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來到王胖子燒烤攤前，一個年輕的女子滿臉笑容的迎接三人。

    “三位請隨便坐！需要什麽可以隨時叫我！”

    “給我們來一盤烤羊肉串、一盤花生米，一箱啤酒！”許醫生做主點了菜，都是胡主任喜歡的食物。

    一盤烤羊肉串的數量是五十串，三個人應該夠吃了。

    他點完後，似乎意識到胡侃主任的身體不好，又改口道“要不還是來三瓶啤酒，一瓶果汁飲料吧！”

    “好嘞！三位請稍坐，馬上送過來！”

    女子的穿著打扮，以及氣質都不差，應該不是服務員。

    很可能是這裏的老板娘。

    “姑娘，有腐乳嗎？給我們來一些。”胡侃主任對女子說道。

    “唔……抱歉，這個還真沒有。”女子歉意的搖搖頭。

    吃燒烤一般都是喝酒，點花生米的客人都不多。

    她覺得這桌客人好奇怪。

    要不是看到三人的穿著、氣度都不凡，她真要懷疑這三人是不是故意來搗亂的？畢竟夜市上的燒烤攤，經常有一些街溜子、社會人酗酒鬧事。

    “小周，你去附近買一瓶過來吧！你師父就好這一口！”

    胡侃主任對周燦說道。

    “這麽多年過去，老胡還記著我喜歡吃腐乳呐！咱哥倆，想想這些年真不應該！”許醫生應該也是被感動了，主動握住胡侃主任的手，順勢把他給攙扶住。

    “老師，那我先去買腐乳了。”

    周燦機靈的鬆開手，轉身跑向不遠處的超市。

    留下一個獨處的機會給二人，讓兩人的關係進一步融冰回暖。

    醫院周圍的地形他很熟，這家超市就有瓶裝的老幹媽、豆瓣醬、黴豆腐。

    待得周燦買了腐乳回到燒烤攤，他發現許醫生與胡侃主任明顯變得親密了許多。

    “老師，這個牌子的腐乳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味口？”

    周燦把腐乳遞給許醫生。

    “哈哈，你小子還真是有眼光，這個牌子正是我喜歡的。”許醫生看過後，笑著誇道。

    “嘿嘿，胡主任提到的可是您三十二年前就喜歡吃腐乳了。我猜想，您肯定喜歡以前的口味。問了超市的老板，他說這個陳阿婆黴豆腐是個老牌子，我就選了它。”

    周燦解釋道。

    “有心了！快坐下一起吃吧！這家燒烤攤的羊肉串最正宗了，口味還是三十多年前的口味，經營的人換了，肉質，口味卻沒有變。”

    許醫生讚了他一句，招呼他坐下品嚐美味。

    此刻，一大盤羊肉串擺在桌上。

    老板娘拿了兩瓶啤酒與一瓶果汁飲料過來，正好聽到許醫生的話，高興的接腔道“沒想到您還是我們小店三十年前的老顧客哩，真是失敬了！以前是我公公和婆婆在經營，現在他們年紀大了，就換成了我和我老公接手燒烤攤的生意。”

    “挺好的，我們這些老顧客回來啊，其實吃的就是一個回憶。你們的燒烤攤也從以前的一個小攤子，發展成了一家燒烤店。”

    許醫生感慨道。

    “感謝你們幾十年的支持，今天這一桌給你們打九折，請吃好喝好！”老板娘放下飲料，邁著輕盈的步伐招待下一桌客人去了。

    看得出來，遇到一桌三十年前的老顧客，她非常開心。

    三人邊吃邊聊，許醫生與胡主任聯絡完了感情，又把話題扯到了醫術上。

    “老胡，說說快刀與穩刀怎麽個兼容法！這事我還是覺得有些玄乎。”

    許醫生一輩子鑽研快刀法，創造了世界最快手術記錄，對快刀法的理解和領悟怕是無人能比。

    他認可胡主任說的拖刀問題，卻不相信穩刀與快刀法能夠相互兼容。

    水火不融這是自然規律。

    “具體能否兼容，我目前也隻是停留在構想階段。如果我的身體不出問題，或許可以進一步在實踐中摸索，加以求證。現在隻能讓小周來替我完成這件事情了。”

    胡侃主任的目光轉向周燦。

    這件事情，許醫生還沒有點頭答應，周燦可不敢同意。

    於是，他隻顧低頭啃著羊肉串。

    還真別說，味道真心不賴。怪不得很多人明知道吃燒烤對身體健康有害，仍然樂此不彼。

    人生本就苦短，及時行樂才是大多數的人的想法。

    “快刀追求的極致的刀速，穩刀追求的則是穩定、平穩，最大程度保證不出差錯。兩者看似如同水火，是兩個極端，但是太極裏麵的陰與陽，柔與剛，又何嚐不是兩個極端呢？太極能做到陰陽相濟，剛柔並重，我相信快刀與穩刀同樣能夠找到一個平衡點。”

