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上，一葉扁舟。
    就是那種很普通的打魚的連個烏篷都沒有的小舟，裏麵放著少量澹水和食物，一個人穿著魚皮衣費力撐船，露出來的胳膊腿兒黝黑，嘴皮幹枯，皮膚一片黑一片紅，還有小泡泡，看起來有皮膚病。
    頭發披散雜亂，髒兮兮，粘稠的一縷縷，整個人胡子拉碴，一看就沒有好好修理過，雙眸滄桑，不斷調整這小舟上的風帆，借著簡單的風力，小舟順風飄向遠處同治縣方向。
    而這撐船之人，自然是被小綠精心打扮的葉楓。
    身後，隱隱有幾艘小船護航，當注意到葉楓的小船順利抵達岸邊之後，這才放心離開。
    小舟靠岸，葉楓抖擻了一下身上的髒東西，拿著僅有的包裹，一瘸一拐地走向同治縣縣衙。
    “這是哪裏來的野人！？”
    看著葉楓這個樣子，海岸邊，一些正在勞作打漁的漢子忍不住低聲議論。
    他們覺得自己已經夠慘了，可看看這位···似乎自己還不夠慘？
    “別亂說，這是澎湖巡檢司的巡檢大人！”
    每年都回來述職，都走這條路，一些年長的人都見過葉楓，旁邊年長的同伴拉住心直口快的年輕人，連忙低著頭，恭恭敬敬地站在遠處，官就是官，就算再怎麽慘，也高他們一頭，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特色。
    沒有搭理這些人，葉楓一瘸一拐地走向縣城。
    城門口交接路引，在守城卒捂著鼻子不耐煩的催促下入城，二十年來，縣城沒什麽變化，一如昨，還是那麽凋敝，行人菜色匆匆，沒有多少叫賣聲，城內更是臭烘烘的，隨處可見糞便。
    縣衙。
    城內雖然凋敝，可這縣衙還是很高大的。
    “本官澎湖巡檢司葉楓，前來述職。”縣衙門口換上包袱裏的嶄新官服，葉楓挺了挺自己句僂的後背，高聲說道。
    “縣衙之內，高聲喧嘩，成何體統？在這等著，我去給你通報。”守在縣衙門口的也是老熟人，一如既往地狗眼看人低。
    雖然他們隻是個看門的，可看的門不一樣，偶爾就會有一種自己也屬於這個門的錯覺。
    看了一眼這貨，葉楓沒有搭理，隻是靜靜地站在縣衙外。
    很快，縣衙裏來人，領著葉楓走了進去。
    “下官拜見大人。”公堂之上，葉楓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
    上麵，葉楓任期內的第二任縣令徐光一臉嫌棄地看著葉楓，沒有絲毫的客套，“開始述職。”
    他現在隻想讓這家夥快點墨跡完，然後趕緊離開，這家夥一來，整個公堂都有味兒了。
    “大人，這是去年一年的鹽稅。”
    葉楓從包袱裏取出一小布袋的鹽巴。
    嚴格來說，澎湖巡檢司有著收鹽課的職責，要收澎湖地區的鹽稅的，可澎湖就那麽幾個人，收誰？
    “大人，您也知道去年整年海風都很大，還來了一場海嘯，咱們曬鹽的很多工具都被毀了，幾番折騰隻剩下這點，大人.....屬下辦差不利，有罪啊！”葉楓一臉悲戚，滿眼自責，聲音中還有這畏懼的顫抖。
    聽著葉楓不斷地絮叨，這位名叫徐光的縣令看著葉楓手裏的一小布袋鹽巴，嘴角直抽抽。
    特麽你不如啥也不帶來！
    罕見的沒有刁難，實在是也沒有可刁難的油水。
    經過這些年的有意渲染，所有人的腦海中，整個澎湖地區還是那個隻有五六個人的荒島，如此，這一小布袋的鹽巴，徐光也是可以理解的。
    “辛苦了，也是難為你們了。”徐光違心地說了一句，“隻是這澎湖地區至關重要，日後陛下出征東瀛還需要借助這裏，所以，還需要你們在這裏駐守。”
    “大人放心，隻要老頭子一天不死，必然死守澎湖。”葉楓鄭重保證。
    “隻是······大人，澎湖地區人太少，缺衣少食，求您憐憫，賜予一些財物，再給調撥一些人吧。”所謂述職，不隻是一小袋鹽就行的，這些當官的人品或許很差，可能力都還有幾分。
    葉楓也得認真表演，讓自己的表現符合澎湖地區的情況，做戲做全套，否則被看出點什麽，最後麻煩的還是自己。
    “唉···你剛剛也說了，今年有海嘯，縣城也很淒慘，上頭撥來賑災的錢糧更是遲遲未到！”
    歎了口氣，徐光的大肚皮輕顫了一下，幽幽道，“這樣，本官私人讚助你五兩銀子，你去買點東西，再買兩個仆人，然後帶回去吧。”
    “屬下多謝大人。”沒有糾結，葉楓重重叩首，涕淚橫流，一副感動的樣子。
    《天阿降臨》
    帶著五兩銀子，被人家打發乞丐一樣打發走。
    葉楓走在同治縣的街道上，開始了大采購。
    主要買糧食，然後是一些藥草，總之都是一些尋常的外人看起來很符合澎湖地區需求的基本物資。
    還別說，五兩銀子的購買力很強，葉楓來來回回買了一大堆東西，把自己的小船都堆滿了。
    “天鷹教招人了！”
    正當葉楓準備離開的時候，海岸邊，一個一身灰色衣衫，腰間配長劍的中年人大聲吆喝著。
    “通過選拔者，每月一兩銀子，若是資質優秀者，每月二兩銀子。”
    中年人的呼喊讓沿海附近的居民紛紛奔跑了過去。
    生活艱辛，活下去都很難，這一個月的一兩銀子在這些人眼中就是救命的錢。
    “天鷹教？看來殷天正已經正式離開明教了。”
    望了望遠處的灰衣人，葉楓低聲呢喃了一下，他雖然遠在海外，可卻並非什麽都不知道。
    每隔半年，福伯都會帶著貨船去往各地沿海出售海鹽，每次都能帶回一些最近的消息。
    最近一次的消息便是明教教主陽頂天失蹤，明教內亂。
    微微搖頭，葉楓懶得搭理這些事，回到自己的小船上，調整風帆，便準備回家。
    “不要害怕，我們很快就會到家的。”
    小船上，除了購買的物資，還有兩個六七歲的小孩，這兩個海邊長大的孩子似乎有點暈船怕海。
    他們身上都有點小毛病，一個一條腿瘸，一個一隻手有六個手指頭，狼狽在街頭乞討，相互扶持，困難中的友情被葉楓看到了，就收了過來。
    這也是他的習慣，每年述職，都會挑兩個孩子帶回去。
    事實證明，這些從小經曆磨難的孩子，一個個都很不錯，吩咐的事情認真完成，心懷感恩，對自己唯命是從。
    “嗯嗯。”兩個小孩拚命點頭。
    那種環境下生存，他們極會察言觀色，不敢惹得葉楓一點不高興。
    “走嘍！”笑了笑，葉楓也沒多說，小船已經漸漸駛離海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