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南洋海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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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節如流,轉眼到了寶祐五年。
趙孟啟建節外鎮,負平叛大任,便沒有回臨安過年。
隨著捷報頻頻傳入臨安,百姓越發安心,這座舉世最大的都市又恢複了歌舞升平暖風熏人的模樣。
在朝中,初時還有許多朝官彈劾燕王借平叛肆意妄為,迫害地方士紳,擅改地方製度,隻是官家越發怠政,偶爾召開了幾次小朝會外,居然連一次常朝都沒開過。
小朝會隻有宰執級別才有資格,因此絕大多數官員已經很久沒有親睹聖顏了,也就根本沒機會在禦前公開彈劾。
如雪片般送入宮中的彈章也隻落得個石沉大海,渺無音訊。
見此情形百官都明白官家這是鐵了心做甩手掌櫃,任由燕王放手而為,無論怎麽折騰都不再過問。
而燕王一係的官員也不知道是早有預見,還是受過囑托,對此等彈劾舉動一直冷眼旁觀,然後埋頭做事,根本不屑爭辯。
那些朝官發現彈劾隻是自嗨,連個水花都鬧不起來,也漸漸自感無趣,便紛紛啞了火,與其白白浪費精力,還不如找幾個豔伎俏婢深入研究一下生命起源。
雖然趙官家怠政,但官僚製度發展到此時已經十分成熟,日常政務有沒有皇帝參與其實都沒啥差別,所以朝政依然正常運轉著。
這小半年裏,蒙古人小動作不斷,但也沒有爆發什麽大戰,整體還算平穩。
江萬裏負責的浙西路經界也有序進行著,沒有再發生什麽意外,畢竟如今兩浙路的大多數士紳都忙著發大財,即便是有心人想搞事,沒有士紳們的配合也生不起什麽波瀾。
太湖治理工程大體上也比較順利,平江府越發繁盛,去年免了一年的農稅,今年卻向朝廷上繳了一百一十六石稅糧,震得朝堂內外掉了一地的下巴,這可是前年的四倍啊。
這還不算,以往的商稅最多也就五六十萬貫,寶祐四年卻向朝廷押解了三百六十七萬貫,讓戶部官員走路都開始帶風。
吳潛的功績有目共睹,於是年底時朝廷將其遷任為沿海製置大使,判慶元府,負責兩浙路沿海軍事防務。
然後將已經丁憂一年另九個月的葉夢鼎奪情起複,接任吳潛的原職,浙西安撫使、兼知平江府,總領太湖綜治司。
丁憂本來是要三年的,但實際上在宋一代的高級官員很少服滿,因此葉夢鼎的起複也沒人能說什麽。
到了正月初一時,朝廷又宣布以力抗蒙古入侵於白河、沮河、玉泉之功,晉升吳潛的三哥吳淵為參知政事,同知樞密院使。
原本曆史上,吳淵會在正月初八的時候病故,這裏因為趙孟啟一年前就派了太醫前去為其調理身體,因此應該還能續命好幾年,在二月中旬的時候回到了朝中,替燕王坐鎮中樞。
於是朝堂格局恢複成了三巨頭模式,董槐是右丞相兼樞密使,為首相,程元鳳是左丞相兼同簽樞密院事,為次相,吳淵則是三相。
對如此格局,朝野大多數人還是比較認可且樂觀的,畢竟政鬥充滿了不確定性,容易大起大落,除了一些投機者,大部分官員還是更喜歡安穩一些的政治環境。
而這個格局算是持中,卻比較偏向燕王,於是張家、馬天驥、陳大方等人也隻能暫時在表麵上蟄伏下來,暗中慢慢布置,陰結黨羽積蓄力量。
在趙官家看來,眼下正是自己孜孜以求的太平日子,朝堂和諧安寧,不給自己找麻煩,兒子精明強幹,足以承托江山社稷,完全用不著自己去瞎操心。
做了三十多年皇帝,又早就磨滅了雄心壯誌,如今接班人足夠出色,又有了健康茁壯的親兒子,無論於公於私,都能對列祖列宗有很好的交代,此時不享清福更待何時?
