒到家門口，就聽到院子裏傳來妞妞倔強的哭聲。
    “這事和阿哥阿姐們沒關係，更和小九沒關係，是妞妞要去抓兔兔的！”
    隨後響起小五的吼聲。
    “你還有理了你？你知不知道，整個村子，因為你們，攪得不得安寧！你知不知道，山上有多危險？說了多少回了，不許你再說那些要當獵人的話，你為什麽就是不聽？”
    吼聲裏，夾雜著啪啪啪的拍打聲。
    想必，妞妞屁股又遭殃了。
    伴隨著小五的責罵聲，許氏和周小荷的聲音相繼響起。
    “你說，你是怎麽當哥哥的？出門外，做哥哥的，一定要看好妹妹，你倒好，直接把一眾妹妹們，都領上山上了！”
    “九兒，你怎麽能讓姑娘公子們跑到山上去！”
    小李乾和小九兒都沒吭聲反駁，倒是被打的妞妞執拗回道：“不關阿哥們的事！嬸嬸別打他們！”
    這不，林桃推開門看到的，正是組團打娃的場景。
    妞妞趴在小五膝蓋上，肉呼呼的小爪子捂著屁股，哭得紅通通的臉上滿是淚痕。
    手裏拿著小條條的許氏，哭得比挨打的小李乾還誇張。
    周氏也是一邊打，一邊哭。
    旁邊站著的老爺子和老太太，更是淚珠子吧嗒吧嗒掉，強忍著不敢吭聲。
    “行了，別打了！”她這麽一說，二老無聲點頭附和。
    李四上前一把將妞妞抱起來，轉身奪下許氏和小五手裏的條條，丟得遠遠的，又把跪在朱氏麵前的悠悠給拉起來。
    “行了行了！小娃嘛，嚇唬一下，就會害怕了，你們咋還真打上了？打傷了咋辦？真是的！”
    說著，把幾個娃，攏到一塊，他大張著手臂護著。
    二老衝過來，一左一右的擋在兩邊。
    老爺子道：“四說得沒錯！他們比不得四兒哥幾個，身強皮厚的，隨便咋打都沒事。娃太小了，下手重了容易出大事。”
    “快，給你們娘認個錯。”老太太在旁支招。
    小李乾領頭認了錯，還把自己哪裏沒做好，都總結了一遍。
    蘭蘭說話不利索，卻還是以阿姐自居，不僅認錯，還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求著許氏，別責罰小李乾。
    小九就誇張了，直道是自己沒保護好大家。
    林桃聽得眉眼直抽抽，這娃怎麽能說出這話來的？
    也不看看，就他那小體格子？那小胳膊小腿，單薄得風大些或許都吹走的身板子？還保護人？
    隻有執拗的妞妞，這妮子一向覺得自己沒錯，那就死都不認。
    高高噘起的小嘴兒，都能掛個水袋了。
    “哼！妞妞是獵人，獵野豬沒錯！”
    李四臉一白，轉身把捂住這小妮子的嘴。
    “行了！那野豬站起來，都比你高，你獵啥野豬？再說，拿個木棍，咋獵？妞妞，不是小舅說你，想當獵人，那得長得跟小舅一樣高，有了大力氣，才能做獵人。知道了吧？”
    林桃：……
    她就知道，李四這小子，說不出啥好話來。
    再讓他多說幾句，怕不是把家裏的小娃都得帶偏。
    強忍著怒氣，一把扯開李四。
    “立正！”
    林桃一聲令下，幾個娃立馬站直了身體。
    哪怕臉上淚還沒幹，鼻涕還沒抹，小家夥們一個個昂首挺胸，兩手下垂的站得板正。
    大雪前每日的早操可沒白出。
    林桃背著手，挺直了脊梁，一直不吭的就那麽陪著娃一起站。
    雪花緩緩落到頭發上，然後化開消失不見。
    小五等人站到了一塊，兩眼茫然的，不知道老太太這是要幹啥。
    還是老爺子眼明手快的將李四拉了過來。
    “四啊，你娘這是咋了？”
    李四搖頭：“不知道。”
    “那你去問問啊！這麽站著，凍病了咋整？”
    李四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一群小娃，邁步上去。
    可誰也沒想到，李四上去，一句話沒問，居然站到了小李乾的身旁。
    姿勢筆挺的站住，然後一動不動。
    林桃眉角一挑。
    “你這是幹啥？”
    李四一步出列，回道：“娘自罰，兒子也自罰！回答完畢！”後退回到隊列裏。
    林桃心下一楞，老四這小子，小心眼子倒是越來越靈光了。
    幾個娃娃齊齊的向她看來，眼眶漸漸泛紅。
    之前還執拗嘴強的妞妞，小嘴一癟，帶著哭腔，用申明似的口吻說：“阿奶沒錯！是妞妞錯了！妞妞答應阿奶，以後再也不會獨自上山，再也不會讓家裏人擔心。可是妞妞長大了，還是要當獵人！要當能獵野豬的獵人！妞妞長大了，阿奶就必須同意妞妞上山！”
    林桃眼角直抽抽，這妮子，和野豬有仇嗎？咋就這麽和野豬過不去呢？
    “行！長大了才行！”
    妞妞兩步上前，伸出胖呼呼的小手：“拉勾。”
    林桃伸出手，一大一小兩根小拇指，勾到一塊，最後一大一小的拇指還蓋了章。
    旁邊李五妹驚得大大的張著嘴。
    還記得三歲那會兒，大伯家的兒子偷吃肉，妞妞不懂事，站在旁邊看。
    人家吃了肉，就把骨頭塞給這小妮子，小妮子還以為阿哥待她好，給肉吃。
    沒想到，轉頭就被進灶棚的大嫂看見。
    大嫂拖著妞妞告到婆婆麵前。
    婆婆當著一家人的麵質問，妞妞隻說骨頭是哥哥給的。
    為此，婆婆還請了家法，要不是她拚死護著妞妞，估計那年妞妞就真被活活打死了。
    因為她知道，妞妞從不說假話，錯了就是錯了，不用打她，她也會認錯。
    可她沒錯就是沒錯，打死她，她也不會承認。
    沒想到，娘既不打，也不罵，就那麽站著，就讓妞妞認識到了錯誤。
    她想不明白，娘僅僅隻是站在那，就做到了！
    “好了，都回屋把濕衣裳換了。”林校說。
    幾個小娃一下衝過來，狠狠的抱住了她。
    低頭看著一圈娃娃，林桃不自覺的勾起了嘴角。
    這或許就是兒孫繞膝的幸福和滿足吧。
    …………
    女人們正收拾著自家娃呢，院門外一陣鬧哄哄的嬉笑笑，由遠而來。
    林桃走到院門外，正見村人們，合力抬著野豬向她走來。
    領頭的是李三和龔成良。
    “大妹子，你家這野豬往哪放？”龔成良問。
    好嘛，那一頭頭黑黝黝的大野豬，當真是站起來都比妞妞還高大。
    小丫頭那性子，也是真虎。
    麵對這玩意，沒被嚇跑，還敢叫囂？
    真是初生牛犢不懼虎！
    林桃側身讓開門來，對眾人道：“大家辛苦了！今晚大夥一起動手弄出來，吃頓殺豬飯暖暖身子。”
    頓時，歡呼聲四起。
    肉啊！豐收年都吃不上一回的肉，居然在荒年裏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