    “而且我沒生病前做過試驗，穩中求快會有掣肘，卻並沒有想像中的水火不融。相反，隻要穩刀法足夠強大，它可以很好的包容求快帶來的負作用。很有點海納百川的感覺。不管是清澈細流，還是汙濁之水，甚至是各種垃圾，大海都能包容。”

    胡侃主任說起自己的發現時，目光精亮，一點都不像是老年人該有的眼睛。

    有追求，有信念的人，目光會一直明亮，因為他們心中有光。

    “包容？”

    許醫生的眼神微亮，他與胡侃主任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他在醫術上的追求更狹隘。這從他收傳人也能看出來，他到目前為止，也就隻收了周燦一個徒弟。

    胡侃主任卻是桃李滿天下，整個心胸外科，甚至一些在心胸外科規培或者專培過的醫生，可能都跟他學習過穩刀法。

    看看心胸外科的醫生們做手術就知道了。

    基本上都是以穩重為主。

    不過他們做手術時慢得讓人吐血，那也是真的。

    “沒錯，就是包容。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兩者兼容。比如我的穩刀法強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試著兼具一定的快刀特性。同樣的，你的快刀法強大，也可以試著兼具一定程度的穩刀法。如果非要量化的話，你的快刀法達到了10級，那你應該可以同時兼備5級，甚至是6級穩刀法。有容乃大，隻要自身原來的本領足夠強大，就可以兼容其它刀法，求同存異。”

    胡侃主任用一種極為自信的語氣解釋著自己的感悟和想法。

    周燦在旁邊靜靜的聽著，心中已經有了答桉。

    因為胡主任對這些外科醫術的高深境界描述，雖然晦澀，卻讓人一聽就覺得有道理。

    天下萬法相通，大道至明且至簡。

    “不可否認，你提的這個設想是一條不錯的路子。”許醫生一口喝幹杯中啤酒。“在醫術創新上，我必須承認不如你。”

    又一次敗給了胡侃主任，能看出來，許醫生的心中有點小鬱悶。

    “小周跟你學習穩刀法一事，我沒意見了。”

    許醫生終於敞開心扉，放下了零和思維，願意讓唯一的傳人跟著胡侃主任學習穩刀法。這也意味著，他默許周燦成為胡侃主任的傳人。

    對於一些門派思想根深蒂固的人來說，做出這個決定非常不容易。

    “哈哈，就知道你會答應。來，這杯我敬你。”

    胡侃主任把許醫生的思想工作做通，他高興得像個孩子。

    能夠讓周燦成為他的傳人，幾乎都已經成了他心中的執念。主要是在短時間內，實在找不出第二個像周燦這麽優秀的傳人。

    再優秀的年輕醫生與有著醫術經驗值係統的周燦比起來，那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你還是喝果汁吧！不然真要喝出點事，以後還怎麽教小周？”

    許醫生把胡主任杯中的啤酒倒掉，換上了果汁。

    “謝謝！”

    胡侃主任端起酒杯，向許醫生敬酒，兩人碰杯。

    “小周，端起杯子來呀！怪我沒征求你的意見啊？我可是早就問過你的意見了，現在許琛都同意了，你也就從了吧！”

    胡侃主任今天真是太高興了，紅光滿麵，笑容在臉上似乎就沒有斷過。

    周燦能夠跟著胡侃主任學習穩刀術，同時兼備兩家之長，他自然千肯萬肯。

    舉杯與兩位老師碰杯。

    “我敬兩位恩師！謝謝你們願意傾盡心力的栽培我，幫助我成長。無以為報，我先幹為敬！”

    周燦一仰脖子，喝幹到底。

    “哈哈，這小子是個幹大事的人。喝杯酒都喝出這麽大的魄力。”胡侃主任現在看他滿眼都是喜愛。

    許醫生看上去心情也是相當不錯。

    多年的心結解開，與胡侃主任重歸於好，然後看著徒弟有可能闖出一條全新的路子。

    每一件事情對他來說都是大喜事。

    “小周，以後你隻要有時間就到心胸外科跟我學習穩刀法，同時我也會把心胸外科的所有高深醫術全部教給你。如果工作太忙，也可以下班後來找我，不過一定要每天緊持，因為我的身體狀況很不好，我非常擔心沒把你教會就閉上了眼睛。”

