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門骨科醫術的等級這麽低，應該與他沒有任何骨外科基礎有關。
    分離術、吻合術，一獲得就是三級，那是因為它們是以切開、縫合、結紮這些基本外科醫術為基礎，衍生出來的高等醫術。
    斷骨接合術，他是沒有任何手術基礎的。
    他第一次就能接骨成功，一個是天賦很好，另外一個則是世間萬法相通。他的四大外科基礎醫術都已經是主治級別，能讓他觸類旁通。
    接骨時，比真正的新手肯定要強得多。
    “骨科是外科醫術中一個繞不開的坎，應用場景非常多。我現在獲得了這門醫術，找機會一點點把它升上去，倒也不錯。”
    周燦這人做事一向喜歡未雨綢繆。
    與其以後做手術四處求人，還不如想辦法多學幾門醫術。
    外科手術的領域劃分非常精細，全能醫生幾乎沒有。
    麵對複雜手術，往往都是多學科聯合作業。
    比如肋骨完全折斷，有刺到心髒或其它重要髒器的風險時，有可能需要做開胸固定手術。
    這時候往往就是心胸外科與骨科醫生一起聯合作業。
    周燦現在每增加一門醫術，將來做手術時需要求人的機會就會少一些。
    而且各種醫術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相輔相承，多學幾門醫術，對他的綜合醫術水平提升，也有著極大好處。
    ……
    “老師，您看指骨接合可以嗎？”
    “嗯，接得很好，抓緊時間完成後續的手術部分吧！”
    許醫生滿意點頭。
    第一次就能接得這麽好，已屬非常不錯。
    斷指再植手術，把病人的指骨接好還隻是手術的第一步。
    接下來的肌腱縫合、血管吻合、神經吻合，步步都是難關。任何一步沒做好，都可能造成斷指再植手術失敗。
    好在周燦已經完全有能力做好它們。
    肌腱縫合，考驗的主要是縫合、結紮兩門醫術，以及肌腱修複的相關知識。
    住院醫中等水平就能完全勝任這項工作了。
    周燦的這兩門醫術全都是主治級別，足以把斷掉的肌腱縫得非常好。
    近四十分鍾後，肌腱、血管全部已經吻合完畢。
    通血試驗，不到三十秒，斷指端就已經出現了一絲紅潤。
    完美。
    許醫生看到這裏，已經非常放心。
    笑著回自己那邊工作去了。
    周燦繼續為病人完成後續的神經吻合、縫皮。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努力，這台斷指再植術總算勝利完成。
    他也賺到了多點手術經驗值。
    還收獲了一門骨科醫術。
    這種穩步提升的感覺特別棒。
    一位名醫的成長，就是這麽一步一個腳印，通過無數台手術與搶救、診斷經驗，不斷學習，堆積出來的。
    《最初進化》
    手術一台接著一台的繼續往下做。
    田甜還是時不時的與陸醫生、李師師兩人閑聊。
    她倒是想找周燦聊天，可惜周燦一本正經的工作，壓根不怎麽搭理。
    討了幾次沒趣之後，她就轉移了聊天目標。
    接近下午三點的樣子，來了一位外傷縫合的手術病人。下巴摔傷，裂了一道口子，年齡很小，隻有九歲半，是個男孩。
    臉上依然殘留著未幹的淚痕。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正是上房揭瓦，下地玩泥巴的頑皮階段。
    嬉戲打鬧，摔倒受傷那是常有的事。
    考慮到縫合的是臉部，又是一個孩子，對縫合要求相對較高。
    許醫生便把這位病人交給了周燦。
    陸醫生的縫合太過馬虎，萬一在孩子下巴上留下難看的疤痕，可能會影響孩子一生。
    周燦很早就跟許醫生學習過無痕縫合法。
    以前因為縫合水平低，沒辦法嚐試。
    自從縫合水平升到主治級別後，他就開始找機會嚐試無痕縫合法了。
    經過實踐，以及向許醫生的多次請教後，他已經能夠做得相當好。
    周燦接下這台手術後，先是查看孩子的檢查報告。
    沒有傷及骨頭，就隻是皮外傷。
    還不錯。
    流血量不算大，說明並未傷及較大的動脈血管。
    這個手術隻能算是一個非常小的清創合手術。
    田甜與李師師正聊得開心。
    也不知道她今天怎麽那麽高興？
    她說今年就能考中級護師，而且希望很大。
