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斷依據非常簡單，就是這張頭部ct，以及血檢結果中的一些數據細微變化。我在海外留學時，博導曾經教我們通過血檢數據與檢查影像相結合的方式診斷是否有血管瘤發生？具體發生在哪個部位？就如肌鈣蛋白升高，我們立刻就會想到心肌梗死。這裏麵涉及十分複雜的工式運算，具體的我就不詳解了。”
    杜冷侃侃而談，診斷方式也是異於常人。
    “想要快速鎖定血管瘤的位置，以及判斷它的大小、病變程度，我認為很有必要再做一個頭部彩超檢查。”
    彩超具有觀察血流變化的能力，可對動脈硬化，腦血管痙攣，腦血管狹窄，血流速度等作出診斷。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各位主任的首肯。
    不知不覺間，眾人才發現，這麽多主任、主治醫師聯合會診的情況下，竟然由杜冷這個規培生占據了主導地位。
    外科的兩位主任，打心眼裏感到高興。
    反觀其它科室的主任們，除了羨慕，心中更是五味雜陳。有種被時代淘汰的危機。
    周燦一直站在搶救床前仔細觀察著孕婦。
    望診與脈診不同，是西醫與中醫都認同的診斷方式。
    不管看什麽醫生，首先必是望診。
    現在病人要被送去做頭部彩超，周燦這才意尤未盡的讓到了一邊。
    病因基本明確，各位主任緊繃的心弦輕鬆了許多。
    謝主任的目光再次看向周燦。
    臉上流露出一絲略帶得意的笑容。
    “婁主任，聽說你選的周燦醫生，昨天剛帶回急診科就立了一個大功，是真的嗎？”
    “有這回事。”
    婁主任點頭承認，神色間透著一絲緊張，下意識的把周燦擋在身後。這是害怕謝主任把急診科好不容易得到一根好苗子搶走呢。
    這個謝主任的耳目還真是靈通。
    說明他也是在關注著周燦的。
    畢竟人都有一個攀比心理。
    他選了個學曆最高的杜冷，放棄了總分第一的周燦，他也怕走眼呐。
    不過杜冷剛才的表現亮眼到了極點，所以謝主任開心極了。
    說明沒選錯人。
    “哈哈，放心，我們外科有了杜冷這個海歸博士，不可能挖一個本科人才滴！你無需緊張哈。”
    謝主任這話多少有些傷周燦的自尊。
    可能他太過得意，心直口快，沒去考慮周燦的感受。
    發現周燦受神情暗然，受了委屈。
    許醫生目視著謝主任道。
    “學曆並不能代表一切，謝主任認為本科生遠不如博士生的觀點，我不敢苟同。”
    許醫生還真是頭硬，哪怕是麵對外科大主任，也敢反駁。
    周燦其實隻是一個小規培生，受點委屈很正常。他也可以明哲保身，不管這事的。但他仍然站出來替周燦說話，這便是一個人的心性。
    他不幫周燦說話，絕不會再有第二人為了周燦去得罪一位大科室主任。
    很多人不清楚大科室主任有多牛b。
    他們的行政職稱，基本能與院辦領導持平。
    因為手握權重科室，本身也在學術、醫術方麵有著很高的成就。所以他們完全就是‘封疆大吏’這等存在。
    謝主任瞥了許醫生一眼，略有些意外。
    似乎沒料到許醫生竟是這般維護周燦。
    他歎了一口氣，神色複雜道“老許啊，靠醫技碾壓一切的時代早就過去了。你當年的落幕，是偶然，也是必然。現在的醫學科技日新月異，學術的重要性已經高過了醫技，你醒醒吧！”
    看似語重心長的勸導，卻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周燦發現許醫生的表情落寞，甚至透著一絲讓人心疼的淒涼。
    英雄落幕，本就是個沉重命題。
    親身經曆者需要承受地位下降，名譽與榮耀不再的巨大心理落差，以及眾人嘲笑帶來的雙重創傷。
    許醫生會被攻擊，是為了保護周燦不受羞辱。
    此刻，周燦心懷感恩，也想用自己的微薄力量回報心目中最可敬的人。
    他不再沉默。
    外科大主任又如何？
    不出十年，周燦就有絕對的把握讓謝主任仰他的鼻息。當然，那時候謝主任還能否坐在大外科主任的位子上都難說。
    “謝主任，您說的與時俱進我挺讚同的。隻是沒必要崇洋媚外吧！華夏的醫學文明源遠流長，至少有著超過五千年以上的曆史沉澱和積累。醫技與醫藥，一直被醫學界稱之為公認的兩大戰勝病魔的法寶。怎麽到了謝主任口中，卻是如此瞧不起醫技呢？您別忘了，外科靠的就是醫技吃飯，離了手術刀，啥都不是。”
