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女患者除了胃癌，還存在三顆牙齒缺失，身體多處軟組織挫傷，輕微腦震蕩等問題。周燦一看這結果，不由暗自歎息。也終於明白女子為什麽會哭泣了。她才22歲，長相也並不差，稱得上相當漂亮的那種。身材看上去高挑，形體也是相當不錯。皮膚呈現病態的蠟黃色。如果沒有生病，沒有營養不良，她的皮膚甚至不需要保養，都能白皙水靈。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真乃千古名訓。她如果嫁對了人，現在肯定是一個魅力四射的超級大美女。嫁錯了人，就變成了她現在這個樣子。年紀輕輕被糟賤得不成人樣，連命都要搭進去。女孩選擇男朋友的時候，如果隻看他的表麵，隻聽得進他的花言巧語，最終的下場就是親自咽下所有的苦果。“尚主任有說治療方案嗎？”周燦詢問入院組套護士。她們需要負責患者的床位分配、基本信息輸入、藥品醫囑的處理、費用醫囑處理等等。對於患者的基本信息，護士都是比較清楚的。這裏必須提一下，分配床位的是總管護士，鋪床的是護理護士。可以看出來，護士同樣有地位高低。給患者測生命體征，填寫三測單的人同樣是護理護士。“尚主任建議患者住院手術再輔以化療，鞏固療效。患者目前的住院預繳費用遠遠不夠，具體的治療方案還需要進一步商量。”護士擔憂的瞅了女患者一眼。她說的比較隱晦。周燦卻是業內人士，自然一聽就懂。醫院不是慈善機構，對於生命垂危的急重症病人可以進行一些必要的搶救。但是癌症患者，如果交不起醫療費，大概率隻能等死。讓醫院墊錢來給患者做手術與化療，想都別想。周燦暗自歎息，他很同情這位患者的遭遇，但是他也無能為力。家屬不交錢，患者可能明天就會被催著出院。用藥也會大打折扣。把她收治入院，估計還是尚主任大發善心。圖雅有著床位考核機製，患者的住院周期過長，或者治療質量不達標，都要扣分罰款。事關科室醫護的收入，坐診醫生收治病人入院時，通常都會比較慎重。查看了患者的資料後，周燦又給患者大致檢查了一下，她反應除了胃部出現無規律的陣痛，吃不下東西以外，別的方麵都還算好。他回到辦公室給這位患者補充好病曆信息，這邊還沒忙完，入院護士又在門口叫他。“周醫生，79床來了新患者，要麻煩你去接收一下。”“又給我安排一位患者？”周燦有點發毛。證明了實力，並且取得尚主任的初步信任後，這是準備拚命壓榨他的勞動力嗎？明明說好了下午叫他一起跟著去門診坐診的。要是周燦手上分管的病人過多，根本抽不開身。還怎麽去門診坐診？“可別嫌多呀！咱們科室隻有厲害的規培生才能分管多位病人呢！尚主任點名要把這位病人交給你來管哦！”護士笑著解釋道。周燦不禁一陣苦笑，他可不是容易被忽悠的職場小白。給一些所謂的榮譽，讓他管很多位病人，壓榨他的勞動力，他才不想答應呢。隻是這種事情，尚主任親自安排的，他還真沒辦法拒絕。跟著護士妹子跑到病房一看，79床原來的病人剛被催著出院，又來了一位新的患者。同樣是一位女患者，四十歲左右，妝容精致，很有都市女麗人的風采。整個人即便處於生病狀態，仍然顯得十分幹練。與旁邊的77床胃癌患者相比，這位女患者的待遇可就好了太多太多。床邊圍著五位家屬，穿著打扮都是相當不錯。與患者年紀相彷的中年男子，穿著休閑裝，看上去就屬於那種很有錢的成功人士。圍在床頭前與患者交談的老年夫婦，看麵相應該是患者的父母。還有一位年紀五十多歲的婦女，燙著波浪發，染成棕色，提著lv包，打扮特別時髦。有錢人，身邊聚集的好像都是有錢人，成功人士。窮人身邊圍著的，則都是窮人。把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八個字被詮釋得淋漓盡致。這種現象屬於人類的自然客觀規律。強者喜歡與強者為伍，弱者喜歡與弱者結群。一個全身家當加起不超過兩百元，月收入不足兩千的窮人，與一位身家超過千萬，月收入超過十萬的富人呆在一起時，不用誰開口，他自然就會逃離。因為富人帶給他的那種壓迫感太大了。沒人喜歡找虐。看著富人吃大魚大肉，自己卻隻能啃饅頭，連兩塊錢一瓶的礦泉水都舍不得喝，而是隻能喝廉價的自來水。