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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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眼下這場景,趙孟啟心中失笑,自己似乎成了西門慶,被人抓了奸。
    見那「武大」悲憤填膺,兀自喋喋不休叫罵不停,趙孟啟便有些不耐煩起來,跨步上前,探手便抓住劉維楨胸襟將他提了起來。
    劉維楨大驚失色,懸空喊著,「你,你這賊廝,要,要做什麽……」
    「你若再不能好好說話,我便讓你再也說不了話!」趙孟啟做出凶戾的樣子。
    「啊…」劉維楨確實被嚇住了,心頭一虛,舌頭都有些打結,「怎…怎麽、好…好說話……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先放、我下來……」
    趙孟啟沒想到他慫成這樣,不由哂笑,武大雖矬,可不慫,這小子不如武大多矣,想著便手上一鬆,把自由落體還給了劉維楨。
    回歸地麵,劉維楨一個趔趄,一個屁股墩坐了下去,狼狽模樣引得一陣哄笑。
    「哈哈……這是薑娘子未來夫婿?」
    「方才還氣壯山河,這會還沒怎麽樣呢,就軟蛋慫瓜了,嘖嘖,劉家盡出好人才啊……」
    「他就是劉家郎君啊?我見他之前一直都在啊,剛才怎麽沒見他站出來?」
    「不是吧,他是劉郎君?薑娘子夫婿?在下起先就看到他坐在徐公子隔壁啊。」
    「有這事?我記得那徐公子頭前就叫囂著要薑娘子來伺候他,這劉家郎君怎麽一直無動於衷?」
    「哎喲,怎麽會有這種人?媳婦被人侮辱調戲時不做聲,和別人談笑幾句他倒是急眼了!?」
    地上的劉維楨,原本正在暗罵奸夫粗魯,聽到議論的話語後,更是惱羞成怒,手忙腳亂爬起來,漲紅著臉向四周大吼,「你們給我閉嘴!我如何行事,和你們有什麽相幹?我劉家可不是任人侮蔑的!」
    圍觀這些人見劉維楨這氣急敗壞的模樣,心裏更加不屑,但到底還是忌憚劉家的勢力,也就紛紛閉上了嘴,隻是張大著眼睛,顯然打算繼續看他笑話。
    劉維楨這神經質的表現,讓趙孟啟忍不住搖頭,加上聽到的那些話,不禁深深替綰綰不值起來,到底是有多倒黴才要嫁給這麽個玩意?
    不值歸不值,為了綰綰的名聲著想,趙孟啟還是開口道,「原來你便是劉維楨啊,我知道你與薑娘子是有婚約的,但你衝上來就無端指責,卻是好沒道理,我與薑娘子乃是故識,見麵寒暄幾句有問題?所有人都看得見,我們並無逾矩之處,言談舉止都是發乎情,止乎禮,怎麽在你眼裏就變得齷齪了?張口私通,閉口賤人,我倒是想問問,你自己高貴在哪裏了?」
    「她既已許給了我,便已經是我劉家之人,當然須得謹守三從四德,遵從婦道人倫,好好閉門在家不出庭戶方是貞潔之道,豈可隨意拋頭露麵,與別的男子談笑風聲!?」
    劉維楨憤憤不平,宣泄著不滿,「伊川先生有言,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你們兩人眉來眼去,奸情昭然若揭,做下這種失貞失節之事,不是賤人是什麽!?」
    「嗬嗬,你滿口酸腐之言,簡直不可理喻!」趙孟啟被氣笑了,「在屎殼郎眼裏,所見皆為糞便,全天下都是糞坑,在你眼中,我們談笑幾句便是失貞,這真不知道你心裏藏著多少y邪齷齪。休說薑娘子還沒嫁給你,即便她已經作為人婦,也依然是個獨立的人,而不是你劉家的物品,更不是你劉維楨的奴隸,沒道理要被你圈養起來不得見人。在我看來,你這人不但有病,還變態,若是薑娘子真嫁給你,那便是天大的不幸!」
    後世許多人總覺得程朱理學從宋朝興起,便認為宋代的婦女受到了嚴酷的束縛,毫無自由,其實不然。
    人們通常都認為唐代女性開放自由,許多貴族女子養麵首、杏出牆,實際上,除了這個和公主權力外,唐朝女人沒有一樣權力是比宋朝高的。
