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大一雙漂亮媚人的大眼睛，就那麽直勾勾的盯著周燦的眼睛，揚著臉質問道。
    “那你給我發信息有時間？”
    “呃……”
    周燦頓時為之語滯。
    當時找她幫那個可憐的女孩，確實是周燦主動找的人家。
    這感覺，就像是吃幹抹淨，提起褲腰帶就不認賬。
    “為了幫那個可憐的女孩解決問題，我可是動用了多方麵的資源。過幾天可能還要陪著那個女孩回一趟老家。討要她父親的那筆死亡賠償金，難度高也就算了，關鍵還特別危險。老秦隻是一個攝影師，可不是那些山區刁民的對手。你看，能不能陪著我一塊去？”
    暮螓看著他問道。
    “不行，我沒時間。”
    周燦直接拒絕。
    開什麽玩笑，他隻是一個醫生，絕不是救世主。
    幫那個女孩隻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
    讓他請假陪著一起回女孩的老家討要女孩父親的死亡撫恤金，虧得暮螓敢想。
    “就知道你不會答應。那你就老老實實配合我采訪。”
    她玩的卻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那一套。
    “想問什麽，你整理一下，到時候我抽出一點時間給你解答。”
    周燦暗自猜測，醫院宣傳科與她可能達成了某種共識。
    想要借助她的力量幫助醫院報道急診科治療的這例疑難病例，從而達到宣傳目的。暮螓則是收獲流量，發表優質新聞稿。
    雙方也算是一種互贏。
    至於暮螓幫助那個弱勢女孩，既是出於善心，也是看在周燦的情麵上。
    所以，不管怎麽說，周燦都是欠著她的人情。
    這一點，周燦心裏非常清楚。
    “喂，你有點良心行不行？人家為了幫那個女孩，可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這還不都是因為你嗎？還有，這些天我一有時間就帶著老秦往病房跑，也是為了幫你做宣傳。你卻一副公事公辦，冷冰冰的嘴臉，不覺得很過份嗎？”
    她一副委屈模樣，我見憂憐。
    周燦這人不怕硬剛，各種難纏的家屬，各種一言不合就動刀子的流氓暴徒，他統統不怕。就怕女孩子的眼淚，怕女孩子的溫言軟語。
    “請你和老秦吃飯，隻能是晚餐，白天我確實沒時間。地點你定，五星級酒店沒問題，菜隨便點。到時候有什麽需要采訪的問題，你可以邊吃邊聊。”
    周燦無奈之下，隻能再次做出妥協。
    否則，情麵上確實過不去。
    “這還差不多，算你有點良心。等到這個患者的病情康複得差不多了，我再約你吧！到時候那個女孩的問題應該也能基本解決。”
    她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
    周燦的態度讓她很舒服，很滿意。
    與這位美女大記者談完了，周燦徑直前往手術室。
    隨著近期幫助心胸外科做各種高難度的三四級大手術，他明顯感受到自己的手術能力不足，在多個方麵都有待提升。
    另外，急診科的手術室升級後，很多有難度的三級手術他都能開始接。
    到時候，硬件設施上去了，卻因為他的實力不行，依然有很多三級手術做不了，那就太瘺了。
    所以，他的幹勁兒一直很足。
    很多外科醫術，想要從五級晉升到六級，難度相當大。
    要想積累滿十萬經驗值，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周燦正在手術室內做著手術，接近上午十點多的樣子，許醫生進來告訴他，手術暫停一下。外麵來了一個急診患者，接診醫生無法明確病情，讓他過去幫忙會診。
    平時，周燦在手術室內做手術，很少受到打擾。
    這次應該是情況緊急，這才請他過去幫忙。
    等到周燦趕到時，發現婁主任與艾麗醫師都在現場。韓副主任因為上次受傷，手臂嚴重骨折，雖然在周燦的幫助下，及時做了手術。
    但是想要恢複正常，恐怕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傷筋動骨一百天，針對的是年輕人。