    一般來說，護士的晉升與醫師有所區別。畢業後工作一年可考初級護師，拿到初級護師證後，工作四年可以考中級護師。
    她說明年就能考中級護師了，說明最少已經工作五年以上。
    難怪喬雨被她欺負得死死的。
    “局麻藥劑！”
    周燦不得不提醒她。
    “好的！”
    田甜微笑著答應，快速調配麻醉劑，然後遞給正在仔細檢查孩子傷口的周燦。
    由於傷口處有著很多血，有的凝成了塊，根本沒辦法看清傷口的具體情況。
    隻能等到麻醉後，對傷口做個清洗消毒，才能製定最好的縫合方桉。
    周燦隨手接過配好的麻醉劑，對著孩子的下巴傷口周圍注射。
    以他主治級的注射手法，打局麻藥劑怕是做得比絕大多數主治醫生都要更好。
    剛打下去沒多久，孩子的傷口出血量突然增加。
    孩子喊著頭痛，胸部不舒服，呼吸也是變得急促。
    這可把周燦給嚇壞了。
    金銘希上次出事故，到現在還受著處罰呢。
    “老師，這個孩子打完局麻後，表現多處異常。會不會是麻醉藥過敏？”
    周燦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有些慌。
    趕緊向那邊的許醫生求助。
    “用藥的劑量是多少？”
    “20mg左右!”
    周燦給孩子注射淺表麻醉劑，用量至少減半。
    “用的是什麽麻醉劑？”
    許醫生看向田甜。
    此刻，田甜表現得很澹定。出了事，護士一般不用擔太大責任，都是醫生擋在前麵。
    除非查明是護士的疏忽或錯誤，那才是護士擔主責。
    器械護士最大的風險就是參與大手術配合時，沒有清點耗材，導致紗布、血管夾之類的東西遺留在病人體內。
    做這種小手術，護士出錯的概率非常小。
    所以田甜表現出事不關己，相當澹定。
    “用的丁卡因啊！用生理鹽水嚴格按比例稀釋的。”
    她回答道。
    也就在說話間，孩子的情況急轉直下。
    任何手術都有風險。
    一但發生危險，有時候醫生、護士們甚至來不及反應。
    此刻的情況極為凶險。
    “丁卡因幾乎不可能引起劇烈過敏反應，普魯卡因在使用前才需要做過敏測試。”許醫生的眉頭皺成了川字。
    放權讓周燦獨立手術，這其實是違反醫院規定的。
    但是隻要他這個當老師的願意冒這個風險，在程序上倒也能夠說得過去。至少法律風險是沒有的。
    不出事就啥事沒有。
    民不舉，官不究。
    可是現在這個孩子的情況如此凶險，就連經驗豐富的許醫生一時間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
    那也就沒辦法精準搶救。
    時間就是生命。
    每耽擱一秒，這個手術病人死亡的風險就會呈倍增加。
    細密的汗水從許醫生額頭冒出，眼神也是極其的銳利，緊緊盯著孩子，觀察他的一些症狀。
    “傷口突然出血量加大？這說明病人的心髒收縮增強了，血壓可能升高。立刻給他量一下血壓。”
    經過測量，190/110mmhg，收縮壓高得嚇人。
    突然這麽高的收縮壓，說明心髒在急劇收縮，泵血能力遠超正常水平。
    “老師，您說會不會是麻醉劑有問題？”
    周燦已經迅速從慌亂中冷靜下來。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想著出事故後被停職，甚至判刑。
    而是想辦法爭分奪秒的找出原因，搶救這個孩子。
    周燦的診斷能力極強，測試了血壓後，聯想到前因後果。就是注射了麻醉劑以後才出現的異常。
    那肯定是麻醉劑的問題。
    “把麻醉劑的藥瓶拿給我看看。”
    許醫生的實力自不必說，也意識到可能是麻醉劑的問題。
    田甜立刻蹲下身尋找麻醉劑的藥瓶。
    就看到她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然後從裏麵拿出一個藥瓶。
    “喏，這就是那隻藥瓶。”
    她的眼神有些躲閃，臉色也有少許異常。
    周燦與她打了這麽久的交道，知道這女的是個心機婊。
    對她的話，不太相信。
    直接繞過手術台，走到那個小垃圾桶前蹲下身。
    裏麵已經扔了不少藥瓶。
    幾乎都是局麻藥的藥瓶。
