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揚著臉，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盯著周燦。

    “真想道歉？”

    “你看我這態度像是在演戲嗎？”

    周燦的目光不閃不避，與她對視著。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交談時，敢於直視對方的眼睛，並且保持坦然，這足以證明他的誠心。

    “去喜雅酒店吃飯就算了。我遭不起那洋罪，而且費用也是高得嚇人。要真有心，你應該知道我想要什麽！”

    她幽幽的看了周燦一眼，語氣倒是率先軟下來了。

    周燦自然不會像普信男一樣，認為她想要的是與他交往。

    “你想要新聞素材？”

    他試探著問道。

    “有價值的新聞素材。”她吃的是這碗飯，最想要的果然是這東西。

    “類型限製嗎？”

    他追問道。

    “不限。隻要有這方麵的線索，隨時可以告訴我。”她的這個要求倒也不高。

    看來她的生氣隻是掛在臉上，哄一哄，兩人的關係果然有了回暖。

    至少不會再吊著個臉不理他了。

    “成交！我會留意的，隻要有了這方麵的線索，第一時間向暮大記者匯報！”周燦把那個工具包還給她。“謝謝你默默的為我做的一切！”

    周燦對著她鞠了一躬。

    這一突然的舉動，倒是把她嚇了一大跳。

    “再見！”

    下一秒，周燦的轉變也太快了，轉身就往回走，毫不拖泥帶水。

    既然請她吃飯不答應，那就隻能想辦法給她尋找有價值的重大新聞了。

    留在這裏與她侃大山，那不是周燦的風格。

    “誰要你道謝啦！真是！”

    她在後麵滴咕著，臉上卻是露出一絲笑容，再也沒之前那麽冷。

    顯然，周燦的誠懇道歉，還有道謝，讓她解開了心結。

    想想也是，她為了幫助周燦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規培生做宣傳，費盡了苦心。撰寫好的新聞稿因為攜帶著幫助周燦宣傳的私貨，台裏的領導肯定一看就懂。

    卡她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再結合攝影師老秦的說辭，說她為了幫助周燦受了很大的委屈。

    不難推斷出，她為了最大程度提升周燦的名氣，領導要求她修改新聞稿時，她付出一定代價力爭，這才得以通過。

    結果，早上的時候，她美滋滋的準備告訴周燦這個好消息，被周燦那種態度對待。

    可想而知她的心情會有多糟糕。

    現在周燦放低姿態向她認錯，哄她，讓她舒出了胸中的一口悶氣，這個梁子自然也就解開了。

    老秦看著周燦離開的背影，一臉可惜道“就這麽原諒他啦？這可不像你暮大記者的行事風格，上次那個讚助商王總請你吃飯，不就開了一瓶八萬多的紅酒嗎？”

    本來還以為今晚有口福，沒想到暮螓直接放過了周燦。

    “那個王總滿肚子打著我的壞主意，能與周醫生相比嗎？人家周醫生是個正人君子，我可不忍心宰他。再說了，規培醫生一年才多少錢？真讓他請一頓幾萬元的飯，他的日子還怎麽過？”

    暮螓反駁道。

    “嘿！我發現你是不是被那小子灌了迷魂湯啊？怎麽處處幫著他說話，置身處地的為他著想呢？我這不是看你受了委屈，想要幫你出氣嘛！”

    老秦與她是同事，對她的這些變化全看在眼裏。

    “這叫善良，懂波！”

    她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我覺得你的擔心就是多餘。之前我提出讓那小子去酒店請咱們吃飯，不管我報出一萬八一頓的飯錢，還是七八萬一瓶的洋酒，那小子麵不改色，眼皮都不帶眨一下。憑我的閱曆，那小子說不定是個隱形富豪。”

    老秦對這事有著自己的見解。

    “還隱形富豪呢！我看你是小說、電視劇看多了！走了，我還要回家趕新聞稿，記得把今天拍攝的圖片和視頻發給我！”

    她揮揮白發嫩蔥的右手，露出手上的五彩手圈以及一截粉嫩藕臂。

    “哎，你可不能光叫馬兒跑，還不給馬兒吃草啊！我還沒吃晚飯呐！”老秦在後麵衝她喊道。

    “自己解決！”

    扔下一句話，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她那輕快的步伐，想必心情已經陰轉晴。

    周燦回到醫院食堂吃飯自是不提。

    他來的有點晚，張主任她們都已經快要吃完了。

    “周醫生，需要我幫你打飯嗎？”

    姬優正在秀氣的吃著飯，看到周燦走過來，她趕緊站起身打招呼。

    “不用不用，你坐著吃飯！我自己去打飯就行了。”

