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還覺得許醫生一直拿出大部分工資補貼給受害者家屬，完全沒這個必要。
    現在才明白，其中還有著這麽深的隱情。
    許醫生出醫療事故的受害者能量恐怖，而許醫生隻是一個普通醫生，不表現出最大的誠意，萬一人家憤怒難平，也許就是動動嘴巴皮子的事，許醫生就得跟著倒大黴。
    醫生要對付的不但有前方的病魔，還有著後方的各種明槍暗劍、鞭子。
    醫院的行政部門的人員、各級領導，上級主管部門，地方上的權貴，幾乎隻要是個有點實力的人物，就能把醫生拿捏。
    周燦能夠理解老師的艱辛與不易。
    “老師，一些企業請您去講課，您會答應嗎？”
    周燦的錢已經多到用不完。
    許醫生每個月需要拿出大部分工資補償給受害者家屬，他這麽大的年紀卻連一輛代步車都沒有，穿著也很一般。想必他的經濟條件不會太好。
    周燦的想法就是通過請許醫生去講課的方式，幫助許醫生賺取工資以外的收入。
    直接給錢，那簡直就是汙辱人。
    許醫生肯定不會接受。
    “我目前這種狀態維持著就挺好。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對了，那個大腿燙傷，傷口感染腐爛的病人，你準備怎麽治療？”
    許醫生非常聰明，立刻明白了周燦的良苦用心。
    他婉拒以後，直接轉移了話題。
    顯然不想再繼續聊這件事。
    “患者打不了麻藥，沒辦法做清創手術。我準備直接把他安排住天病房內，然後使用實驗室的無菌蛆幫他清理腐肉。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三到四天就能看到效果。”
    對於這種從未使用過的治療方法，周燦多少有些期待。
    行醫生涯中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棘手患者，需要他勇於創新，盡可能多的嚐試各種最適合患者的治療方法，慢慢積累更豐富的實戰經驗。
    隻有這樣才能越來越強。
    “絲光綠蠅的蛆，我們醫院實驗室不一定有。但是醫學院那邊肯定能弄到，這件事情可以找內科的譚主任幫幫忙。或者找婦產科的張碧華主任也能輕易弄到。主要是這邊需要急用，就隻是咱們科室自行申請，三天以內能弄到一批就算是好的了。”
    許醫生給他支招。
    普通醫生還真沒那麽廣的人脈。
    但是周燦與內科的譚主任，婦產科的張主任都很熟。
    這種小事找他們幫忙，肯定會答應。
    略作思考後，周燦決定還是請譚主任幫忙。
    與許醫生交談結束後，趁著吃飯的間隙，他查看了手機上收到的信息、未接電話。
    女記者暮螓已經給他回了信息。
    “已對接，記得請我吃飯！”
    她辦事的效率倒是一流。
    沒想到這麽快就與那個女孩對接上了。
    現在就期待有一個好結果吧！
    記者絕不是萬能的。
    那個女孩的老板肯定不是什麽善茬，要讓他賠償大筆醫療費，恐怕比登天還難。
    至於幫女孩討回父親遇礦難的死亡賠償金，更加不容易。
    她的親叔叔明顯把那筆錢私吞了，又怎會輕易吐出來？
    反倒是患者家屬這邊比較容易對付。
    實在不行，讓家屬去打官司好了。不過有一個前提，需要有相關的機構保護女孩的人身安全。
    看得出來，她對患者家屬充滿恐懼。
    那些個彪悍的家屬惱怒之下，很可能把氣撒在她身上，對她進行非法拘禁，人身傷害等等。
    這件事情，周燦肯定會給予持續關注，盡可能有一個比較好的結果。
    吃完中飯，他徑直前往大內科譚主任的辦公室。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如果譚主任不在，就去婦產科找張主任。
    去婦產科就肯定會見到楊嬋。
    因為她是張主任的愛徒，張主任無論是坐診還是做手術、查病房，全都帶著她。
    隨著年齡的不斷增長，楊嬋也是出落得更加成熟、大方，她對周燦的態度似乎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每次去了婦產科，周燦都能感受到她的眼神中有著那麽一絲熾熱。
    身為過來人，他非常清楚楊嬋看他的眼神有什麽含義？
    還真不是他自戀，而是憑他的直覺，幾乎可以肯定楊嬋應該對他有那麽一點意思，目前的狀態，很可能是暗戀。
    當然，這種事情也隻是周燦的單方麵猜測。
