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第一次事故,不治死幾個人成不了好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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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們記者最大的能力是什麽嗎?”她盯著周燦問道。
周燦搖搖頭。
“采訪權!隻要我們認為有價值的新聞,就可以采訪,撰寫成新聞稿,過審後就可以展示在公眾麵前。如果你的人品可以一直這麽正,本記者可以免費幫你宣傳宣傳。”
都說女人十分感性。
周燦幫著她一起救助了那個孩子,再加上交談中引起她的一些思想共鳴,她直接就表示願意幫助周燦做免費的宣傳。
這種好處,別的醫生求之不得。
周燦卻表現得十分澹然。
“刻意報道我的正麵新聞真沒必要。人怕出名,豬怕肥。我還是這樣默默耕耘,逐步提升來得比較好。你們衛視台的影響力太大了,再叫我上一次電視,我真怕吃不消。”
周燦謝絕了她的好意。
坐在對麵的老秦隻是搖搖頭,略有些訝然的看了周燦一眼。
這年頭能澹泊名利的年輕人太稀有了。
比大熊貓還要更罕見。
“嗬嗬,想什麽呢!你以為上電視的新聞欄目那麽容易啊?我指的是報紙、自媒體。”她就喜歡周燦這份憨勁兒。
越是不追逐名利的人,越優秀。
“報紙、自媒體宣傳也不用!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眼下我是真的不需要。以後等我有需要時再找你,行不行?”
周燦再次拒絕。
“好吧好吧!別怪沒提醒你哈,現在主動幫你宣傳你不要,下次你找我,可就有一定條件。”
她微眯著眼睛道。
“成!”
周燦滿口答應。
“喲,我還得回急診上晚班,不能陪你們了。你們慢慢吃!”
他看了一眼時間,趕緊起身與暮螓、老秦道別。
回到急診科,許醫生對他可真是照顧啊!留著兩台三級手術給他。
由於三級手術的風險頗大,許醫生並沒有如往常一樣下班,而是留在手術室,指導周燦做手術。
“今天在兒科坐診還順利吧?”
許醫生在他進行手術前的準備工作時隨口問道。
“都還挺順利的。就是有一個患童從車頂摔到地麵,導致右臂脫臼。我給他實施手法正骨複位後,患童一直喊疼,臨走時還一直在哭。但是肩關節給他成功複位後,他的右臂已經能夠抬起來,並且恢複了抓握能力。您說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周燦坐診一天,也就隻有這個患者讓他有些膈應。
不得不說,有個老師傾訴一下,挺幸福的。
“接骨複位後沒有再拍個片子看看麽?”
許醫生想了想問道。
“沒有!”
周燦這麽做,也是出於幫助患者節省治療費用。同時還能讓患者少吃一次輻射。
拍x光片的輻射不大,但是能免則免。
“接骨前拍了片子吧?”
“那肯定拍了呀!”
“明天上班後,你到兒科把接骨前的片子調出來發給我看看。如果那孩子接骨前一直哭鬧很凶,就是嬌生慣養型的,問題不大。如果找你診治時沒哭,肩關節複位以後反而喊痛,哭得厲害,那就需要進一步排查隱患。”
許醫生到底是老醫生,診療經驗遠比周燦豐富得多。
三言兩語就點出了問題的關鍵。
周燦細細回憶,那個孩子進門診室求診時,並沒有哭鬧。隻是臉上有著哭過的痕跡。
後來做完檢查後回來找他,同樣沒有哭。
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隻能等到明天調出患童的右臂複位前的片子看看再說。
一般來說,患者接受治療後,如果有什麽問題,通常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向醫院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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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為止,家屬還沒有打電話向醫院反饋任何問題。
也稍稍讓周燦感到心安。
他在急診科手術室,帶著喬雨、羅士紳一起做手術自是不提。
……
第二天一大早,八點不到,周燦就到兒科調了患者的檔桉。
他查看了一遍患童的片子,沒發現什麽明顯的問題。
就隻能看到肩關節脫出。
他把片子發給許醫生查看,同時還把患童求診時留下的電話抄了下來。
準備到時候打電話問問家屬。
他這邊剛回急診科,門診的導診護士周豔青就給他打電話。
“周醫生,有件事情想向你反應一下。”
“你說!”