    一些年齡較大的老年人，身體素質差，別說是一百天，就算是半年時間都不一定能夠完全康複。
    “小周，就是這位女患者，急救車拉過來的。主要症狀是咳嗽、胸悶，渾身乏力。以為隻是小感冒，自行在藥店購藥服用，隔了四天，她的病情沒有好轉，反倒加重。然後去了租住地的診所打點滴，今天早上被合租的室友發現暈倒，打120急救，普通的區級醫院已經不敢接。直接拉我們這裏來了。我剛才和艾醫師看了一下，初步懷疑有可能是心肌炎。”
    婁主任見到周燦過來，趕緊把患者的病情說了一遍。
    “好的，我先給她看一下。”
    周燦這時候也不講什麽客氣，婁主任輕易不會叫他過來。
    現在把他叫過來，自然是希望他幫著解決問題。
    他發現女孩的臉色和嘴唇有些發紫，又拿起她的手看了看，指尖、指甲同樣紺紫。而且手很涼。目前吸的可是純氧，這血氧仍然如此差。
    周燦直接用手背探查她的額溫。
    感覺並沒有發燒。
    “做過檢查嗎？”
    “沒有。小靜和我都是剛畢業不久，目前在公司實習，還要租房子住，她這次生病了，考慮到上大醫院看病要花很多錢，就沒敢去。”
    回話的不是家屬，而是患者合租的室友。
    兩人可能還有著同學關係。
    “患者的家人來了嗎？她的情況非常危險，很多搶救措施都是需要直係家屬簽字的。”
    周燦又問道。
    “已經通知了小靜的媽媽，正在趕來的路上。不過因為她家是外地的，趕過來可能要七八個小時，甚至更久。”
    周燦點點頭，沒有再多問什麽。
    他直接看向婁主任。
    “從症狀來看，不像是心肌炎，而有可能是肺部出了重大問題。我建議直接告病危，送搶救室插管搶救。待患者血氧稍微好一點，再做進一步檢查。這個可能需要請呼內的醫生過來會診。為了保險，您把心內的醫生請來一起會診最穩妥。”
    周燦以嚴肅的語氣給出了自己的診斷建議。
    患者的情況比想像的要更危險。
    就隻是純粹吸氧，很可能撐不到家屬趕到。
    這是周燦的判斷。
    “氣管插管屬於有創操作，隻能電話通知家屬，讓患者的室友代簽了。我們急診這邊報醫務科處理。”
    婁主任對周燦的診斷意見相當重視。
    見他說得這麽嚴重，當即做出決斷，準備辦手續送搶救室搶救，同時請呼吸內科、心內醫生一起過來急會診。
    患者的室友也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女孩，可能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嚇得臉色蒼白，手都在微微顫抖。
    她聽了醫生們的商量結果後，趕緊再次撥通了患者母親的電話。
    把醫院的搶救決定說了一遍。
    家屬似乎不同意。
    “幾位醫生，我打電話問了患者的媽媽，她說不同意插管。”
    “來，把電話接通，我來說。”
    婁主任在麵對這種搶救危重生命時，顯得十分有擔當。
    甚至比患者的父母還著急。
    經過一番溝通，患者的母親始終不同意醫院的搶救措施。
    因為家屬的溝通工作很難做，花費了足足近半小時，周燦站在旁邊看著都想罵人。
    這都是什麽樣的媽媽啊！
    女兒躺在醫院都快死了，還在那裏執拗的不同意做插管搶救。而且他站在旁邊聽得出來，家屬對醫院充滿質疑。認為就隻是一個小感冒，直接告病危，還要氣管插管，純粹就是過度醫療行為。
    對於女兒的病情，這位母親全程應該是知情的。
    真是服了這樣的媽媽，不第一時間勸女兒去大醫院就診，反而讓孩子在小診所輸液後回到出租房獨自抗著。
    無知真的是太可怕了。
    這年頭，因為蒲田係醫院的應運而生，各種網上問診害了不少人。
    那些所謂的專家，名醫，有可能隻是一群醫學技術畢業的人。可能連專科畢業證都沒有。至於高大上的國際醫院名頭，有可能連營業執照都是p的。
    反正那些人就是通過網絡搜索排名競價，然後想方設法的引導患者谘詢，線下預約接診。
    把患者騙過去以後，各種坑錢的手段就正式上場了。
    不是專業人士，根本看不出深淺。隻覺得這家醫院從外表看上去像是很不錯的樣子，服務也是熱情周到。
    其實，醫院真心不是一個服務企業。
    醫生，護士更不是服務員。
    很多患者覺得醫生的臉難看，態度不好。他還以為進的是酒店。
