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也不打算跟她當陌生人，斷然回答道：“不會。”
    曦華看了他半晌，突然從腔子裏溢出一聲似笑似諷的聲音：“對，你高高在上，臉皮還厚，確實很難懂得什麽叫尷尬。”
    默了片刻。
    “長音。”
    她喊他的名字，幾乎是以祈求的語調。
    “給你拚湊魂魄，是為了回來報仇、陪伴爺爺的，我真的沒有時間、也沒有那樣的精力跟你玩這樣的遊戲。人世間短短幾十年，我隻想認認真真的將來我生命裏的人都送走，不想為了沒結果的事情再忽略了他們。”
    她還有很長的人生，千年、萬年甚至數十萬年，可人間的這些人一旦送走了，就代表著她和人世間的所有關係都斷了，從此以後她便什麽都沒有了。
    她不是奔著仙道去修的，不懂什麽叫放下。
    沒完沒了的糾纏，吃虧的隻會是自己。
    言傾慕淡色的瞳眸裏有明耀的光，一寸不避地落在她身上：“我不反對你在這個人世裏做任何事。”然後糾正了一下重點：“回去後我會以祁澤宮長音之名正式迎娶你。”
    幹燥而溫柔的手掌掰回她的麵孔，與她直視，溫沉而性感的聲音一字一句道：“我也不是來遊戲的。這點記憶對於我漫長的人生來說，確實短暫，也很獨特，讓我輾轉發側、無法忽視。”
    “起初時我的確辨不清，太陌生了，所以我下來找你，想確定自己為什麽總被那些記憶困擾。但是現在我確定，這些不是好奇、不是有趣，隻是喜愛。”
    曦華愣住，不可否認心底的洶湧，但她還是很快清醒過來，沉了眸光：“你覺得換做在古代親王要跟自己宮裏的王府的宮女成婚，皇帝會不會答應？你是祁澤宮神官，我是誰？”
    她不是修煉上去的，不過是機緣讓她有了這個機會去做了為他拚湊靈魂的事，算是靠武力和運氣“落戶”的散階，雖然頂著祁澤宮恩人的名頭，事實上在那裏連個末流武官都算不上。
    他呢？
    祁澤宮的神官，所有人口中的戰神，主神的生死之交！
    “落戶”有了新身份的人都要去祁澤宮拜見，她得隔著108階的天階給他下跪叩拜！
    是、如有一日她想見他，遞上去的拜帖殿門口的武將都知道根本不用接、不用搭理的身份！
    即便人人嘴裏都在說，平等、平等，可千千萬萬世道裏當真平等過嗎？
    “不現實的話，不要隨意說出口。你給不了，我也要不起。”
    男人知她是灑脫之人，所以不懂她為什麽不肯承認心意。
    聽到這裏才是恍然大悟，原來糾結之處在這裏，沉然赫赫道：“我的事，他管不著。”
    話音剛落。
    打雷了！
    大晴天的劈了好大一個雷，轟得門窗都在震，耳朵裏嗡嗡作響。
    樓下的賓客都嚇了一跳，有明顯的驚呼聲傳來。
    曦華被震得腦子裏發暈，有些想吐：“顯然他想管。”
    男人的手指在她耳後揉著，緩解她的不適，不輕不重，卻一下一下似要落到人心上去：“回去找他打一架，事情不難解決。”
    曦華諷刺：“衝冠一怒為紅顏？你覺得這樣很有趣還是很好笑？”
    男人看了窗外一眼：“他若是不怕我掀了他的雲霄殿，大可再劈一道雷。”
    曦華下意識也跟著看了出去。
    等了等。
    劈是沒再劈了。
    但是悶雷滾了好幾個。
    就像是在不服氣的嘀咕。
    男人頂著她的額，笑了笑，妖冶又得意：“他沒意見了。不生氣了，好不好？”
    驟然放大的妖孽麵容近在咫尺，曦華眼皮跳了跳，伸手把他的臉推開。
    心口發梗，眼角抽搐。
    想罵人，卻又突然不想說話了。
    她最擔心的問題，其實都算不得問題。
    糾結成了矯情，他到好，說一聲“打架”就跟誰都怕了他似的，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真的是、想平心靜氣都很難。
    男人約莫也知道她在氣惱什麽，倒是不說話了，就是悉悉索索、沒完沒了的在她身上捏來捏去，摸了摸去。
    曦華瞪他：“你好煩。”
    男人啄她的唇，聲音又輕又惑人：“喜歡。”
    曦華：“……”
    過了許久，她開口：“我不確定自己……”
    在上麵說一不二、法器揮動便能滅敵軍千千萬的男人在喜歡的小女孩麵前不敢霸道，語調溫柔又耐心，又哄又騙著：“不相處，當然不能確定。這人間數十年，你好好考驗觀察，若是發現不喜歡，回去以後你也不會放不下了，對不對？”
    曦華可不是戀愛腦：“到時候，我滿意了，您老不滿意，我上哪兒說理去？”
    神官大人皺眉，委屈兮兮地看著她：“一半一半的機會，因為怕，就連另一半的機會也不要了？”
    曦華思考了一下，好像是這麽道理。
    但是這感覺太玄幻了。
    在她猶豫怎麽給他答複的須臾裏，遙遠的天邊突然間又炸了幾聲雷，劈裏啪啦，火化帶閃電。
    曦華聽出來了，顯然主神對她這個小散階的態度非常的不滿，警告她不要得寸進尺。
    沐小姐“嗬”了一聲：“聽聽，有靠山、有地位就是不一樣，我等散階可惹不起。您還是自個兒玩去，我就不奉陪了，再……”
    這個“會”還沒出來，就給他神官大人一把捂住了嘴。
    不想聽的意思很明確。
    但是神官大人官再大、地位再高也得好聲好氣的哄著，輕輕拖著的語調可憐又勾人：“回頭去找他算賬，咱們也甩幾道雷去他的雲霄殿，讓他也熱鬧熱鬧。”
    外頭的驚雷說停就停了。
    瞬時間萬裏無雲，陽光燦爛，似乎連空氣裏的塵埃都少了幾成。
    曦華：“……”
    很好，祁澤宮神官的威名不是蓋的！
    祁澤宮的老鐵樹初次開花，開得枝頭枝尾滿滿當當、花枝招展：“那、訂婚日子先敲定一下？”
    曦華帶著幾分嗔意，暼了他一眼，故作猶豫道：“我再考慮考慮。”
    神官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年紀大了，沒有魅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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