周燦聽她的語氣,察覺到可能不是什麽好事情。
“昨天那位右臂脫臼的男孩,現在他的爸爸媽媽帶著孩子又找到醫院來了。吵著要見負責人。”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昨天回家後,周燦就一直在琢磨這個患童的事情。
始終想不明白,患童的肩關節複位成功後,為什麽反而哭鬧不止,一直喊疼?
現在家屬直接找上門來了,患兒很可能出現了問題。
“有說什麽事情嗎?”
周燦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心裏麵多少有幾分緊張。
“孩子的爸爸特別凶,說是把他們的孩子治壞了,我也沒敢多問,怕挨打。現在已經把這事稟報給了唐主任,讓人領著家屬到醫生辦公室去了。”
讓家屬在門診那邊吵鬧,影響極其惡劣。
這肯定不行。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把家屬帶到醫生辦公室,或者醫務科的接待室,先行安撫,了解事情的原由。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給我通風報信。”
周燦掛斷電話後,眉頭皺得緊緊的。
這邊剛掛斷電話沒多久,電話再次響起。
唐菲主任親自打電話過來了。
事情比想像的要嚴重。
就是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按理說,手法複位肩關節,能出什麽事?最多也就是複位不成功,肩關節再次脫臼。
“周醫生,現在忙嗎?”
“我剛準備查房,不算忙,您有什麽事盡管說。”
周燦其實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你昨天接診過一位右臂肩關節脫臼的五歲小男孩,家屬說是當時在門診室直接手法給孩子把肩關節複位接回去了,有印象嗎?”
唐菲主任遇到事情,也是語氣溫柔、平緩,這一點很值得周燦學習。
越是上位者,遇到事情時就越要沉得住氣。
周燦遇到事情時能夠沉著冷靜,但是與唐菲主任比起來,顯然還有一定差距。
“我記得這個患兒,怎麽啦?”
“家屬反應給他們孩子複位時手法粗暴,把孩子的右肩關節囊直接造成骨裂。他們帶孩子在省兒童醫院拍了片子,確實可以看到清晰的骨折線。”
“怪不得當時給孩子複位成功後,一直喊痛,哭得厲害呢!原來是關節囊骨裂了。”
周燦恍然大悟。
這事可就麻煩大了,如果真是周燦所為,已經可以定性為輕微程度的醫療事故。
“當時接骨時用的力氣很大嗎?根據我的臨床經驗,複位時想要造成關節囊較為嚴重的骨裂,幾乎不太可能。因為孩子的骨骼柔韌性本來就很好,肩關節複位使的力道也不可能說是有多猛烈。”
唐菲主任冷靜的詢問當時的情況。
“還有,這事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負擔。即便真是你在治療過程中不小心造成的,科室也會為你承擔所有的後果,不會讓你個人來承受。”
這話聽得周燦十分暖心。
“謝謝!謝謝唐主任如此愛護我,給我最寬厚的關愛。”
周燦在這一瞬間,對唐菲主任的人品有著深深的認可,對她的信任度,也是瞬間升了一個大截。
“當時我在給患兒接骨時用力並不是很大,至少我認為完全不可能造成骨裂。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給患兒複位肩關節,自認為經驗、手法、力道都沒什麽問題。隻是這事現在根本說不清,我也不敢保證一定不是我弄的。”
周燦與自己人說話,倒是十分坦誠。
有什麽說什麽。
“此事確實有口難辯,主要還是缺乏有力證據自證清白。接診時,你給患兒拍了x光片吧?”
唐菲主任沉吟片刻後問道。
“拍了!剛才我還特意跑到兒科調取了患者的檔桉,重新查看了光片,隻是並沒有發現什麽問題。”
說起這事,周燦多少有些鬱悶。
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醫術是不是太差了?
主治級別的正骨術,按理說,也基本夠用了啊!