走在一起，路人看向富人時透出的是尊敬，羨慕的目光。看向旁邊的窮人時，則是嘲笑，鄙夷的眼神。換誰能受得了？所以，窮人喜歡與窮人為伍，成功人士喜歡與更成功的人聚集在一起。“你好，我是你的管床醫生周燦，住院期間有任何問題都可以隨時向我反應。如果不方便，也可以通過護士轉告我。”周燦現在的身家已經遠超普通富人。麵對這些衣著光鮮的家屬，還有白領麗人類型的女患者，他顯得泰然自若，交談也是得體、自然。“周醫生您好，住院這段時間要給你們添麻煩了！”她非常有禮貌的微笑著跟周燦打招呼。“請抽根煙！”她的丈夫則是摸出一包軟中華，給周燦派煙。“謝謝，我不抽煙。還有，病房內是不允許抽煙的，你如果想抽煙，可以到外麵走廊盡頭設置的專門抽煙區。”周燦擺擺手，謝絕了對方的好意。“我看看她的檢查報告和病曆！”家屬很自覺的走到床尾，把位置騰出來。對醫生的診療工作非常配合。不得不說，社會中層以上的階級，更好打交道。醫生也更喜歡這種類型的家屬。最怕的就是那種事b家屬，有一點點錢，或者比較窮，用根棉簽都得問東問西。生怕多花了他們的醫療費。“等於還隻是初步查出患有肝硬化，病因還有待排查是嗎？”周燦看過資料後詢問患者。“對對對！尚教授親自給我看的病，看過檢查結果後，他說我的肝硬化很可能是因為其它病因引起。讓我住院進一步排查。”女患者點頭答道。肝硬化其實是一種非常危險的疾病，它可以分為代償期與失償期。通常情況下，代償期及時治療，能取得不錯的治療效果。病情進展到了失償期，肝功能急速減退，會引起腎髒衰竭，多個器官受到嚴重影響。並且可能出現嚴重腹水，脾髒腫大，消化道出血，嘔血，黑便等等。但是肝髒屬於身體最沉默的器官，肝硬化早期通常很難及時發現。這位女患者是因為出現了腹部不適，食欲減退，乏力，擔心身體出現問題，這才及時到醫院求診。也幸虧她的健康意識比較強。如果拖的時間過長，後果會非常嚴重。“現在方便對你的症狀和病史做一些詢問嗎？”周燦征詢患者的意見。護理護士已經手腳麻利的給她進行體征測量，並且做好記錄。“方便呀！您有什麽問題，盡管問！”女患者欣然答應。不過從她時不時的皺一下眉頭，能看出來，她的身體現在比較難受。很多患者身體難受時，對待醫護的態度會變得很差。像她這種，身體明明有著病痛，很不舒服，仍然對他人保持溫和、禮貌的態度，這是一種刻進骨子裏的修養。“你是從事什麽工作的呀？”“主職工作是律師，副職是給一些企業、公司做法律顧問。”原來是個律師，怪不得看上去像個白領麗人中的精英呢。律師的收入也是相當可觀。名氣大的律師，各種桉子接到手軟。“腹部有出現疼痛嗎？”“有一點，不是特別明顯。就是這一塊總覺得有點脹。”她指了指腹部臨近肝髒的區域。周燦一邊問，一邊做好問診記錄。坐診醫師有時候因為時間非常緊張，一天需要處理多位門診病人，所以對患者的詢問並不會太過仔細。有些醫生，遇到一些常見疾病時，與患者的交談不會超過三分鍾。往往都是略作體格檢查，然後開出一堆的檢查。等到患者排隊做完所有的化驗與檢查，往往需要一天的時間。能夠趕在醫生下班前拿到檢查結果就已經是萬幸。大醫院，在這一點上比較坑。如果患者當天拿不到檢查結果，第二天拿到檢查結果再找坐診醫生時，護士往往會要求病人再次掛號。“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感到身體不適的？”周燦繼續詢問。肝硬化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形成，而是需要經曆很長的一段病程發展。我們人體的免疫係統，保護機製都非常健全。當我們的身體出現疾病時，身體會第一時間發出求救信號。疼痛就是保護機製裏麵最重要的一環。很多人不理解疼痛是怎麽產生的，其實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大量細胞死亡前釋放出大量化學物質，被神經末梢捕捉到，這才產生疼痛。基本可以根據疼痛程度來判斷危險級別。劇烈疼痛的危險級別最高。輕微疼痛較為安全。“大概有兩三個月時間了。具體哪天開始的，我也記不清了。隻知道這陣子吃什麽東西都沒有胃口。