人的煩惱多來自於追求,一旦沒了壓力和動力,安於現狀的躺平下來,這生活可不要太滋潤。
愜意閑適間,趙官家是越發懶散,心情也是更加美好而豁達,就連趙葙說要去陪兄長過年,他也沒有太過反對,趙葙僅僅是撒嬌賣萌,略略求告了幾次,他就同意了。
於是乎,趙葙趙菫就歡天喜地的在年前趕到了泉州,同行的還有綰綰,不過綰綰過完元宵就離開回了平江府,畢竟她現在是有事業的人……
這幾個月來,流求與泉州之間的通航已經成為日常,兩地港口中幾乎每天都有航船出發和抵達。
而趙孟啟也是頻繁兩頭跑,有一半時間倒是在船上度過的,所以幹脆就把神舟當成了移動節度府,搞得趙葙趙菫兩個公主都快變成海的女兒。
隻要神舟停靠在港口中,就能看見大大小小的官員頻繁往碼頭跑,甚至就在碼頭附近設立了臨時衙署。
過了二月後,莫利族算是被徹底鏟平,成年丁口被毫不留情地斬殺,年輕女子和幼童分給了那些歸順的部族,大抵是要成為奴婢一類的身份。
流求全境順服,除了鹿鼎縣外,還設立了鹿北、鹿東、鹿南三縣,不包括駐軍的話,已經有近二十萬漢人,其中有數千是自發跑去的各類商販。
福建路這邊,平叛事宜也接近尾聲,汀州已經被收複,由陳韡坐鎮,成為了平叛軍總參謀部所在,剩餘的三萬多叛賊都被驅趕到了寧化縣,覆滅隻在旦夕。
陳韡看完燕王的親筆信,仔細收回信封中,然後看著輿圖陷入思考中。
一旁的陸秀夫雖然很好奇信中內容,但恪守規矩沒有貿然動問,也沒有打擾陳韡的思考。
好半晌之後,陳韡才開口道,“君實,你們參謀團擬定一個作戰計劃,三日後,向寧化發起總攻,目的不在全殲,而是逼迫叛賊骨幹西走。”
陸秀夫凝眉,不解道,“陳相,眼下各部即將就位,圍殲叛軍毫無壓力,為何還要故意縱敵?若是叛賊流入江西路,那可是遺毒無窮啊。”
“這是殿下的意思。”陳韡笑了笑,繼續解釋道,“也不是要將叛軍全放走,控製在三五千人的樣子就可以了,等他們到了江西境內,還有東衛二旅三旅等著呢,好吧,倒也不需向你隱瞞,其實殿下是想讓二旅三旅移駐到靜江府去,隻是單純行軍未免枯燥了些,所以把這叛賊殘部給他們當訓練對象,如貓戲老鼠一般控製驅趕他們往靜江,這可比單純消滅可難多了。”
“靜江府?”陸秀夫眼睛一亮,“殿下…殿下這是要對大理?”
陳韡很是欣賞陸秀夫的敏銳,眼帶激賞的點點頭,“這事你知道就好,先不要和別人說,收複寧化後,我們要在四月前把所有首尾都料理好,然後整軍回師泉州,再赴瓊州進行適應性訓練。”
陸秀夫一聽,又是疑惑,瓊州訓練?
難道殿下是打算兵分兩路攻打大理?
