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不許殺老夫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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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抬起大槊,老董策馬狂奔,將近兩萬的黑夜惡鬼騎兵如影隨形,龐大的騎陣彷佛來自地獄的波濤,挾裹著踏碎一切的威勢,如天崩地裂,如驚濤拍岸,向著前方袁紹軍陣漫卷而去。
火光下大地如潮水般往後倒退,天地間隻有成千上萬匹健馬,同時叩擊大地所發出轟鳴聲,整個世界都在戰栗,在顫抖……
“星宿老仙,法力無邊!”烈烈豪情在老董胸膛裏熊熊燃燒,灼熱了他的雙眸:“不對,太尉老董,無人能懂!”
激動之餘,他也不知自己在喊些什麽。但氣氛烘托到了,不喊又覺得不夠應景。
反正就是一個字:刺激!
“殺!”
老董大吼一聲,手中大槊狠狠洞穿一柄大盾,同時一撥馬頭,斜斜駛向了袁軍弧陣的側方。
“殺!”
一萬餘西涼健兒轟然回應,聲如炸雷,數萬隻鐵蹄攪起漫天草屑,如滾滾鐵流瞬時越過老董繼續往前衝刺。
毫無征兆地,奔騰向前的西涼鐵騎驟然間裂了開來,硬生生分成兩股,如波分浪裂,開始環形繞著袁軍的軍陣奔驟。
隻在側翼的邊緣蹭了下,並未徑直進去。
陣中央的顏良,眉頭卻猛地跳了一下,心頭愈加忐忑發慌:這……好像不是西涼鐵騎慣用的戰術!
雖未真正與西涼鐵騎交戰過,但生於燕趙北地的他,曾從鮮卑敵人口中得知,西涼鐵騎一般喜愛憑借強大的騎陣,從正麵發起衝鋒。
悍不畏死,其勢威不可當,將一切頑抗之敵碾成粉碎。
眼前這一大群西涼鐵騎,卻並未這樣。自軍嚴陣以待的長矛兵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從麵前奔馳而過,卻無能為力。
這算什麽?
是在戰前戲耍自軍?
簡稱前……呃,沒有簡稱。
但下一瞬,顏良便感覺魂兒一下從後背驚了出來:隻見那些繞過自軍弧陣的西涼鐵騎,齊刷刷掣出馬腹旁的投槍!
“唆唆唆!……”
黑夜中傳來無數銳利投槍劃破空氣的聲響,一排排鋒利標槍已經從西涼鐵騎手中擲出,在空中劃出一道道陰冷的詭異弧線,拖著死亡的尖嘯,冰冷地降臨在驚疑不定的袁軍將士頭上。
“西涼鐵騎!……”顏良目眥盡裂:我等已做好了迎接正麵衝鋒的心理準備,可你們居然玩兒起了別的花樣!
為什麽!
為什麽不按套路出牌?
可惜他並不知道,老董此時也鬱悶:要不是夜晚視野不好,指定先給你一輪騎射箭雨洗頭,哪兒會衝到了眼前才扔標槍?
但標槍,也標槍的好處。
戰馬疾速奔跑時擲出的投槍,即便堅固的木盾也無法阻擋。雖然少了一輪遊騎箭雨,可近距離的投槍洞穿,也能快速擊潰敵軍的陣型。
一名袁軍什麽都沒看到,一杆投槍已從天而降。
鋒利三棱槍尖瞬間紮進他的左眼,穿透他整個頭顱,餘勢未竭下將他身軀帶倒,死死的釘在地上。
一名老兵眼見情勢不妙,本能地抓過袍澤擋在自己身前,但他忘了這不是箭失,而是投槍!一支鋒利投槍帶著死亡的幽冷破空襲來,剔開骨肉的清脆聲中,輕而易舉地洞穿了兩人的胸腔。
屠殺!
徹頭徹尾的屠殺!
即便有木盾的保護,步卒陣型還是無法阻擋投槍的侵襲。
一萬餘西涼鐵騎接連不斷地從軍陣側翼馳過,反複投擲。頃刻間便是一片人間地獄,哀嚎遍野。
眼見這情景,於夫羅便有些慌:太尉,沒發給我們投槍啊……不對,你們是怎麽在馬背上投擲標槍的?
