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正經人為什麽不寫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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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時分,曲軍坐在書桌前,對著腦海中的《西班牙語語法大全》,在工具書的幫助下學習西班牙語。
    喜新厭舊是人類大腦的本能,西班牙語對曲軍來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相對比英語更有趣,另外初學者階段難度低,學習過程輕鬆愉快,經驗值蹭蹭的往上漲。
    估計用不了幾天,就能把一百點經驗值的成本賺回來。
    小鬧鍾指向十二點整,曲軍合上書本,充滿期待地點開隨身圖書館app,“本周限免”果然已經刷新。
    這次刷出來六本書,其中有五本初中一年級課本,包括語文、數學、物理、化學和生物,加上已有的英語和政治初中一年級課本,高考的七門功課無一遺漏。
    初中一年級的級別太低,就算把這五本課本背得滾瓜爛熟,高考分數也不會增加多少,但是千裏之行始於足下,先把基礎打好總是不錯的。
    按照慣例,這次的本周限免還刷出來一本“閑書”——《墨西哥長詩〈太陽石〉賞析》。
    又是一篇西班牙語作品。
    點開這本書細看介紹,《太陽石》竟然是一部諾獎級作品,作者奧克塔維奧·帕斯,憑借這首長詩獲得了1990年諾貝爾文學獎。
    嗶嘀閣
    在80年代,諾貝爾文學獎在國人心中非常神聖,每年的諾獎作品一公布,無數的文學青年趨之若鶩,《百年孤獨》為什麽在國內的影響那麽大?一方麵是作品本身質量過硬,一方麵也是趕上了好時候,自《百年孤獨》以後,曆屆諾貝爾獎文學作品的影響越來越小,再也無法複製1982年的盛況。
    1982年的帕斯還沒有得到諾獎,在中國沒什麽名氣,但在西方世界早就是拿獎拿到手軟的著名作家,他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把西班牙語的文學獎刷了一遍,又把英美德法比利時的文學獎刷了一遍,不止一次進過諾獎提名的最終名單,隻是因為瑞典人排排座分果果的尿性,一直拖到1990年才得獎,引起國內的重視,陸續出現幾個版本的《太陽石》中譯版。
    隨身圖書館刷出來的這本《墨西哥長詩〈太陽石〉賞析》,給出千年之後人工智能翻譯的中譯版,根據介紹,這個版本的《太陽石》中譯版是最接近原著,最符合作者本意的一個版本,把之前人類的翻譯版本甩出兩條街去。
    曲軍不由得精神一振,這篇《太陽石》的中譯版可以發表變現的。
    一般的文學青年不知道帕斯和《太陽石》,但是雜誌社的編輯應該知道,帕斯得過諾獎提名,還得過西語世界級別最高的文學獎——塞萬提斯獎,憑借這兩塊金字招牌,足以敲開國內任何一家文學翻譯刊物的大門。
    另外詩歌的稿費相對較高,《太陽石》全詩584行,篇幅足夠的長,相應的稿費肯定很可觀。
    下禮拜有事幹了……
    外麵傳來“哐當”一聲門響,老媽陳翠娥回來了。
    曲軍連忙起身迎了出去,陳翠娥一大早去二舅家走親戚,不知道為什麽回來的這麽晚。
    “小軍還沒睡?來,媽和你說個事。”
    陳翠娥眼睛紅腫明顯哭過,神色間卻隱隱的有點小興奮,悲喜交加的模樣古怪,她帶著曲軍來到廚房,關上門鼻子又一陣發酸,小聲抽泣道:“你二妗子(舅媽)出車禍,人沒了。”
    “什麽?!”突然聽到噩耗,曲軍沒有半點思想準備。
    這個時候他才想起,前世裏二舅媽好像也出過一場車禍,骨折吊了兩個月的繃帶,其他並無大礙,沒想到在這個時空,竟然因為這場車禍去世。
    可惜!二舅媽挺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你二妗子昨天早上出門,被長祝油田的大卡車撞到,沒送到醫院人就不行了,長祝油田那邊派人來處理事故,除了喪葬費用,再賠給二舅家一個正式工的招工指標,你二舅說,這個招工指標他家用不上,給咱家了……”
    整個社會現在都很窮,一旦出車禍,像後世那樣賠付幾十萬上百萬是不可能的,但是這個年代的汽車都屬於各個國營單位,賠不起錢可以賠你一個有編製的正式工作,已經形成不成文的慣例。
    換句話說,一個有編製的工作,某些時候和一條人命是等價的。
    曲軍的二舅陳林福有兩個孩子,老大已經上班,老二去年考上了中專,用不上這個招工指標,陳林福招工進城的時候和其他幾個兄弟姊妹鬧得很僵,隻和陳翠娥的關係好,把招工指標轉給了她。
    “長祝油田工資高,有獎金,工作單位也能安排在咱們乾陽市,我尋思著把這個招工指標給你,不過這個工作是你二妗子拿命換來的,去上班就算你二舅半個兒子,小軍,媽私下裏先問問你,你願意去嗎?”