    周燦可沒有那些官老爺作派。

    他到窗口打了飯，端過來坐在姬優對麵。

    護士陳清靈與龐醫師也在，都是友好的微笑著跟周燦打招呼。

    特別是龐醫師對待周燦的態度，與以前的自恃身份，不冷不熱相比，完全判若兩人。

    應該是從她那次在搶救室守護孕婦，差點出大事，後來周燦幫她把這件事瞞了下來。從那時候開始，她對周燦的態度就變得熱情、尊敬了許多。

    “周醫生就吃這麽一點呀！”

    龐醫師關心的看著他。

    “晚餐我一般不吃太飽，萬一大腹便便，行動不便。”周燦笑著回應道。

    “哈哈！還以為隻有我們女人才怕吃得太胖呢！周醫生是我們的副組長，擔負著領頭羊的作用，得多吃點。這樣才有力氣應對突發的搶救任務。”

    中年女人說話，大多比較富有心機。

    看似一句閑聊，卻是在間接向周燦恭維他的組長身份。

    “搶救任務靠我一個人可不行，得靠大家一起。你們三人也得多吃點！”其實今天相當太平，並沒有發生需要緊急搶救的事件。

    這邊剛吃了沒幾口，張主任就已經放下了快子。

    “我知道大家這幾天都很勞累，咱們收治的病人也多了起來。為此還特意抽調了幾個人專門負責病房的管理。馨香婦幼醫院的普通門診今天接診了一個比較棘手的患者，目前還隻是留觀，尚未收治。但是根據接診醫生匯報，這個病人的病因極難診斷，所以想請我們吃完晚餐後，幫著一起會診。”

    張主任說完後，立刻得到了在場的專家們響應。

    “那我們現在就去會議室，別讓人家等太久。”張主任似乎早就知道大家會答應。

    這種事，隻要情商沒低到極點，一般都會答應。

    不管能不能幫上忙，坐著去聽一聽總是好的。

    既能收獲對方的感激，又能趁機學習。

    “小周，趕緊吃完來會議室！我們先過去了。”張主任對他那是相當器重，臨走時還不忘專門叮囑他。

    診斷各種疑難病例，周燦那可是絕對的主力。

    甚至有時候提供的關鍵診斷思路，連張碧華主任都是自愧不如。

    “行，我稍後就到！”

    周燦加快了消滅食物的速度。

    當醫生的，有時候明知道吃飯太快不好，明知道熬夜不好，吃飯時間不規律不好，但是沒力法。一切為了病人。

    加班加點那是常態。

    特別是在重症醫學科或者是手術室上班，吃飯就跟打仗似的。

    等他吃完飯，趕到會議室，裏麵已經坐著許多馨香婦幼醫院與圖雅的醫生。很多都是主任級別。

    他們已經在討論患者的病情了。

    周燦進入會議室，並沒有引起馨香婦幼醫院那些主任醫師的關注。

    很多人都是不經意的掃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小周，坐我旁邊來，給你留了位子呢！”張碧華主任真是太瞧得起他了，竟然在身旁給他專門留了一個位子。

    本來還想低調的溜到後麵坐著的周燦，隻能苦笑著走了過去。

    “我看張主任似乎對這位年輕醫生很不一般，他是？”

    一位六十多歲，身材較為矮胖的女醫師應該是馨香婦幼醫院排名非常靠前的重量級專家。

    因為她坐的位置與張碧華一樣，都是最前排的首位。

    華夏一直都是禮儀之邦，禮法森嚴。

    地位高，實力強的人坐前麵。

    “來，我給你們相互介紹了一下。這位是我們圖雅醫的優秀規培醫生周燦。”

    周燦懂事的對著馨香婦幼醫院那一大票醫生微微彎腰行禮。

    “末學後輩，請各位前輩們多多指教。”

    他把姿態放得非常低，這也是他一向的為人之道。

    謙虛待人，勤奮好學。

    “小周，這位是馨香婦幼醫院婦科主任醫師胡宛君教授，她不但擅長治療各種婦科疾病，有著婦科聖手的美譽，同時還擅長類風濕的治療。”

    能夠讓張主任如此隆重的介紹，這個頭發灰白的老太太，身份與實力相必都是極為不俗。

    “哈哈，婦科聖手的至高榮譽，我可不敢當。那都是患者們的戲言，當不得真。周醫生請坐吧！這個病例的討論，對你們年輕人有很大的學習意義，你可以好好聽一聽。”