在馬背上用力投出標槍的力氣,可比拉滿弓弦要大多了。
還騎著單邊馬鐙的匈奴遊騎,即便有標槍在手,投出的效果也絕不可能比西涼鐵騎精準迅猛。
“別添亂,跟著我們打醬油便是。”一旁的張繡冷酷地來了句,才算給於夫羅解了圍。
於夫羅不懂打醬油什麽意思,但明白了意思。是感激地向張繡點點頭,下意識地笑了一下。
然後,他就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賤。
可沒辦法,傲氣要靠實力來贏,在軍隊中尤其如此:自軍毫無作用,反而還可能添亂,他哪還傲得起來?
直到每一名西涼鐵騎,都擲完了左側馬腹的四支投槍,顏良這裏原本長矛手在前、刀盾手在中、弓弩手在後的嚴整弧形陣型,已然千瘡百孔。
黃河之水嘩嘩地奔流著。
屍體和受傷士卒的血,緩緩流到河畔綠油油的草地上,幾乎變成一片血色的沼澤,空氣中彌漫著澹澹的血腥味道。
“變陣!”狼狽不堪的他悲怒大吼一聲。
假如這支隊伍大部分不是趙浮、程奐的士卒,或許可能變幻成幾個小股的圓陣,以減少因大振型太過密集,而被西涼鐵騎盡情屠殺的下場。
而一旁的副將嚴敬,則忍不住驚疑問道:“變陣之後,難道便不怕西涼鐵騎投擲標槍了麽?”
“當然!”顏良惱怒地看他一眼,隨後弱弱道:“當然也怕,但會……少死一些。”
“可,可若我等分散開來,豈非會讓西涼鐵騎更肆無忌憚地橫衝碾壓過來?”
“本將知道!”
顏良很想一刀砍了這家夥,一雙虎目中全是‘你在教我做事啊’的惱恨:“那你說,該怎麽辦!”
“步卒在平原遇到騎兵,本就九死一生,隻能困守以待外援。如今我等根本無援,隻能多拖上一段時間,給主公爭取逃命的機會。”
“但是,將軍,我聽說……”
“什麽?”
“董軍那裏,好像優待俘虜……”
顏良當即大怒,揮刀就要砍了他。然而這裏吵吵嚷嚷,士卒那裏……已大喊亂叫著四散奔逃。
甚至有的士卒,還徑直向老董的騎陣跑去,口中大喊道:“太尉,太尉我等是韓冀州的士卒,我等願降,願降啊!”
人心散了,隊伍帶不動了。
英雄末路,莫過於此。
顏良見狀沉吟不語,默默收回大刀,認真考慮起嚴敬的建議。
“太尉,敵軍崩潰了,我等匈奴遊騎最善殺戮,下輪衝鋒請由我等先來!”看到這場景,於夫羅也有了些自信:攻堅戰自軍不行,打順風仗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下,總該能體現出自軍的價值了吧?
誰料老董一聽這個,當時就急了,下意識脫口大吼道:“不許殺老夫的兵!……咳咳,那個,老夫是在問,爾等真的最善殺戮?”
“呃……”於夫羅一下就懵了:到底對,還是不對呢?
瞧他這一遲疑,老董也不耐煩了,擺手道:“算了算了,看到遠處逃跑的那支騎兵沒,爾等還是去追他們吧……”
“哦……”於夫羅怏怏點頭,心情很失落:果然,還是被嫌棄了……之前在袁紹營中,待遇可不是這樣的。
“那要不,你們再投回去?”老董一瞪眼。
“太尉!”於夫羅當即神色一凜,義正嚴詞道:“我等之前不過誤入歧途,如今被太尉感召早已迷途知返,又豈能歸而複叛,不知好歹?”
“好了,快去追吧,那群騎兵的首領可能是袁紹。”說起這個,老董就更鬱悶:曆史上袁紹,在朝堂那麽烈性。
原以為看到自己趕來,會愉快地一起擊劍……哦,是比比誰的劍更利。
沒想到那麽高端的領袖,麵對困境,竟然選擇了最樸素的解決方式……
現在人早已跑遠了,剩下的價值,也隻能打發下匈奴遊騎。
想到這裏,他左手憤然舉起百鍛精鋼利劍,高聲大叫道:“兒郎們,此時此刻,我等該如何?”
“繳械不殺,我軍優待俘虜!”
一萬餘西涼鐵騎大聲呼喊,聲震之下,黃河奔流不停的水,似乎都有那麽一瞬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