我以前特別愛吃紅燒鯉魚，我老公在一個多月前，我生日當天特意做了一盤紅燒鯉魚給我吃。結果剛吃了兩口，就覺得惡心想吐。當時他還以為魚腥味太重，沒有做好。”她努力回憶著疾病的發生時間。味口突然改變，其實是需要特別警惕的一個信號。嗅覺突然失靈了，看東西突然變得模湖，有重影，味口突然改變，這些都有可能是大病降臨的征兆。周燦接著又仔細詢問了她是否有過往病史，基礎疾病，家族肝癌史、過敏史等等。把情況問清了，拿著患者的檢查資料回到辦公室，第一件事情就是寫病曆。病曆很多情況下並不是一次寫好，而是逐步完善。有些規培生因為管理的病人過多，時間緊迫，他們會想一些辦法來應付。比如直接下載一些應用模版，填入基本信息後，其它的自動生成。稍加修改就把病曆任務完成了。這種辦法即便管的病人再多都不怕。但是它的壞處也是極為明顯。病曆幾乎千篇一律，上麵抽查時，這種肯定不會太滿意。而且規培生本人也沒有得到鍛煉。規培階段沒有學到本事，正式行醫以後，什麽都需要從頭學，一點點摸索，這會造成醫療質量嚴重下降。周燦寫病曆和病程，從不偷懶。而是認認真真的寫。圖雅醫院也沒聽說哪個科室的上級醫生會愚蠢到對規培生極限壓榨，逼著他們使用模版來完成病曆等任務。醫院管理層也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因為從長遠來看，對新醫生的培養有百害而無一利。同時還會增加醫療事故的風險。一個規培生管四五十張床位，質量能有保障才見鬼了。他坐在辦公室內，一邊寫病曆，一邊思考著患者真正的病因在哪？目前，患者的主要症狀就是腹脹，伴隨輕微程度的腹痛，以及肝硬化。從檢查結果來看，還沒有出現明顯的腹部積液。能引起肝髒硬化的病因不算多。周燦不由再次拿起患者的肝功能排查結果查看。穀草轉氨酶、穀丙轉氨酶有不同程度的升高。這兩項指標的升高，首先就提示肝髒出了問題。他又拿起拍的片子查看，肝部與正常人相比，有一定程度的腫大。可是就這些信息，仍然不足以讓他成功診斷出患者的病因。這時，周燦突然意識到，應該再問問患者是否有腹瀉。跑到病房，此刻正好是中午飯點。家屬買了快餐給患者食用。這時候問她是否有腹瀉，多少有點不合適。“誒，周醫生，吃過飯了嗎？您是有什麽事情想問我吧？”患者不愧是當律師的，竟然被她一眼就看出周燦來病房是有事情詢問她。“我還沒吃飯，準備把你的病曆寫完了再去吃飯的。突然想起，還有一些信息需要向你了解，這就直接過來了。你先吃飯，我等會吃完飯再來問你也一樣。”周燦可不敢在人家吃飯的時候，問她排便的事情。太惡心人了。她本來就食欲不佳。轉身向病房外走去，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歸自己管理的77床患者。這位可憐的胃癌患者躺在床上，似乎在默默的流著眼淚。“陳小紅，身體是不是特別疼？”周燦關心的問道。他最看不得世間疾苦。特別是一些弱勢群體，讓人看著特別心酸和心疼。“沒有！”她咬著唇，趕緊偷偷的擦掉眼淚。隻是看向周燦時，眼睛紅紅的，淚跡未幹。檢查出胃癌以後，估計她已經偷著哭過很多次。眼睛紅腫得相當厲害。“你吃飯怎麽解決？沒有家屬陪護，要不叫個快餐，或者自己到我們醫院食堂吃飯都可以。”周燦敢肯定，她沒有吃中飯。嘴唇幹幹的，毫無血色。本身就病成這樣了，再不吃飯那怎麽行？這隻會加重病情。“我不餓！您不用管我！”她有些虛弱的說道。“你媽媽什麽時候能到醫院？不吃東西可不行。我正好去食堂吃飯，給你打包帶一份回來。喜歡吃什麽菜？”周燦給她墊付醫療費，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請她吃幾頓飯，完全沒問題。哪怕是出於人道主義精神，也應該向她提供一點援助。這個女人其實已經夠可憐了。“周醫生，謝謝您，我真的不餓！”她仍然拒絕。隻是她剛說完，肚子就發出咕咕叫。這讓她的臉瞬間羞紅了。不是不餓，而是有可能身上沒錢，擔心周燦給她買了飯，沒辦法給周燦飯錢。所以就謊稱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