    他是有家室的人，與楊嬋雖然是同學，也得過她不少幫助。但是讓他背叛愛情，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男人的下半身是本能，上半身是修養。
    很多稍微有點成就的醫生，都是二婚，甚至三婚。
    周燦卻不願意走那條一直嚐鮮的婚姻道路。
    醫藥代表、年輕護士、女醫生、年輕漂亮的女病人，固然都很誘人。但是他一但邁出那一步，傷害的就是兩個女孩。
    所以他一直非常理智。
    最近這段時間，沒什麽事情很少去婦產科那邊。
    當他來到大內科譚主任的辦公室，運氣還算不錯，譚主任正好開完一個學術會議回來了。
    此刻正在辦公室內查看科室的一些疑難病例資料。
    “小周，稀客呀！”
    譚主任看到周燦過來，態度相當熱情。
    “譚主任，今天有事情麻煩您來了。”
    周燦發現陪在譚主任身邊的學生不再是高見，而是換成了兩張新麵孔。
    譚主任在學術方麵的成就很高，從他那次承諾，隻要周燦到內科發展，研究生學曆的事情包在他身上。可以看出來，他在學院那邊的地位肯定不低。
    許醫生這次讓周燦找譚主任或者婦產科張主任幫忙弄無菌蛆，也能看出這兩位在學院的地位很高。
    譚主任至少也是碩導，甚至是博導都有可能。
    身邊的新人也是一批一批的培養。
    這兩名新的醫生隻是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周燦。
    “你哪次過來不是有事叫我幫忙？說吧，啥事？”譚主任說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嘿嘿，這不是債多不壓身嘛！”周燦笑著過去給譚主任的杯子添水。“我今天收了一個病人，腿部燙傷，麻藥嚴重過敏，目前傷口感染嚴重，並且腐爛。在它院用了多種抗生素，感染均沒能控製住。”
    “這種病人可不好治，不能打麻藥的話，根本沒辦法手術深度清創。除非患者有鋼鐵般的意誌。不過如果患者真有那個意誌力，也就不會到咱們醫院來求醫了。”
    譚主任的診療經驗豐富，一聽病人的情況，就連連搖頭。
    “我們內科給個營養支撐，或者用藥物調理一下患者的身體係統還行，你找我治療這種嚴重感染腐爛的燙傷，我也沒什麽好辦法。抗生素的種類繁多，你如果想要換其它高級抗生素，我可以給出一些建議。不過我可以明確告訴你，用了多種抗生素均沒能控製住感染的情況下，再用其它高級抗生素，情況同樣不會太理想。別想著出現在太大的醫學奇跡。”
    內科是治療各種慢性疾病為主，對於急症也能治療。
    特別是一些危重症，內科使用藥物、營養、呼吸機、介入等多種手段，能夠成功搶救回一些瀕死患者。
    但是說到創造醫學奇跡，還得是外科。
    非要形容，內科就是穩如老狗。
    不會有太大的驚喜，也不會像外科手術那樣大起大落。
    一刀生，一刀死，這種事情在內科基本很少發生。
    內科的治療理念，與中醫的撥亂反正那一套很相似。就是幫助患者控製病情，穩定生命體征，然後依靠患者的免疫力戰勝疾病。
    “我不準備再用新的抗生素，特別是高級抗生素，價格昂貴。那個患者是在一家火鍋店吃火鍋時，被一個女服務員不小心弄翻了火鍋盆燙傷的。現在幾個家屬揪著那個女服務員，逼著人家小姑娘賣身賠錢。能夠節省一些治療費，我就盡量給他節省一些。”
    周燦解釋了一下其中的原委。
    很多高級抗生素，在普通病房看都看不到。
    一方麵是因為普通病人用不到那些高級抗生素，另一方麵，有的藥特別貴。基本上都是進口。
    這裏必須再吐槽一下國產藥，國產耗材，真的很落後。
    抗生素最早發明於西方，人家領先，可以理解。
    醫療器械與各種耗材落後人家一大截，這裏麵可以詬病的地方太多了。國內很多醫藥、器械公司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行賄、營銷。
    也能理解，畢竟都要生存嘛。
    生產出來的產品在質量方麵比進口的差遠了，用了效果也不好。不走走後門，不打點到位，鬼才用你的。
    可是如果走後門可以決定一切的時候，那還有哪家企業舍得砸大筆錢去搞研發，提升品質？
    ecmo的開機費用就要七萬多，為什麽這麽貴？
    因為開機需要的那套管子隻能依賴進口。屬於一次性耗材。
    開機後，每天的運行費用大概一到兩萬左右。
    沒有醫保的患者，如果家裏經濟條件不好，那是真的用不起。
    高級抗生素一小支就要一千多，病情嚴重點的病人，一次用六支，那就是六千多了。
    有時候，沒錢真的就等於活不起。
