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阿佑握著方向盤，支吾道：“我啊，湊巧而已。”

    季清禾雙手環在胸前，她心中有許多疑慮，可又無從問起。真的隻是湊巧嗎？法院那次，王強的突然出現也是湊巧嗎？

    車子行駛在霧氣彌漫的道路上，前路迷蒙。

    ……

    老爺子的葬禮，辦得敞亮，港城有身份有頭臉的人，全都來了。薄雲熙不喜人多，獨自呆在老爺子的房間，一坐就是半天。桌上的煙灰缸裏，塞滿了煙蒂，屋內縈繞的青煙嗆得下人根本進不來。

    季墨帶著季朗風，來到薄家吊唁。

    常虹珠沒給一個好臉色，季朗風到底年少，受不了這樣的態度，於是叫囂著，讓薄雲熙出來。

    老鄭猶猶豫豫地敲開老爺子的房門，低聲道：“先生，夫人的家人……額，季家人來了。”

    薄雲熙站在陽台上吞雲吐霧，頭也沒回，“不見。”

    “季少爺說，要見季小姐，可……夫人說人走了……此刻，正鬧得厲害。”

    薄雲熙眉頭一蹙，一天沒有刮的胡茬已經成了濃密的青色，他幽幽抬起頭，將手裏的抽了半截的煙撚滅，隨即跟著鄭管家下樓。

    他穿著一身黑色孝服，胸口別著白花，淩亂的頭發和一天未整理的儀容，讓人幾乎難以將他和那個意氣風發的薄先生聯想到一起。

    季朗風看見薄雲熙，上來就揪住他的領口。

    “我姐呢？”

    “走了。”他輕描淡寫地吐出兩個字。

    季朗風激動地吼道：“出了這麽大的事，你為什麽不通知我們？薄老爺子去世了，沒人罩著她，你就要把她趕出家門嗎？”

    “朗風！”季墨上前，將季朗風拉了回來，責備道：“怎麽能這樣和你姐夫說話？”

    常虹珠幽幽上前，譏諷道：“姐夫？你們還不知道嗎？季清禾主動離婚，從今以後都不是我薄家的媳婦兒了！”

    季墨和季朗風相視震驚錯愕，竟完全沒想到，月餘不見，竟出了這樣的大事。而季清禾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透露給他們。

    季朗風想到兩人會離婚，可想到常虹珠每每對姐姐的態度，他就恨從心生。對眼前這個男人以及所謂的婆婆，更是惱恨。

    他一把甩開薄雲熙的衣襟，“你別以為我們季家沒人給她撐腰！”

    “撐腰？”常虹珠仿若聽到笑話一樣，眯著眼睛笑起來，“就憑你嗎？”

    季朗風才剛剛二十出頭，還是上學的年紀，外人看來，對他多有鄙夷。

    常虹珠想到過去三年，季清禾身處薄家時，她無論受了多少委屈，季家從沒人來問過，不由也替她覺得可悲。可一想到老爺子臨死之前將身家財產都給了那女人，心頭更是惱恨！

    “你們季家不管好自家的養女，禍害我們薄家這麽些年，沒生個一兒半女不說，還卷走了上億家產，這筆賬，我還沒找你們算呢！”

    季墨詫異，“什麽家產？”

    常虹珠眼睛一瞥，看到薄雲熙隻字未提，而寄家人還被蒙在鼓裏，自是氣憤。

    “回去問問你們的好女兒吧！”

    來往賓客太多，季墨到底愛麵子，拉著季朗風就往外走，季朗風邊走邊回頭咒罵，“薄家一個個都是薄情的種兒，害清禾姐姐淪落到今天這步。”

    季墨憂心忡忡，“別說了！恐怕事情遠比我們想的嚴重。”

    “爸，你這是什麽意思？”季朗風忙不迭跟上，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們離婚的事情先不要聲張，連你母親，哥哥都不要說。”

    “這是為什麽？”季朗風感到疑惑。

    兩人快步上車，消失在薄家大宅。

    常虹珠喝了一盞茶，坐在靈堂一側，瞥見剛進門的常銘，啟唇將他叫到麵前。

    “你跟了雲熙這麽多年，應該最懂他的心思。”

    “先生的心思……不是我能揣測的。”

    常虹珠一個冷眼掃過去，驚得常銘不敢隨意說話。

    “季清禾繼承了老爺子所有的股份財產，雲熙就沒打算要回來？”

    “這……”常銘跟著這麽多年，早就練就了一些察言觀色的本事，他懼怕常虹珠，可也知道薄雲熙最討厭旁人插手他的事情。

    “哼，沒用的東西！”常虹珠冷冷的撇開他，拿起茶盞，卻沒有了喝的興致，隨即一個翻手將茶杯斬落在地，“你記住，沒用的人，我向來是不會留的！”

    常銘的身軀微不可見的輕顫，他垂下眼眸，將眼底的複雜情緒深藏。

    薄湛青送葬那天，季清禾還是去了。

    她穿了一身黑色長裙，撐著把黑傘，胸口特意別上了白色的花。她站在人群後麵，刻意隱藏了自己，但仍然能從人群縫隙中，看見薄雲熙和常虹珠跪在最前麵，兩人垂著頭都是一副哀傷神色。

    季清禾抬首時，看到身側的一名中年男人，戴著一頂黑色帽子，卻遮不住那半頭白發，金絲眼鏡之下的神色極為哀傷，眼角似是還掛著淚珠，紅腫的眼眶又似是哭過。

    前來送別的人這麽多，季清禾嫌少看到有人是真情實意的，不免多看了兩眼。

    中年男人似是看到她的注視，拿出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透過厚厚的玻璃鏡片看向她，沙啞著聲音問道：“你也來送他？”

    “嗯。”

    “你可知他怎麽死的？臨死之前有沒有什麽遺言……或是遺憾……”

    老爺子臨死之時的畫麵再度浮現眼前，季清禾眸子一顫。

    “他……最遺憾的應該是，都死了都沒見上兒子一麵。”她仍然記得，老爺子臨死之時，雙目死死盯著牆上掛著的全家福。他最痛心的兒子，遠走他鄉十幾年，到死都沒見上一麵！

    中年男人渾身一顫。

    “是嗎？”他語氣極為複雜，悔恨、懊惱、不甘……

    季清禾點頭，想想薄湛青的一生，明明戎馬半生，叱詫商場多年，饒是多麽厲害的人物，最終也長埋於此，不由惋惜。

    “你是老爺子的？”她好奇地多問了一句。

    中年男人壓了壓帽簷，“我……是他曾經的部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