    醫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屬於一種資源。
    關鍵時刻，能夠救患者性命的寶貴資源。
    有的醫院為了迎合市場需要，搞微笑培訓，搞賓至如歸的熱情服務，實在讓人有些啼笑皆非。也是這個時代的悲衰。
    這時，患者開始突然抽搐，雙手顫抖。
    “婁主任，現在恐怕插管都沒什麽用了。”
    周燦在旁邊看得那真是心都在滴血。
    一條二十多歲的年輕生命，就這麽香消玉殞。
    “啊……”
    婁主任扭頭看向患者，一時竟然臉都給氣紅了。
    “我們很遺憾的告訴您，因為您相信自己的判斷，相信所謂的網上專家問診，相信所謂的自行網上科普。現在，您的女兒已經錯過了最佳搶救時機。就這樣吧，我們這邊會盡量搶救。”
    婁主任的忍耐力算是非常好了。
    要是換成周燦，絕對要把這個家屬給罵死。
    什麽人啊！
    “按程序搶救吧！”
    婁主任已經不再提插管的事情。
    周燦的心情同樣無比鬱悶。
    “小周，你回手術室繼續忙去吧！”
    婁主任無力的揮揮手。
    “我懷疑患者的肺部肯定出了重大問題。唉……可惜什麽檢查都沒做，不然如果確定是肺部動、靜脈栓塞的話，多少還能使用融栓的藥物試試。現在……真的是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這女孩攤上了這麽一個媽，真是悲哀！”
    周燦長長歎息。
    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隻是每次遇到，他都會覺得很難過。
    醫生終究能力有限。即便專業知識再強，患者、家屬不配合治療，不信任醫生，也隻能幹著急。
    就比如在重症室，患者明明有很大希望搶救過來。可是家屬擔心人財兩空，最終選擇放棄。堅決要求拔管，那就隻能拔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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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都要祈禱，看病時除了要遇到一位好醫生，還要身邊的親人、配偶值得信任才行。
    做一些大手術，家屬不簽字，醫院除了做思想工作，再無任何辦法。
    回到手術室，周燦的情緒有些低落。
    不過這並未影響到他的手術熱情，很快就自行調整，再次投入到手術工作當中。
    經曆了這一出悲劇後，他也更加珍惜每一台手術的機會。
    這背後，凝聚著患者、家屬對他的信任。
    ……
    中午吃飯的時候，周燦已經得到消息，那個女孩因為‘搶救’無效死亡。
    這一點都不意外。
    當時他發現女孩抽搐，眼睛上翻時，就已經明白，錯過了最寶貴的搶救時間。
    當時送搶救室緊急插管，不說一定能救回那個女孩的命。
    至少有一些希望。
    “周醫生，你看這條圈內新聞！第三醫院的心胸外科又完成了一例超高難度的心外手術。而且接受治療的是魔都的一位大富豪。僅隔了四個小時，便能開始工作，這也太誇張了。”
    喬雨看出周燦的心情不好。
    故意弄一些周燦在意的新聞，轉移他的注意力。
    “那條新聞我已經看過了。這件事情應該是真的。第三醫院的那位日本心外專家，確實有著很高的外科水平。不過他走的路子是微創、內鏡手術。而且帶過來的手術團隊已經擴員。聽說咱們國內的某位頂尖心外醫生，居然心甘情願的給人家當醫助。”
    周燦平時雖然特別忙，但是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他也會經常關注一些業內的新聞動向。
    對於國內那位名氣很大的心外醫生，自甘給日本專家當醫助，周燦不予置評。
    上升到賣國賊，民族叛徒的高度，顯然是不合理的。
    此事正確看待即可。
    想給日本專家當學生的，可不止那一位頂尖心外專家，還有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