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鬼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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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甜甜嘴角抽了抽,在他說出“主人”這兩個字的時候就險些噴出。腦子裏閃過不少小網文裏的“主仆”情節,簡直不可描述!當下不禁有些尷尬,臉上微微發紅,“你……還是叫我甜甜就好,我喊你秋焱,其他的倒也不用拘束,我這人不難伺候的,有吃有喝就夠了。”
    秋焱見她莫名紅了臉,模樣頗為可愛,心中也柔軟了幾分,不再逗她。
    文甜甜滿意地看了又看,然後小心翼翼的將草紙折疊收好,感覺心裏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哦對了!忘了問你,你能在我這幹多久?三年可以嗎?”文甜甜拍了下腦門,她才想起來問員工能呆在工作崗位上多長時間,要是人家做不了幾天就走了,現在寫這些根本沒有意義啊!
    “既然咱們契書都簽了,你就安心休養,等你的傷好些了再幹活也不遲。”
    秋焱點點頭,回道:“那我以後叫你什麽?主人?東家?還是……掌櫃?”
    她腦子轉得飛快,想到什麽就說什麽,秋焱也一筆不落的完全按照她的意思寫下來,嘴角始終掛著微微的淺笑,完全沒有異議的樣子。
    “你不準死!”死鬼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十分認真的叮囑,“文姑娘,我知道擅自把你弄到這來是我自己私心使然,但那也是沒辦法,我是有苦衷的!”
    死鬼向來說話都是不正經的閑聊語氣,忽然認真起來讓文甜甜心頭一震,感覺有些陌生,“你幹嘛突然這麽嚴肅?”
    看不見死鬼的身形,卻能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一絲傷感。
    “丫頭,我當年受了重傷,是被迫隱居此處的。”她顯然也清楚自己生活的條件不是很好,語氣平靜的解釋道:“那次我的神魂受到重創,用不了十年魂魄就會碎裂消散,即便身體還活著,也隻是一具軀殼。”
    “但是我曾與一人有十年之約,不能死,這才想辦法把你找來頂替……”
    文甜甜默默聽著,熄了火,拿起大勺子盛了一碗粥,邊喝邊聽故事。
    “你人都死了,還在乎什麽狗屁約定?”
    “什麽叫狗屁約定?你嘴巴放幹淨點!”死鬼似乎有些激動,“這世上萬般皆苦,唯獨那個人是特別的,我也唯獨對他不能失約。”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文甜甜是個經過社會毒打的,她深知除非白紙黑字寫下來,否則再深重的山盟海誓也不過是轉個身的功夫就煙消雲散了,誰又把誰當真呢,不過都是騙人的把戲而已。
    “是,你沒失約,可把我弄來頂替不也算是欺騙嗎?不想失約就騙人家,嘖嘖,這可不好!”文甜甜搖頭,不讚成這種做法,“萬一你心心念念的那人良心發現了回來找你,結果你隻給人家剩了個殼兒,裏邊換人了,那家夥得傻成什麽樣才發現不了?”
    還有句話到嘴邊卻沒說出口,其實人死不能複生的道理大家都懂,誰也不會怪一個死人沒有遵守約定,她這麽做完全是大可不必!
    “丫頭,你不懂。”
    死鬼歎息一聲,沒了蹤影。
    文甜甜知道她又走了,無聊地摸摸鼻子,“話都說不清楚就開溜,渣鬼!”
    喝完碗裏的粥,感覺已經飽了八分,文甜甜心滿意足地伸個懶腰,又拿了個幹淨的大碗盛了剩下的粥給秋焱送去。
    等著吃飯的秋焱依舊很聽話,一點不挑食,胃口很好的喝完一大碗粥,又借著粥水服下幾粒藥丸。
    “你躺著吧,我去給包子換藥了。”文甜甜收了碗筷,扶他躺下蓋好被子,“晚上睡覺老實點,當心傷口。你剛吃的藥裏有止痛的,待會兒藥效發作就不難受了,安心睡,我明早再來給你換藥。”
    秋焱嗯了一聲,“我知道了,你也早點休息。”
    “晚安。”
    出來後,文甜甜懶得收拾廚房,拐回去臥房給包子換了藥,然後把小家夥抱在懷裏坐到院中的竹椅上看星星。
    不知怎麽,她今天有點失眠,不想回床上睡覺,腦子裏翻來覆去都是死鬼的話。
    今天死鬼與平時不同的情緒足以說明她對那個十年之約非常看重,甚至重過生死。
    可她不明白,究竟有什麽會讓人覺得比生死還要重要?
    作為一個現代人,早已習慣了人與人之間的冷漠,文甜甜覺得自己完全無法理解古人對於契約的執著。
    約定,重要嗎?
    懷裏的契書還疊放得整整齊齊,她卻不覺得這東西真能將秋焱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約束在這裏。小小一座山,這般與世隔絕的生活固然自在隨心,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孤單寂寞也是難以言說的。
    包子在她懷中團成一個圈,小腦袋縮在她胸前的衣襟裏,睡得正香,軟乎乎的小家夥像個暖手寶,在微涼的深秋給她幾分溫暖。
    山中的時間過得很慢,每天看著太陽升起,坐等月亮爬上枝頭,文甜甜的生活也漸漸有了規律。
    早晨睡到自然醒,然後起床洗漱給秋焱換藥,順便熱熱昨晚的剩飯當早餐。中午湊合一頓,下午睡醒就坐在院裏邊曬太陽邊給衣服繡小花。到了晚上就和秋焱隨便閑聊一會兒,再給包子換了藥,回去洗洗便睡了。
    看,穿越生活就是如此簡單又清閑,根本沒有電視劇裏的急風驟雨,連天氣都晴朗的看不見幾朵雲。
    文甜甜對自己的鹹魚生活非常滿意,這樣的日子不同於穿越裏各種亂七八糟的任務,死鬼對她的要求低到隻用兩個字就能概括:活著。
    沒錯,不死就行!