    事急從權,陳翠娥來不及和出差的丈夫商量,決定把招工指標給曲軍,反正陳林福是她的娘家哥哥,這件事本來就該由她做主。
    很好的工作。
    後世裏,長祝油田憑借eeds盆地豐富的油氣資源,發展成一個資產上千億的超大企業,總部在鄰省一個名叫長祝橋的小村子,但在乾陽市設有好幾家下屬單位,去這樣的單位上班,既能留在西北五省最大的中心城市,又能享受油田職工的高福利,比前途黯淡的國棉二廠強多了。
    “讓我哥去吧,不行讓曉紅去。”
    “你個傻小子!曉紅連個高中畢業證都沒有,人家不要的,你哥已經幹了三年的臨時工,早晚可以接班轉正,這個指標給你最合適……”
    陳翠娥哭笑不得,別人都巴不得的好事,老二這個傻孩子偏偏往外推。
    “高中畢業證管的不嚴,曉紅已經高三了,她們學校也不願意自己的學生變成待業青年吧,既然長祝油田那邊能夠解決工作,幫忙開個畢業證應該不難,最多跑兩趟給校長送點禮……反正我要考大學,這個工作給我浪費了。”
    “吹牛吧你!要是你能考上大學,我們砸鍋賣鐵也甘心,但是你們老曲家幾輩子大老粗,你們兄妹三個學習都不開竅,沒這個本事……”
    “忘了告訴你老媽,我最近開竅嘍,學習成績一日千裏的進步,考大學沒問題。”
    “別跟我瞎胡扯,說正事呢!”
    “媽你這樣就不對了,母子之間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
    新的一周開始後,考試氣氛越發濃厚。
    雖然隻是一次月考,但是對回爐班的複讀生來說,明年能不能考上大學主要看這個學期的學習成果,等到春節後的下學期很難再大幅度的漲分,所以對這次月考非常重視。
    他們都經過一次甚至幾次高考,落榜後看到別人高高興興的去上大學,有些家長老師說一百遍也聽不進去的道理自然就想通了,比應屆生更知道用功。
    “我肯定還是沒戲,別說漲分,別掉分就謝天謝地。”
    金雲亮對著一份數學練習卷揪了半天卷毛,扔下筆破罐破摔的放棄了,轉頭看到曲軍突然來了興趣,掰著指頭幫他算分:“你這次可是大有希望,英語最少能漲50分,其他幾門課再加把勁,離中專線就不遠了。”
    曲軍點頭表示讚同:“你說了算,就這麽辦。”
    滿招損謙受益,看他如此囂張,金雲亮本著為朋友負責的態度,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可惜嘍,你也是個偏科,物理考得比我還低兩分。”
    “沒關係,我最近在突擊政治課,漲個二三十分應該沒問題,堤內損失堤外補。”
    “哼!哼!哼!柱子,小軍說他的政治能漲30分!”金雲亮很誇張的哼哼直叫,轉身捅了捅後排的王千鈞。
    王千鈞是回爐班裏的另類,別人都在學習,他卻攥著一本很薄的黃色封皮小冊子,刻苦攻讀盜版某瑤,五大三粗鐵塔般的一條漢子,被小三和渣男之間刻骨銘心的愛情感動得不要不要的,聽到金雲亮叫他,暈暈乎乎地抬起頭。
    “別和我說學習,我沒興趣,我現在隻向往美好的愛情。”
    曲軍揉了揉他的腦袋,像家長一樣露出欣慰的微笑:“鐵柱,你長大了。”
    “那當然!我超級早熟的。”隨著曲軍的揉搓,王千鈞搖頭晃腦的炫耀道:“我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再不敢寫日記,否則的話,一寫都是黃色手抄本。”
    ……
    月考前一天晚上,出差半個月的老爸曲懷義終於回來了。
    曲軍晚上放學回家,曲懷義和陳翠娥一起坐在屋子裏等他,擺出一副正式談話的架勢,把曲峰和曲曉紅趕去筒子樓,然後拿出一個存折。
    “你要繼續考大學,按理說我們做父母的不應該拖後腿,但是家裏隻有這麽多錢,二舅那邊還得備一份禮,沒錢供繼續讀書,拿著招工指標去上班吧。”曲懷義表情嚴肅,一副老派大家長說一不二的樣子。
    咱們工人有力量,曲懷義對三個孩子的教育一向秉持能動手就別bb的原則,曲軍犯拗不聽話,擱在十年前免不了一頓胖揍,現在長大了不好再動手,那就不再供他讀書,隻能乖乖的去上班。
    “哎呦?你們還藏著小金庫呢,快讓我看看,咱家有多少家底。”
    另一個時空裏,曲懷義早已去世,麵對重生後初次見麵的老爸,曲軍嬉皮笑臉的很開心。
    存折裏,存存取取的幾十條記錄,最後的餘額是115元零三角。
    國棉二廠這幾年的效益好,陳翠娥又是個勤儉持家的主婦,雖然家裏條件困難,也攢下一筆上百元的“巨款”,和真正赤貧的農民相比已經是富裕人家。
    “這筆錢能不能由我保存,回頭還你們兩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