    許多影視劇裏麵的唐代女性服裝都挺清涼的,特別是胸前一片亮瞎人眼的白花花,其實這僅限於極少數的上層,公主隨便你怎麽露,貴族女子可以半露,老百姓就隻能穿得保守一些了,要不然就是僭越,被告發就會受到懲罰。
    可是宋朝女子的服飾也一點都不保守,隻要你有錢幾乎隨便你穿什麽材料的衣服都沒人管,即便是平民婦女,也有露著半胸在街上行走的,這有古畫為證。
    社交自由可以參照李清照,而宋代的女性就業率也是曆朝最高,不僅僅是酒店餐飲手工業,在口技、雜技、洗衣業、廚娘、媒婆、說書、算命、代寫書信等行業都大量存在。
    這時候的女子,還擁有家產繼承權,雖然女兒隻有兒子的一半,通常出嫁的時候,就會把這些家產作為嫁妝帶到夫家,而且仍有自己所有,這也就是宋人嫁女陪嫁豐厚的原因。
    財產上越獨立,一般來說婚姻就越自由,地位就越高,宋代女性離婚再嫁比比皆是,夫亡改嫁也屢見不鮮,範仲淹的母親就帶著他改嫁,還有王安石讓兒媳改嫁,光宗的貴妃改嫁,李清照改嫁一次後又和離,便是那被稱為「伊川先生」的程頤,也幫自己侄女改嫁。
    就連朝廷都有政令,「嫁女支錢三十貫,再嫁二十貫;娶婦支錢二十貫,再娶不支。」這裏女子比男人的待遇都高。
    這時候的社會,對女性並沒有那麽恐怖的束縛,什麽大門不邁二門不出,都是在元代才成為普遍現象,因為那時候,女子出了門極容易被蒙古人當成了獵物,亡國之後的男人對統治階層無奈,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女,隻好要求女性不出門,而裹腳也是在那個時期變態並興起。
    總之呢,宋代恰恰是古代華夏女性權利最高的朝代,雖然也有少部分變態打著禮教的旗號約束女子,但社會大多數人還是對女子很寬容的,所以趙孟啟的話,引起了許多人的讚同。
    「哈哈,小郎君說得有理,變態這個詞,聽著挺新鮮,莫名感覺很貼切。」
    「這劉家也不過才這幾十年才發達起來,破規矩倒是不少,比世家大族還講究。」
    「薑娘子啊,這樣的人不值得嫁喲,趁現在還來得及,趕緊把這婚事退了吧。」
    「有些人啊,總是自己滿口禮義廉恥道德規矩,其實盡做那男盜女娼欺世盜名之事。」
    這些話,說得劉維楨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羞惱之下狂怒道,「都給我閉嘴!我教訓自己的妻子乃是劉家家事,豈容爾等閑人插嘴!?」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著的綰綰開口了,「劉衙內請慎言,你我雖有婚約,但未成禮前,我卻還不是你妻子,既然劉衙內對我的品行多有不滿,配不上劉家這高門,而我也覺得你非我良配,那你我婚約就此作罷!」
    說著,綰綰從錦袋中取出一卷婚貼,展開之後,撕成兩半,並與一個刻著生辰八字的木牌,一起丟到劉維楨腳邊。
    「從此以後,你我各不相幹!我那份回帖,會擇日派人上門索取!」
    劉維楨都傻了,撿起腳邊的婚書和生辰牌,看了半天都覺得難以相信。
    「你居然悔婚?難道不怕刑罰麽!?你一個弱女子,能受得了幾杖?」
    劉維楨之所以這麽說,是宋刑統確實有規定,女方悔婚,杖六十,男方悔婚,不受刑罰,但聘財不得收回,「諸嫁女已報婚書,及有私約而輒悔者,杖六十。」
    實際過程中,若是雙方能夠私下協商好,收了的財禮退回去,也可以不必告官,自然也不用受罰。
    但劉維楨這態度,明顯是不肯的,並且在以此來威脅綰綰。
    六十杖啊,以劉家在官府的關係,稍微使點手段,能把綰綰打死三四次。
    圍觀群眾不由暗罵劉維楨不當人子,這秦晉之好本就該兩廂情願才對,既然成親前,有一方不滿意,那就該當成全,哪裏能用律法來威脅,簡直就是小人行徑。
    趙孟啟對綰綰這個決定當然十分歡喜,至於刑罰,大不了動用特權便是,他一點都不擔心。
    然而綰綰並沒有想過依靠趙孟啟的權勢,依然對這個威脅毫不在意,淡淡道,「你我婚約止於納彩,我薑家並未收取過劉家半文禮錢,按律,沒有定禮聘禮,並不算成約,且律令有曰,「定婚三年以上,無故不成婚者,聽離」,你我定婚乃是在六年以前,所以你盡可以去公堂陳告。」