    其中有一個瓶子，被埋在其它瓶子下麵，但是仍然能發現它與其它的麻醉劑藥瓶略有差別。
    周燦感到事有蹊蹺，正準備把它翻出來。
    田甜卻一臉關心道“周醫生，那些玻璃瓶都是碎的，小心紮手。”
    周燦沒說話，而是用一個瓶子把上麵的瓶子挑開，然後翻出那個被壓在下麵的藥瓶。
    此刻，田甜的臉色變得有些發白。
    不過仍在強裝鎮定。
    “異丙腎上腺素！”
    周燦看清瓶子上的藥品名，心中恍然大悟，他恨不得問候田甜的祖宗十八代。
    什麽叫做蛇蠍女人？
    田甜就是。
    “我今天的手術並沒有使用異丙腎上腺素，這瓶子哪來的？”
    周燦冷冷的質問田甜。
    許醫生閱曆豐富，各種伎倆、鬼把戲，牛鬼蛇神，全都見識過。
    他的目光也是冰冷無比的盯著田甜。
    “這，這我也不清楚啊！可能是昨天上夜班的醫生留下的吧！”
    田甜仍在竭力狡辯。
    周燦要不是看她是個女的，真恨不得一巴掌搧死她。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這裏說謊。
    她隻擔心承認錯誤後，會受到處罰。卻無視病人的凶險，無視病人隨時可能死亡。
    真想不到世上有這麽惡毒、愚蠢的女人。
    那張漂亮的臉蛋，此刻看著就讓人作嘔。
    “異丙腎上腺素可增強心肌收縮力，加快心率，擴張周圍血管與平滑肌。臨床上被用於治療支氣管孝喘、心髒驟停和休克。屬於手術室常備的搶救藥物。”
    周燦一臉冰冷的給她科普著這個藥物的用途。
    其實不用科普，她也是專業人士，肯定知道這個藥的用途。
    不然，她剛才蹲下身在垃圾桶找藥瓶時，也不會故意把這個藥瓶埋藏到眾多瓶子的底下了。
    許醫生差不多已經明白了出事的原因。
    當著病人的麵，有很多事不能說。
    他趕緊把周燦與田甜帶進外麵的更衣室。
    “田甜，人命關天，你是不是把這個藥當成麻醉劑藥物了？”
    許醫生的一張臉，陰得能滴出水來。
    眼神也是極為可怕。
    “我，我也不知道，有這種可能吧。”
    都到了這一步，她仍然還在遮遮掩掩。
    這個女人真是又蠢又壞。
    學醫的人，如果品德有問題，對病人對醫院，都是一個災難。
    他們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可能爆炸。
    “最後再問你一次，到底是不是？”
    許醫生一般很少這樣咆孝女護士。
    此刻真是怒到了極點。
    這個蠢女人，她不知道這件事的後果會有多嚴重。很可能把許醫與周燦全給害了。
    還得搭上這個孩子的一條命。
    當然，孩子也許不會死，但是家長那裏怎麽交代？
    縫個淺表傷口，你給我把孩子弄成這樣。
    恐怕沒哪個家長會答應。
    田甜不能確定是否拿錯了藥，他們就隻能先抽血做化驗，再確定搶救方桉。
    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是！是我弄錯了，剛才與李師師她們聊天，周醫生突然催促我，一疏忽，這才拿錯了。”她麵對許醫生那凶惡的眼神，終於不敢再避重就輕。
    “你呀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緊急搶救藥物與麻醉劑都是分開存放的。
    真不知道她的心思飄到哪去了，才會犯下這麽嚴重的低級錯誤。
    “立刻使用100毫克的α受體阻滯劑減輕藥害！”
    明確了孩子出現危險的原因後，許醫生立刻想辦法解救。
    α受體阻滯劑對異丙腎上腺素有特效。有些病人體內天生就有這種阻滯劑，會導致使用異丙腎上腺素無效。
    經過一係列的解救措施後，孩子的情況終於有所好轉。
    許醫生也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這件事肯定不能瞞，必須按規定向上級報告。
    “小周，你繼續為他縫合傷口，我來匯報。”
    許醫生隻是個主治，這事需要先向婁主任匯報，然後再由婁主任向醫院相關部門上報。
    好在沒有造成嚴重後果，應該捅到醫務科這個層麵，就會熄火。
    孩子的家長那裏，自然會有經驗豐富的醫生去解釋。
    有時候，家屬和病人不懂醫學，也是一件好事。
    像這個孩子的突發情況，隻要解釋合理，而且孩子沒什麽大礙，家長一般都能接受。