    剛巧文甜甜也是個懶癌晚期,在家能躺著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除了偶爾逛逛小樹林和山下集市,她常常在家裏一躺就是整天,便是被死鬼罵十遍懶豬,二十遍廢物,她也無動於衷,樂得自在。
    秋焱的傷恢複得非常快,也就不到一個月,身上的傷口已經基本愈合,臉上雖然還纏著繃帶,隻要平時注意些紗布外麵也不會再有血滲出來。
    “你這體格不錯啊!看來我得趕緊準備除疤的藥膏了,在傷口完全恢複前抹上,這張臉說不定還有的救。”
    文甜甜坐在小板凳上盯著他受傷的半張臉,心裏暗暗琢磨。這段時間她換藥的手法越來越熟練,三兩下就幫他將臉上的傷口包好,還能輕快地閑聊。
    “我看你現在走路也沒大問題了,明天就開始幹活吧,累了就歇,不要勉強。簡單鍛煉一下,身體也能快點恢複。”
    秋焱當然知道自己躺了大半個月,體力必然有所衰退,所以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下,一點沒有為難的樣子。他也很想做些康複訓練,早點好起來才能做更多事,不至於太過被動。
    文甜甜看他脾氣還不錯,十分溫順,欣慰之餘也暗暗發誓絕對不能讓自己變成一個壓榨員工的壞老板,得好好對待人家才行!
    於是,第二天早晨天剛蒙蒙亮,廚房裏就已經開始生火做飯了。
    文甜甜睡的正熟,還是懷裏的包子機靈,小鼻子聞到香噴噴的味道,立刻跑出被窩朝廚房竄去。
    “包子,你去哪啊?”
    文甜甜揉著眼睛,亂糟糟的頭發披在身後,隨手拿了件外衫裹在身上就跟著包子晃悠悠的出了臥房。
    “秋焱?你怎麽起來了?”
    睡眼惺忪的文甜甜站在廚房門口,揉揉眼睛,一臉驚詫的望著灶台前穿著圍裙手拿炒勺的男人。旁邊的小桌子上已經擺放了三個盤子,盛著炸好的饅頭、涼拌的野菜和切得整整齊齊的水果拚盤。
    “你昨晚不是說讓我今天就開始幹活嗎?所以我早起了一會兒做早飯,不知這些合不合你胃口?”
    合!當然合!
    文甜甜簡直不敢相信,小廚房裏堆放的亂七八糟東西竟然能在一個大男人手裏變成如此豐富的一餐飯,秋大廚的手藝真是令她刮目相看呢!
    “咦?包子在吃什麽?”
    前路未可知,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文甜甜一邊熬粥一邊搖頭晃腦地和死鬼聊天。
    “丫頭,你是不是傻,真信他?”死鬼聽了他倆簽契書的事,連連咋舌,“這人明顯有些身份,你最好離他遠一點,那三兩銀子花就花了,少惹是非好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懂?”
    又在一起說了些有的沒的,文甜甜才端了空了的果盤回去廚房準備晚飯。
    其實說做晚飯,實際上也就隻是熬點粥,涼拌些蘑菇青菜,簡單打發而已。
    文甜甜走的時候順便抱走了包子,所以秋焱便獨自一人靠在床頭發呆。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渾渾噩噩根本不知自己在外麵熬過了幾個日升月落。
    那場戰鬥結束後,他流落至此,杳無音信,朝中局勢發生了多少變化也尚未可知。當下自己一身傷,想來怎麽得休養個十天半月才有可能出去打探。閑聊時聽那姑娘說這裏是不東山,可他從未聽說過這個地名,也不清楚自己是否還在王朝境內。
    “好,我記住了。”
    其實他想說“當家的”,但這個詞一般都是用來形容家裏的男主人,文甜甜一個小丫頭,這稱呼總覺得把她喊老了。
    文甜甜抓了把蘑菇碎扔進鍋裏攪拌,翻了個白眼道:“你幹嘛非要強調好好活著?說不定我死了就能回去呢?誰稀罕在你這鳥不拉屎的山溝裏躲清閑!”
    她那小出租屋裏有吃有喝有ifi,冬天有暖氣夏天有空調,零食吃膩了隨手就能點個外賣送到家門口,還用像現在這樣守著大灶台熬那一碗粥?古代人的日子看似清閑,算來全把時間花在這種瑣事上了,想出去逛個街都要精打細算著時間。
    於是,看著他在契書最後添了一個條款:此契約三年有效。
    收了紙筆,拿過契書。文甜甜仔仔細細的看了遍裏麵的每一條,暗歎秋焱的字跡真是鐵畫銀鉤!古代人沒有電腦,確實對書法頗有研究,不像她習慣了打字,連筆都很久不拿了。
    秋焱抬頭看她,“可以,但是中間我可能會請假。”
    “沒問題!請假都是小事,隻要把家裏安排妥當了,你想請假幾天都沒關係!”文甜甜曾經身為打工人自然十分理解,誰還沒點自己的事要做呢?人家秋焱說什麽是什麽,這點小要求還能不答應?
    按手印,生效!
    兩個人分別用大拇指蘸了紅色的染料,將指紋印在契書的最末尾,一對紅色的印記配上漂亮的書法,真是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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