    華夏古代成婚有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和親迎,但經過五代十國的戰亂時期,到了宋代,就簡化為三禮,即納采、納幣(納征)、親迎。
    納采就是議婚,即是說媒、交換草帖、交換定帖,至此兩家初步同意婚事。
    納幣當然就是送錢,下定禮、下聘禮、下財禮,隻有完成了定禮和聘禮,這個婚約才算在法律上形成。
    但薑劉兩家約定婚姻之時還很早,所以沒有急著走這一步,後來劉家也有多次提起,但都被薑陳氏婉拒了,表示等快要行禮之前再進行也不遲。
    也就是這樣,薑陳氏之前才和綰綰說,若是不願意便可以退婚的原因。
    劉維楨再次傻眼,仔細回想之後,才發現確實如此,原來還定了這個月初八,也就是大後天才下定禮的,這下可就不能用律法來約束薑家了。
    可他並不就此善罷甘休,恨恨道,「婚姻乃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豈有你一個女子說悔便悔,說退就退的!?劉薑兩家婚事,乃是家父與令考擊掌盟誓而約,你如此作為,便是忤逆不孝,官府依然可以治罪與你!我勸你莫要一時衝動,反倒誤了卿卿性命!」
    不孝,在這個時代確實是大罪,但如何衡量卻有很大的操作空間,若是劉家以這個由頭告上官府,還真有可能把罪名敲定,弄死綰綰。
    所以在場眾人都為之一默,這時傳來一陣「篤篤」聲,一名嫻靜祥和的婦人,拄著一根木拐,從樓中走了出來。
    綰綰趕忙上前攙扶,「阿娘,你歇著便好,些許小事,女兒自會理清,何須勞動您老。」
    薑陳氏微笑著,在綰綰的攙扶下,繼續前行,「都說女大不由娘,你這可是嫌棄為娘了呀。」
    「哪有……」綰綰隻好聽由老娘做主。
    劉維楨見到薑陳氏到來,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光,趕緊整理儀容,以子侄之禮深深揖手一躬,「小侄劉維楨,拜見嬸娘。」
    但立定之後的薑陳氏卻沒理他,倒是饒有興趣的打量起了趙孟啟,讓他居然有種局促不安,「孟啟拜見夫人。」
    俗話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薑陳氏臉上笑容不深,但越來越真,「小郎君多禮,老婦便生受了,你能來,真是有心了,很好,非常好。」
    說完,又用打趣的目光看了看自己女兒,眼中意味深長,讓綰綰臉上滾燙不已,幸虧戴著麵紗,別人看不出端倪。
    隨後薑陳氏才看向依然躬著身的劉維楨,「老婦托大,便喚你一聲劉賢侄。」
    「應當的,嬸娘如何喚小侄都可。」劉維楨額頭見汗,已經預感到事情不妙。
    薑陳氏默然點了點頭,「你父親與先夫乃患難之交,也因此才有這婚姻之約,這婚姻乃莊重之事,既然約定了,那就當守約踐諾,不該反悔。」
    聽到這,劉維楨大喜,「嬸娘所言甚是!」
    哪知薑陳氏口風一轉,「不過呢,事易時移,當年訂約之時,兩家也有考慮,所以也並未說死,並且先夫常言,終生大事還是要尊重女兒自身的意願。你這孩子,早年見過多次,以前倒還覺得是個伶俐之人,今日作為卻讓老婦頗為失望。既然小女對你不滿意,而且老婦也不願她嫁給一個毫無擔當的男人,另外我薑家也確實破落了,高攀不起劉家,所以今日老婦做主,這門親事作罷,若是你家還有疑議,便讓你父親前來分說。」
    猶如晴天霹靂,把劉維楨劈得外焦裏脆,「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p兩章合一,不算擺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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