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葉時淵的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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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說是仇殺。呂老爺年輕時候得罪人了,想不到過了幾十年還能被仇人找上門。那呂夫人和三位公子的死也都不是意外,全是被人策劃暗戳戳殺的。”
    “太慘了!你這都是從哪聽說的,靠譜嗎?”
    “你特麽小點聲!”
    呂召言的死仿佛一記重錘從天而降,砸在小小的不東鎮,掀起了如滔天巨浪般的議論。
    一巴掌扇過去,男子依舊震驚的語無倫次,“怎,怎麽會呢?呂家剛死了三個少爺,怎麽呂老爺也……太可怕了,該不會是……”
    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一個把商鋪開遍整個不東鎮將經濟命脈死死把控幾十年的地頭蛇,在短短不到十天的時間裏徹底被人抹殺,連準備安享晚年的呂召言都死於非命。
    英雄落幕。
    “你也不必為呂家遺憾,呂召言早在五十年前種下惡因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今天。”秋焱側頭看著樓下大廳,眼底流動著淺淺的暗光,“百因必有果,該來的總會來,呂家的覆滅隻是個開端罷了。”
    文甜甜看著這樣的他恍惚間感覺有些陌生,他是秋焱,又好像不僅僅是秋焱。
    然而事實正如秋焱所料,不東鎮的腥風血雨不過是以呂家的命案為序幕。
    接下來的半個月裏,關於呂家覆滅的風言風語從被傳的沸沸揚揚到漸漸銷聲匿跡。每到傍晚,家家戶戶都匆忙收拾妥當盡早回家,關門落鎖,才算心安。
    李本雙的一對年幼兒女被早起出工的船夫發現,從河裏打撈上來後,兩個孩子皆是全身浮腫,生氣全無。
    李夫人看見屍體後在家吞藥自殺,幾個妾室為爭奪正妻之位互相爭鬥得十分厲害,死的死傷的傷,有幾個還被毀了容,精神錯亂投井上吊。
    而李本雙卻在家宅不寧之時被巡察使張禦逼得苦不堪言,大大小小的案子全被拿出來重審,各種賬本擺在桌麵,從修路修牆的公費落實到各個層級的俸祿發放,秉公執法的張大人不辭辛苦一點一點問詢檢查。
    莫說銀子,哪怕是一個銅板的去向,張禦都會親自過問。甚至天還未亮就徒步走去他府上,把有問題的幾條賬目一一與他核對清楚。
    李本雙發誓,他這輩子都沒見識過如此盡職盡責的官員。張禦的行事作風之嚴謹,簡直令人瞠目結舌,佩服得五體投地。
    外憂內患,兩麵夾擊。
    兢兢業業守著官位二十年的李大人,終於在自家夫人自殺五天後病倒了。
    咳嗽不停,嘔血不止,李本雙這一臥床立刻就被上門看診的老大夫下了病危通知書。
    “大人日夜操勞,急火攻心,恐怕時日無多了。讓家屬準備後事吧。”
    然而這個時候的李本雙哪還有家屬?
    從深宅鬥爭中活下來的三個小妾聽到大夫的話,頓時撲到床邊鬼哭狼嚎,著實上演了一出貓哭耗子的戲碼。
    所謂樹倒猢猻散,不東鎮首屈一指的高官李大人在苦熬兩日後終於氣絕身亡。
    死的時候家中連個哭喪的人都沒有,三個鶯鶯燕燕的小妾早已卷款跑路。下人們沒了雇主,拖欠的工錢也打就了水漂,於是大家一合計,直接將李府上下洗劫一空,值錢的全被搶走,抱不動的就地打砸焚毀。
    至此,不東鎮上人人自危。凡是與呂家有關的官商地痞全部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壓,平民百姓的生活自然也受到了波及,整個鎮子的氣氛徹底陷入低迷。
    就在噩耗連連,眾人都感覺未來無望之際,一位臉色慘白的年輕公子站了出來。
    他看上去身體十分虛弱,走路都需要身邊的婢女攙扶。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展現出了非同凡響的強大武功和深厚財力。
    “當眾欺辱良家女子,你們幾個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標準的正義台詞從虛弱不已的男子口中說出來,根本毫無殺傷力。
    三個身材魁梧的混混扭頭看向來人,隻瞧了一眼就不屑地轉回頭去,其中一人還呸地啐出一口黃痰,罵道:“小白臉快滾,別特麽搗亂!”
    男子慘白的臉上頓時一僵,那劇本上可不是這麽寫的啊!
    “哎呀,小娘子長得好生俊俏,來讓哥哥摸摸……”
    “你別過來!別碰我!”
    三個大漢將小姑娘堵在街上,周圍人來人往指指點點,卻連個敢出言阻止的人都沒有。
    年輕男子虛弱地咳嗽兩聲,胸口隱隱作痛。剛才那混混罵人的聲音太大,震得他傷口疼。
    “王八蛋的,敢罵小爺?找死!”
    手中折扇啪地一聲打開,男子手腕翻轉,扇子瞬間飛了出去。
    強大的內力操控著扇子圍繞三人轉了一圈,每個混混的側臉都被留下一道血痕。
    打人不打臉!
    三個壯漢瞬間怒了,丟下女子朝他大步走來,嘴裏罵罵咧咧全是不堪入耳的髒話。
    年輕公子目光冰冷,單手輕輕推開婢女,閃身迎了上去。
    一拳擊出,拳頭打在對方臉上,那彪強體壯的領頭大漢竟好似斷了線的風箏直接被揍飛出去。
    左一個勾拳,右一個無影腳,看似虛弱的年輕男子三兩下就放倒了幾個混混,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再讓小爺看見你們幾個作惡,一定把你們打得爹媽都不認識!還不快滾?”