隻要不是那種特別危險的關節複位、正骨,一般都能夠操作。比如頸椎的複位,這個風險極高,他現在就勝任不了。
主要是害怕出事。
“行,這事你先不用管了。我打電話給你就是了解一下情況,你不必有以心理負擔,到時候處理好了,我會把結果反饋給你。”
唐菲主任安慰了他兩句,掛斷了電話。
一大早就遇到這麽一件糟心事,周燦的心情可想而知。
“小周,你發給我的片子,我剛才看了。應該是有問題的。”
許醫生拿著手機找了過來。
“哪裏有問題?剛才兒科那邊打電話給我,說是家屬帶著孩子過來找麻煩了,說我把孩子給治壞了。他們在省兒童醫院做了檢查,肩關節囊發生骨裂。”
周燦聽得許醫生找出了問題,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能自證清白,性質將會不同得多。
最多就是一個誤診,沒發現問題而已。
醫院需要承擔的責任要小得多。
“哦!家屬來醫院找麻煩了?這樣,你先別查房了,趕緊跟我去討論室。”
許醫生帶著周燦進得討論室,把患兒拍的片子進行投影,放大。
“喏,看到沒有,這處位置的骨折線已經相當明顯。”
老師就是老師。
看過片子後,立刻找到了問題。
隻是在手機上,因為屏幕有限,哪怕把光片放大幾倍,仍然不能很清晰的看到骨折線。
如今把它放在投影儀上,經過三十倍的放大,立刻發現了明顯的骨折線。
“還真是!這個隱患我當時竟然沒有發現,粗心大意了。”
周燦懊惱不己。
他直接把圖片拍了下來,然後發給唐菲主任。
緊接著,周燦直接打電話過去。
如果沒猜錯,醫院方麵正在與家屬溝通中。不白之冤,周燦肯定不背這個鍋。
“唐主任,剛才我把患兒的肩關節骨片拿給我老師看了一下,經過三十倍放大後,發現了較為清晰的骨折線。我已經把圖片發您微信上了,您看看,這道骨折線與患兒在省兒童醫院做檢查後拍到的骨折線是否一致?”
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周燦難免有些性急。
就想著快點證明清白,把問題解決好。
“好,我知道了。這邊正在與家屬溝通,我們會向家屬反映。”
她說話顯然不是很方便。
很可能家屬就在現場。
那邊已經直接掛斷了電話,周燦甚至能隱約聽到家屬的咆孝聲。
任何一家醫院,發生醫療事故後,首先都會保護好醫護人員。不能讓他們既流汗又流淚。
醫生與護士本就是一個高危職業,風險無處不在。
要是出一點點事,就把醫生推出去抵擋患者家屬的怒火,誰還敢當醫生?
不管怎麽樣,醫生給患者治病時的初心總是好的。
冒著巨大風險,不顧一切的救治患者,僅這一點就值得尊重與維護了。
這起事故,如果周燦不能自證清白,醫院方麵大概率賠點錢,道個歉了事。
如果是黑一點的醫院,對付家屬的辦法可就多了。
很多情況下,患者和家屬終究屬於弱勢的一方。醫院代表的是一個單位,患者終究隻是個人。
一個人想要與一群人鬥,結果可想而知。
除非有著十足的證據,並且請專業的律師打官司,不然大概率都是輸。
“第一次遇到醫療事故吧?”
許醫生平靜的看著周燦。
“嗯!”
周燦老實的點頭。
“我們醫生隻要從事診療工作,就難以避免事故的發生。這件事,你可以吸取教訓,以後行醫時更加謹慎小心,卻不必因噎廢食,以後畏手畏腳。”
許醫生的聲音出奇的溫和。
“當初我在手術室跟著上級醫生一起做手術,病人是主動脈夾層,後來直接死在了手術台上。那是我做手術第一次死人。當時我整個人的魂都給嚇掉,連怎麽走出手術室的都不知道。時隔多年,我仍記得,那時候心裏麵充斥著負罪感。總覺得人是我們弄死的。”
“後來,科室主任就把我叫到辦公室,寬慰我,不必害怕。一位醫生不治死幾個人,根本不可能把本事練出來,也不可能成長到無懼一切病魔的地步。當時我不太理解,也不敢反駁,隻知道點頭。後來科主任還跟我說的什麽,我現在早忘了。”
“直到後來我經曆得多了,甚至由我主刀時,病人死在了手術台上!我才漸漸明白那位科主任的教誨。醫生救治病人時不必顧慮太多,否則相當於自戴枷鎖、鐐銬,醫術本領永遠強不了。”
許醫生語重心長的分享著自己的成長經曆,以此來開導周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