    花花轎子抬人，大家都喜歡。

    張碧華主任的幾句誇讚之語，讓胡宛君教授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快爬滿了。

    她顯然不了解周燦的實力，還以為周燦隻是張主任的一個重點栽培對象。

    要不是周燦坐的位置有些特殊，她甚至都懶得浪費時間與之對話。

    馨香婦幼醫院那邊一共有六位年紀至少四十歲以上的醫師到場，都坐在前排。

    圖雅醫院這邊的最前排則是坐有十人。

    正好是單獨坐診的十人，包括杜冷、周燦在內。

    從這一點也能看得出來，周燦的地位升了。

    高見、楊嬋這些人與他都是一起進入圖雅醫院規培，論先天條件，高見比周燦更有優勢。而且還得到了內科譚主任的新自培養。

    楊嬋同樣得到了張碧華主任這等大老的重點栽培。

    兩人均沒有資格坐在最前排，而隻能屈居第二排，這就是地位上的差別。

    “小周，你可以先看看患者的基本情況與檢查結果。”

    周燦坐下後，張主任把一些資料遞給他。

    患者，女性，38歲，早年是農村的農民，主要從事種地、洗衣做飯等事務。結婚生子後，27歲與丈夫一起進城打工。

    兩人因為隻有初中文化，也沒有一技之長，隻能從事最簡單的工作。

    丈夫在工地做工，她在一家餐館洗碗。

    此後，她換了多家工作單位，均是洗碗與端盤子，當服務員。

    大約兩個多月前，患者沒有明顯誘因的情況下，覺得左邊小腿肌肉酸痛。這種酸痛並不劇烈，久坐或者蹲在地上的時間過長，然後站起來時格外明顯。

    本來以為是勞累所致，也就沒在意。

    過了不到一個星期，患者有一次站立時出現行走困難，打壞了一疊碗，這才決定到醫院看醫生。

    首先並沒有進大醫院，而是選擇居住地的小診所。

    打了三天的吊針，自覺症狀有所好轉，於是回飯店繼續工作。

    不料沒過幾天，病情再次加重。

    嚴重時甚至無法行走。

    但是患者發現抬高左腿時，酸痛症狀明顯減輕。

    患者的病情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工作與生活，她這次換了一家診所。在朋友的介紹下，找到一位中醫開了藥，回家調理。

    吃了中藥後，病情有明顯好轉。

    但是她嫌中藥很貴，吃了不到兩個星期就自行停藥。於10天前再次發作，且這次不但左側小腿酸痛，還有右側小腿同樣出現酸痛症狀。

    患者本人害怕是大病，於是看到廣告說馨香婦幼醫院有專家免費坐診後，請了病假趕來看病。

    也不知道患者為什麽沒掛免費的專家號，最終選擇掛了一個收費的普通診號。

    這裏麵可能涉及到馨香婦幼醫院與圖雅專家的暗中博弈。

    馨香婦幼醫院並不傻，肯定不會把所有患者都讓圖雅醫院的專家治療。大部分掛號目的不明確，或者病情不是特別棘手的患者，他們就會引導患者掛馨香婦幼醫院的醫生診號。

    患者目前疼痛劇烈，坐臥不安，特別是雙下肢的疼痛極為明顯。

    已經按照正常的接診流程，給患者查過b超與血常規，尿常規。這三個檢查基本上屬於普通醫生的程咬金三板斧。

    “患者剛開始是左下肢酸痛，後來右下肢也開始痛。現在則是雙下肢劇痛，且描述為銳痛，灼痛，針刺痛，挪動下肢時更介出現牽拉痛。接診醫生給她查體時，出現了神經壓痛……”

    周燦看過所有的檢查資料後，腦子裏自然而然的構建出一個患者的病情進展圖。

    一步步加重，範圍也是不斷擴大。

    從b超影像能夠看出血管有異常陰影。

    他幾乎沒有多想，立刻就斷定這位患者很可能是靜脈血栓。

    下肢靜脈血栓，他看過不少。

    發生血栓後，如果不加以及時治療，血栓有枮能在血管內遊走，造成更大的麻煩。

    盡管這個女患者不知道那位中醫給她開的藥方是什麽，但是可以肯定，既然吃了有一定療效，很可能就是溶栓類型的中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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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療血栓，從來不是西醫的專利。

    中醫在這方麵並不比西醫差。比如傳說中的銀針通脈，還有現在很多中醫都會的一些溶栓藥方。

    隻可惜這位女患者因為經濟條件差，嫌中藥貴，擅自把藥給停掉了。

    也許持續服藥兩三個療程，能夠治愈也不一定。

    正常情況下，靜脈血栓比動脈血栓要溫和許多。動脈血栓，無論是腦梗還是心梗，分分鍾死人。有時候甚至都不給醫生搶救的機會。

    還有，她在小診所輸液治療，也出現症狀好轉，這其實並非真正的治療起了效果。

    而是輸液中的鎮痛、抗生素產生了一定的止痛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