    “知道我最欣賞你哪一點嗎？就喜歡你工作這麽多年，仍然有著一顆菩薩心腸。這非常不容易。絕大多數醫生試過幾次心寒後，都會變得冷漠無情，你能始終保持著這份醫者父母心，真心不容易。”
    譚主任聽了具體情況後，對周燦的醫德十分欣賞。
    “嗨，這真的沒什麽。借用一句網絡金句，明明我自己也過得不好，就是看不得那世間疾苦。人嘛，長著一顆良心就沒辦法做昧心事。”
    周燦對此倒是一點都不在意，隻覺得本該如此。
    一個人要是連良心都丟了，那還能算人嗎？
    與野獸沒太大區別。
    “我這次過來找您幫忙啊，不是想要請您過去會診。而是想請您幫我從學院實驗室弄一些絲光綠蠅的無菌蛆過來。數量有個一千左右應該足夠了。”
    用活蛆治療腐創傷，早年抗生素沒有發明時，常用於西方戰場。
    它的效果相當不錯。
    發現這個治療方法也是一次偶然機會。
    當初西方的國家在打仗，戰士受傷後，缺醫少藥，傷口感染化膿，開始腐爛。
    因為戰線吃緊，後勤薄弱，很多戰士得不到及時救治和照顧。以至於他們的傷口腐爛的臭味引來了大批蒼蠅。那些蒼蠅在傷口上吸食腐肉與膿液，並且大量產卵。
    因為天氣炎熱，很快便在傷口上孵化出大批蛆。
    經過一段時間後，戰場上的軍醫發現了一個神奇的現象。得到好的照顧，傷口沒有生蛆的戰士，恢複反而慢。反倒是傷口生蛆的戰士，傷口很快就愈合了。
    經過觀察，軍醫發現那些蛆把傷口上的腐肉吃幹淨後，還會排出一些液體。
    這些液體似乎有著殺菌消毒的作用，還能促進傷口快速愈合。
    於是，用蛆治療腐爛傷口漸漸運用於醫療之中。
    譚主任聽到周燦過來求蛆，愣了愣之後，隨即目泛精光。
    “你小子還真是個天才！這辦法都被你想到了。像這種特殊病例，用實驗室的無菌蛆來治療，還真有可能出現奇跡。行，這件事情並不難，我打個電話，讓那邊送一千條絲光綠蠅的蛆過來。”
    譚主任爽快的答應了此事。
    兩個醫學生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神奇的治療方法，畢是大為好奇。對周燦的印象也是深刻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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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了！我就不打擾您了！”
    周燦在內科規培了一年多，與譚主任其實已經相當熟悉。
    關係說不上特別密切，至少還過得去。
    “這小子，真是吃完抹嘴就溜啊！可惜啊，要是能來我們大內科發展該多好。”
    譚主任看著周燦的背影，無奈的笑著搖頭。
    “老師，這位周醫生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是哪個科室的呀？”身旁的一名學生忍不住打聽周燦的來曆。
    “他是急診科的醫生。也是我見過的最有天份的醫學生，關鍵他的品德還特別靠譜。你們以後有機會，可以多向他學習。”
    譚主任對周燦的評價非常高。
    兩個醫學生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能讓譚主任如此盛讚的年輕醫生，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如果他們知道了周燦的傳奇經曆，估計他們也會由衷的敬佩這位師兄。
    周燦回到急診後，沒過多久就有人給他把一千條蛆蟲送過來了。
    此時，他已經給患者與家屬做完了思想工作。
    為了達到滿意的治療效果，減少家屬對治療過程的幹擾。周燦提出隻能一個家屬陪護。
    最終由患者的妻子留下來照顧。
    看著周燦把活蛆倒在她丈夫的創口上，她顯得十分驚恐。患者本人同樣需要承受心理和身體上的不適。
    畢竟這些活蛆在傷口上爬來爬去，不斷啃噬傷口，足以讓人毛骨悚然。
    常人很難接受被蛆蟲啃咬身體的感受，對蛆蟲更是有著天然的害怕。
    試想，平時一條毛毛蟲爬到皮膚上是啥感覺？
    冰涼、惡心、癢。
    高達一千條蛆蟲在身體上爬來爬去，不斷啃咬身體，那種恐懼隻有親曆者才能體會。
    為了防止患者或家屬做出幹擾治療的行為，周燦還特意叮囑管病房的醫生、護士多看著點。他肯定不會一直陪在這兒。
    手術室那邊還有大量病人等著他去做手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