    當然，解釋的時候肯定不會傻傻的說藥物搞錯了之類。
    田甜直接就被停掉了手術工作。
    臨時把李師師叫過來給周燦當護士，陸醫生則是停止獨立手術。
    ……
    那個孩子經過縫合後，傷口處理得很好。
    用錯藥經過解救後，也已經無大礙。
    最終的結果還算可以。
    這也是唯一值得欣慰和慶幸的地方。
    這件事並沒有完。
    有專人出麵向家屬解釋溝通，家屬接受了醫院的解釋。帶著孩子回家了。
    急診科辦公室內，婁主任麵沉如水，許醫生同樣臉色難看。
    周燦則是小心翼翼。
    田甜低著頭，在那裏擺弄著衣角。
    很快，負責田甜的主管護師，以及急診科護士站的護士長也走了進來。
    “今天這場醫療事故發生得非常不應該。由於器械護士田甜的玩忽職守，麻痹大意，差點造成不可挽回的嚴重後果。我們急診科手術室本來這個月還想爭優的。現在出了這件事，別說評優了，肯定會招來上級領導的批評與處罰。”
    婁主任的性子本來就有點急。
    出了這麽大的事，他憤怒的拍桌子。
    “婁主任，您消消氣。田甜出現這樣的嚴重失誤，確實很不應該，我一定會加強對她的教育。”主管護師
    還是很維護手下護士的。
    醫生其實也差不多。
    護崽子嘛，很多人都有這種行為。
    醫生、護士這兩個職業，犯錯的機率賊高。
    要是沒有上級醫生、護士的關護，能夠幸存下來的，怕是十不足一。
    不管是婁主任，還是內科譚主任、許醫生……這些醫院科室的大老們，每一個都犯過錯誤。具體犯過多少次錯，沒人記得清楚。
    因為太多了。
    實習、規培醫生有時候挨罵，也是一件好事。
    隻有挨了罵，才能長記性。
    “這件事值得我們每一個護士警醒，我會盡快召開本站護士安全會議。把這件事情列為典型，教育所有護士在操作中，一定要嚴格遵守相關規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護士長說話時是坐著的。
    從這一點，也能看出她的地位相當高。
    基本上能當上護士長，本身就是主任護師級別。在護理專業、管理方麵，都有很高的水平。
    婁主任的臉色稍緩。
    “牛嵐，你看這個田甜怎麽處理？”婁主任這是給護士長麵子，也是對她的一種尊重。
    “扣罰當月獎金，取消年度評優資格，寫出深刻反省檢討書。您看可以嗎？”
    牛護士長的名字真是別具風格呀。
    一般的父母，絕取不出這樣的名字。畢竟與牛欄諧音，聽著很容易讓人誤會。
    她說話非常穩重，不急不緩，從容澹定，謙和卻又不失獨立自主。
    “嗯，這些處罰我看足以讓她深刻記住了。”
    婁主任對她的決定給予肯定。
    這件事情談到這兒，基本上告一段落，可以散場了。
    責任人已經落實到位，由田甜一人承擔。
    “沒別的事，你們去忙吧！”婁主任對眾人說道。
    周燦深刻感受到了當領導的藝術。
    前不久還是雷霆萬鈞，怒火衝天的拍桌子。現在卻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雲收雨住。
    可能也就是敲打一下急診科護理部。
    免得下次再捅出簍子。
    “請牛護士長留步，有一件事情，我想當著婁主任、許醫生的麵與您商量一下。”
    周燦等了這麽久，機會終於來了。
    本來，他以為可能需要兩三個月以後，等他把絕大部分一二級手術全部學會了，才有機會提這件事。
    沒想到田甜自己作死，闖了這麽大的禍。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天要你亡，必讓你狂。
    田甜可能是因為昨天把喬雨收拾了，確立了地位，所以特別高興。心情大好之下，於是找李師師，陸醫生等人聊天。
    正好又聊到了今年就能考中級護師的事情，她覺得前程似錦，方方麵麵都是異常順利。
    得意忘形之下。
    最終犯下一個容易被忽視的低級錯誤。
    周燦還是有點擔心她再回到手術室，到時候又攤上她當助手，還得倍受煎熬。
    倒不如抓住這次機會，把喬雨扶上去。
    盡管有落井下石之嫌，他卻是毫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