    狠話放出,年輕男子弱不禁風的形象瞬間變得高大起來。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被欺負的美女見狀快步跑過來下跪道謝,精致的小臉上淚水漣漣,看著十分可憐。
    葉時淵拍拍自己的淡青色長衫,隨行婢女立刻上前幫他整理好厚厚的披風,然後忙不迭地將跪地女子扶起。
    “姑娘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沒有。多謝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
    “哪裏的話,舉手之勞而已,姑娘不必掛心。”葉時淵剛剛出了兩招,此時身體有些招架不住,喘氣都覺得困難了許多。
    揮手叫婢女掏出荷包,從裏麵拿出兩塊銀子遞給姑娘。
    “拿著銀子,回去給自己買件新衣服,這件被撕破的就扔了吧,省得看著難過。”
    說完,待婢女將銀兩放進姑娘手中,葉時淵又轉身去了被混混碰掉一地水果的攤位,拿出一個大塊的銀錠放在攤上。
    “這些水果我買了,收拾一下,繼續做你的生意。”
    “謝謝公子,公子俠義心腸,真是大好人啊!”
    “是啊是啊,有公子在咱們鎮上就不怕有混混搗亂了!”
    恭維聲在圍觀的人群中此起彼伏,葉時淵悄悄抹了把額頭冒出的冷汗,心中苦笑不已。
    鬼知道蘇梓鶴那個天殺的是怎麽想出這麽個餿主意的!
    除掉呂家及其黨羽後,不東鎮的經濟大權旁落,官職空缺。在百姓人心惶惶之際突然跳出一個人來把控大局,讓所有人在他身上看見希望,自然會輕而易舉的得到民心。
    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隻要把握尺度稍微用些手段,再演上幾場戲,不東鎮的大權很容易就能被他抓在手上。
    接到回信,在罵了蘇梓鶴三聲卑鄙四句狡詐之後,葉時淵猛地將藥湯倒進嘴裏,然後披上外套就出門安排自己的“英雄”戲碼去了。
    事實證明蘇梓鶴的策略還是十分有效的,從天而降的葉時淵很快得到了當地百姓的認可。
    他不僅鋤強扶弱,還每次都大手筆地救濟貧民,甚至以投資為名扶起了幾個鎮上瀕臨倒閉的大商鋪,以一己之力撐住了小鎮的經濟。
    與此同時,葉時淵的人脈也在背後給了他強有力的支持。地處偏僻的小鎮先後來了五位有名的大財主,各個出手闊綽。他們將不東鎮隱藏的優勢利用起來,投資招工,建立酒坊布莊和當鋪藥房,解決了許多百姓沒有經濟來源的苦惱和日常生活的不便。
    小小的不東鎮在呂家倒下後隻沉寂了不到半個月,頹靡的經濟仿佛坐上了狂奔的馬車開始飛速好轉。
    而鎮上翻天覆地的變化,也影響了遠在深山隱居的文甜甜。
    “終於要搬家啦!”
    興奮地抱起小狐狸,文甜甜連轉了三個圈圈才被秋焱按住。
    “好了好了,包子都被你轉暈了。”
    伸手從文甜甜懷裏抱出暈頭轉向的小家夥,秋焱笑道:“你之前看中的那間宅子在呂家倒了之後市價大跌,我去買菜的路上剛好看見,感覺價位還不錯就買下來了。不過隻付了訂金,需要你同意才能付尾款拿地契。”
    “付,這就付!”文甜甜大手一揮,她兜裏有錢,底氣十足!
    “這事兒不用我拍板,以你的眼光絕對錯不了。明天你就拿上銀子過去,一手交錢一手交地契,過幾天收拾妥當了咱們就搬家!”
    “好,聽你的,明天一早我就去辦。”
    “世事無常,因果報應。那呂家老頭前半生作孽無數,生了三個兒子也都不是好東西,如今落得個淒慘下場自然也是活該。”
    秋焱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做工精美的桃花酥放在她麵前的小瓷碗裏,對樓下的議論充耳不聞。
    “你說的倒也沒錯。可仔細想想,前幾天的呂家還人丁興旺,呂老頭還能拄著拐杖橫眉豎眼地下令抓人。短短十幾天不見,再聽到他的消息居然就成了死訊。”
    “操,你家親戚還挺多!”
    “那可不!消息絕對保真!”拍拍胸口,男人好像個說書的,講得那叫一個口沫橫飛,“他說啊,呂老爺是死在呂府前廳,一進門就看見那屋裏到處都是血。好家夥,場麵簡直太血腥,根本沒眼看……”
    兩人壓著聲音講故事,音量把控得恰到好處,讓整個酒樓大廳裏的閑客聽了個真切。
    “嘖嘖,真可怕。”
    文甜甜趴在二樓欄杆處,好奇地探頭偷聽樓下兩人的閑談,咋舌不已。
    “咋能不靠譜呢?這可是我嬸子家三叔的四舅姥爺的二姨的大侄子親口說的!”
    這得是多大的仇怨啊!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又能知道死亡和明天哪個會先來呢?
    莫名的想起別院中滿含怨氣的女鬼,文甜甜更是歎息不已。
    “你還不知道呢?呂老爺……”說話的人四處看了看,立刻裝模作樣的壓低聲音,“呂老爺,死了!”
    “什麽!呂老爺死了!!”
    “呂家完了!這次真的完了!”
    “咋了?那三個公子剛死,又出什麽事了?”
    男子大吼一聲,整個人誇張地從凳子上蹦起,腳下被凳子腿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整個酒樓大廳突然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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