似乎沒這個必要啊,畢竟廣南西路進入大理的兩條主要通道都是在石城郡,分與不分沒太大區別,不過從邕州更好通過海運獲得補給,後勤壓力會小一些就是。
陸秀夫自以為想到了分兵的理由,然而趙孟啟根本不是打算從邕州……
快到四月時,開始有許多各地客商提前趕往泉州,因為五月前後就是季風轉向之時,意味著大部分商船帶著無數海外商品返航。
往年海貿繁盛之時,一年也就三五十艘商船到岸,但去年受到趙孟啟的推動,出去了一百多艘大海船,也就能帶回一百多船的番貨。
咋一看,物以稀為貴,一下子多了兩三倍的供應,番貨肯定沒那麽緊俏了,對商人應該沒那麽大吸引力。
其實不然,要知道海貿蕭條了這麽久以來,僅僅憑借走私其實並不能滿足市場上對番貨的龐大需求,就算突然多了一百船番貨,也填不滿大宋富人們的胃口。
也就是說隻要能弄到番貨就不愁賺不到錢,而且燕王還放開了專榷,大大降低了準入門檻,以前沒資格的人也能湊上來分一杯羹,以前有資格也要重新設置進貨渠道,又怎麽能錯過這第一手貨源地呢?
而碼頭附近就是商人們最常流連的地方,也是四方消息雲集交流的中心點。
“嘿,俺以前也是經常來泉州的,這次卻感覺變化好大啊,城池還是那個城池,房子也還是那些房子,店鋪也沒怎麽變樣,但他娘的人是真的多啊。”
“海港萬國商,市井十洲人,以前人也不少,但現在看著多了好幾倍啊,別的不說,在下所住那家客棧,以前上房隻要三百文一日,數十年都沒變過,這次來卻硬是要五百文了,就這在下還是憑著老熟客的麵子才搶到了一間。”
“以前街上也是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如今那更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而且許多人屁股下好似著了火一樣,走路都像是在飛。”
“用燕王殿下的話來說,時間就是金錢嘛,想發財不得跑快點?”
“泉州的變化可不僅僅是人多,晉江南岸現在正大興土木,建起無數工坊……”
“不好啦,不好啦,據可靠消息,又有三艘海舶被劫了。”
“啊!?怎麽可能?不是說燕王已經派兵將海寇都清掃了麽?”
“嗨,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現在離泉州千裏以內肯定是沒有海寇了,但並不是都被燕王剿滅了,有許多都逃到南洋去了,燕王就是再厲害,也拿他們沒辦法啊,再說了,原本那裏就有不少海寇,尤其是占城附近,那簡直海寇多如牛毛……”
“占城不也是咱們藩屬麽?在他們地盤出了事,朝廷難道就不過問了?”
“問肯定是要問的,前些日子,已經發生好幾起了,據說燕王向占城發了好幾份措辭嚴厲的文牒,督促他們保證海路暢通。”
“發了也是白發,其實那些海寇的靠山就是占城官府,甚至有些幹脆就是占城的官軍,占城就是個海寇窩,再說了,雖然名義上說是藩屬,但咱大宋可不是大唐,壓根沒啥威懾力,發文過去,他們大概就是敷衍幾句。”
“咱們好歹也是天下正統,怎麽淪落到連個彈丸小國都能欺負到頭上了?”
“正統又有什麽用,武德不充沛,那不就誰都敢踩一腳……”
“說來,占城那地方就是漢時日南郡象林縣,被一群賊子竊據,咱們地大物博,也懶得計較那點犄角旮旯的地方,隻要他們乖覺一點,也就捏鼻子認了,以前倒也還好,這幫賊子還算恭順,可現在咱們國勢益落,他們就蹬鼻子上臉了。”
“要我說,就該早點收回來,不然怎麽對得起祖宗啊?並且那占城也不是什麽犄角旮旯,而是海路要衝,土地還肥沃得很,一年三熟的寶地,如今可是有名的糧倉啊,要是讓漢民來耕作,起碼產糧還得翻上好幾番。”
“說得倒是輕巧,收?怎麽收?!拿什麽收?咱們要是有那能耐,他們哪裏敢放肆?”
“倒也是,能保住眼下這半壁江山就是阿彌陀佛了…看來那些被劫的,也隻能怨自己倒黴了……”
“出海嘛,跟刀口舔血沒啥區別,總會有那麽幾個倒黴的,不是也有天災,現在其實好很多了,如果買了保險,那隻要人能活著回來,還是能挽回不少損失的。”
“哎,屎難吃,錢難賺啊,對了,這保險又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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