    周燦這番話，說得精彩絕倫。
    要不是場合不對，眾人肯定要給他鼓掌。
    謝主任明明就是一個靠著手術刀吃飯的醫生，現在招了個留洋博士，得瑟得連祖宗是誰都不清楚了。
    “你，你……”
    謝主任的脾氣本就有些暴躁，被周燦這個小輩駁斥得啞口無言，不禁臉紅脖子粗，怒容滿麵。
    “好了好了，小周也是心直口快，對事不對人。謝主任沒必要太過在意。”婁主任嘴上當著和事老，臉上卻是帶著笑。
    看到一向強勢的謝主任吃癟，他覺得格外痛快。
    當然，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肯定要留點情麵。
    所以他趕緊站出來給謝主任找了一個台階下。
    以免真個把關係鬧僵。
    本來這事也就到此為止，杜冷可能看到謝主任沒辯得過周燦，覺得外科弱了威風。
    他又站了出來。
    “要說學曆、學術與醫技的地位對等，我是不認可的。就拿剛才這位孕婦的診斷，急診科不是一直束手無策麽？”
    杜冷這家夥，不愧是高智商高學曆，言辭真尖刻。
    一針見血，直接揭了急診科的短。
    而且正中七寸要害。
    急診科的醫生們個個臉上無光，心中羞慚。
    “杜醫師這話有些過了哈！我們急診科沒有束手無策，隻是人命關天，本著謹慎原則，不敢妄下結論而已。”
    韓副主任聽得一陣惱怒，連忙替急診科辨解。
    雖說他的辯解有些牽強，可是事關急診科的臉麵，總不能任憑一個後輩打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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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扯塊遮羞布擋一擋也是好的。
    至少麵子沒有完全落地。
    “嗬，韓主任對謹慎這個詞怕是有什麽誤解。治病救人，診斷時嚴謹一些是應該的，卻不能拖延，否則病人都死了，還在那裏辯來辯去，豈不成了典型的庸醫嘛！”
    杜冷這次徹底扯掉了韓副主任的遮羞布。
    不過大家都是文明人，明著罵人的話肯定不能說。
    嘲諷兩句，奚落一下鄙視對象，這是醫院的普遍現象。
    急診科的醫生們，個個都被罵得臉上無光，心中憤怒。
    被人罵成庸醫，偏還不能反駁。
    幾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既憋屈，又無奈。
    周燦也不知道為什麽，看這個杜冷特別不順眼。
    還真不嫉妒人家學曆高。
    就看不慣這家夥一副上帝口吻的吊炸天模樣。
    “杜醫生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個剛出茅廬的新人，沒體驗過急診科救人的凶險。急中容易出錯，我們急診科的幾位醫師謹慎下結論，未必是壞事。這可都是急診醫生們從血的教訓中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你這種新手尤其應該學習。”
    周燦罵人從不帶髒字。
    直接拿杜冷的工作經驗少來說事，一棒子把杜冷砸得死死的。
    爬都爬不起來。
    “周醫生這話是什麽意思？”杜冷的臉色陣陣發青。
    不過他的涵養還算到家，愣是克製住了心中的怒火。
    “沒啥，就是想告訴杜醫生，紙上談兵與實戰其實區別還是蠻大的。畢竟一個是動動嘴皮子，另一個卻要真刀真槍的實幹。”
    周燦不鹹不澹的回道。
    哈哈！
    多名醫生與護士禁不住笑出聲。
    特別是急診科的醫生護士，隻覺得從頭到腳爽透了。
    周燦把他們想說，卻又詞窮的話，全給淋漓盡致的說出來了。
    這個杜冷，自以為讀了幾年書，留了幾年洋，就有多了不起。
    甚至敢教訓急診科的所有醫生。
    周燦用紙上談兵四個字來回懟他，真精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