    胡侃主任的身體情況確實讓人十分擔憂。

    心髒病的可怕之處就在於隨時可以奪走人的生命。

    特別是胡侃主任這種做過兩次心髒手術的病人，更加危險。

    ……

    第二天，周燦先是去兒科查看了那個先天心髒病孩子的情況。然後又找到莊勝主任討論了患者的手術方案。

    因為已經在心胸外科與主任醫生們討論過，而且有著胡侃主任把關，他提出的手術方案，莊主任隻看了兩眼，便立刻點頭。

    以莊主任的水平，自然能看出這個手術方案極為高明，麵麵俱到。

    即便是一些細節的考慮，還有潛在危險的處理，都有著完善的預桉。

    接下來就簡單了，排手術時間，讓患者做好手術準備。

    麻醉醫師對患者進行手術風險評估，簽麻醉風險同意書。

    主刀醫生找家屬談話這個環節，莊主任直接扔給了周燦。還理直氣壯的告訴周燦，這台先心病手術將由周燦做主刀，找家屬談話自然應該由他出麵。

    周燦以前也與家屬談過話，正式以主刀的身份跟家屬談話，還真是第一次。

    好在家屬被‘社會毒打’過一次後，對他的信任度已經升到了一定高度。

    整個談話過程還算順利。

    具體的術前準備，會有護士與管床醫生跟進。手術室的安排，則是醫院統一調度。

    ……

    手術室內，周燦身穿深藍色手術服，第一次正式以主刀的身份站在了主刀位置上。

    胡侃主任已經被他請了過來，就坐在靠牆根的位置。

    關鍵時刻就能給他一些指導與幫助。也是他敢主持這台手術的底氣之一。

    莊主任甘願給他當第一助手。

    整個手術團隊，都以周燦為中心。

    以前，周燦看著別的主任醫師主刀，心中很是羨慕。渴望著有那麽一天，也能以主刀的身份主持一台像樣的大手術。

    此刻真的實現了這個夢想時，他才發現，肩上的責任就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壓著。

    壓根沒有想像中的誌得意滿，腳底發飄。

    也許唯一的區別，就是手術室所有人都圍繞他的指揮棒轉動。

    待得患者麻醉成功後，手術正式開始。

    建立體外循環，行全腔靜脈-肺動脈連接術這些，周燦全都順利完成。接下來的開胸、心髒手術也還算理想。

    手術完成了一半，並沒有出現任何差池，周燦也是輕舒了一口氣。

    初步手術內容已經全部完成，試著停機看看效果。

    結果，剛一停機，患者的動脈血壓嘩嘩地往下掉，根本維持不住。中心靜脈壓卻呈現出高壓上升態勢。

    一看這情況，周燦心中多少有點慌。

    換作誰來主刀都得慌。

    因為心髒手術的風險極高，動脈血壓維持不住，患者說涼就能涼給你看。

    “小周，不要慌！這種突發的意外情況，你以後在手術中經常會遇到。”胡主任坐在那兒，語氣澹定。

    這也多少給了周燦一些保持鎮定的動力。

    就好比我們攀爬岩壁時，身上綁著安全繩與沒綁安全繩，那完全是兩種心理感受。

    身上係著根繩子，多少就能心安一些。

    胡侃主任自己當主刀時，遇到突發狀況，同樣有些承受不住壓力。不過比起周燦來，他的心理素質肯定要強大許多。

    畢竟是在手術台上征戰幾十年的老將了。

    周燦冷靜下來後，開始認真尋找原因。

    為什麽一關機，患者的動脈壓就往下掉呢？他決定從中心靜脈壓過高入手。

    時間就是生命，在這種時間極度緊迫，內心高度承壓的狀態下查找病因，對他來說絕對是一次巨大的挑戰。

    經過仔細測量，他發現上、下腔靜脈與肺動脈之間並沒有明顯的壓力階差。

    從這一點就能排除手術吻合口狹窄。

    難道是肺血管阻力過高？

    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周燦的腦子裏迅速思考著測試的辦法。現在還隻是懷疑肺血管阻力過高引起，是否真的因為這個原因，還需要做一些試驗來驗證。

    心房障板開個窗，可以緩解靜脈高壓，增加心排量。

    他試著在心房障板上開窗，並且使用肺血管擴張劑，問題仍然沒能得到解決。

    這個問題，其實在心胸外科時就已經討論過，他也有著這方麵的預桉準備。隻是真的實施後，才發現低心排症狀根本沒有得到解決。

    看著患兒的情況越來越危險，周燦把心一橫，隻能將下腔靜脈-肺動脈連接的障板拆除掉。

    到得這一步，手術馬上麵臨失敗。

    莊主任的額頭上已經大顆大顆的冒汗。手術團隊的其他人員也感到不妙，氣氛變得緊張而壓抑。

    在這個緊急時刻，胡侃主任出手了。

    “這台手術瀕臨失敗，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患兒的肺血管發育不好，肺血管阻力過高。來，按照我的辦法做……”

    胡侃主任有如一根定海神針，在危急時刻給周燦指出手術失敗的原因，並且給出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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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足足三個多小時後，周燦整個人累到接近虛脫，患兒幾次從死亡線上被拉回。

    手術總算成功完成。

    此刻，患兒的血壓已經恢複正常，心髒搏動有力，患兒的呼吸功能也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良好狀態。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全身的紺紫正在一點點消退。

    周燦做著術後總結與反思。

    這個患兒的問題遠比他想像的要嚴重得多，除了肺血管發育不好，導致肺血管阻力過高外。患兒還存在三尖瓣閉鎖。

    要不是有著胡侃主任這位頂級心胸外科專家大現場指揮，這個患兒有十條命都交代了。

    周燦感覺自己就像渡了一次生死大劫，剛才手術時神經一直緊繃，腦子裏想的都是如何手術。此刻完成了手術，除了收獲了一大堆的超高醫術經驗值獎勵，他也真正體驗到了第一次主持大手術的滋味。

    就四個字，極度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