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燦給小女孩檢查，發現她的心前區有明顯隆起，胸骨左緣第3根與第4根肋骨間存在明顯震顫。
    特別是用指肚壓在這個部位時，震顫感更為顯著。
    試著用聽診器對這個區域進行檢查，聽到十分明顯的雜音。這是心肌收縮時發出的雜音。
    “難道是右心室存在問題？”
    周燦也不敢太確定，隻是憑借經驗對患者的病灶做出初診。
    他再次仔細傾聽患者的肋間雜音。
    眉頭微微皺起，這種雜音非常奇怪，他敢肯定，以前從來沒有聽到過。
    先心病的種類太多了。
    到底是什麽樣的病灶才能發出這樣的雜音？
    給患者做一個超聲心動圖是不錯的選擇。
    考慮到先心病的特殊性，還應該做一個心髒x線加以輔診。
    經查，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了。
    患者的主動脈，左心室3.3cm，右心室，肺動脈1.，心房正位，心室右袢，主動脈、肺動脈均發自右心室呈前後位，主動脈在前，肺動脈在後。
    室間隔回聲中斷約，缺損位於膜周流出道，左心室血流經室間隔缺損進入主動脈，肺動脈瓣葉回聲增強，瓣口狹窄，直徑僅有0.3cm.
    到得此刻，周燦終於明白那奇怪的雜音是怎麽回事了。
    原來患者屬於右心室雙出口。
    患者的肺動脈瓣口直徑那麽狹窄，怪不得血氧會這麽差。
    經查，肺動脈瓣口前向血流速度僅為3.1m\/s，跨瓣壓差10.44kpa，肺動脈瓣可以看到輕度反流信號。
    心髒x線檢查顯示，患者的雙肺野血管紋理纖細，肺動脈段回陷，右心室增大，右心房增大。
    到得這一步，已經確診先天心髒病無疑。
    患者屬於右心室雙出口，肺動脈狹窄。
    這個需要做手術才能治好。
    手術風險高，難度大。
    費用同樣不便宜。
    “你們女兒的情況屬於先天心髒病，病情嚴重，需要盡快做手術糾正。我們急診做不了這種大手術，需要到心胸外科室進一步詢問。正好我要去心胸外科室，如果你們願意，我帶你們過去。”
    周燦對家屬說道。
    雪燕主任那邊已經打來兩個電話催促周燦過去。
    不過因為這個女童的檢查結果還沒出來，周燦隻能等一等。
    畢竟這個小女孩的情況很不好，值班的謝醫生缺乏搶救經驗，萬一處理不好，這可是一條人命啊！
    家屬見到周燦這麽熱心，自然很樂意跟著他一起去心胸外科。
    圖雅醫院太大了，大晚上的，他們想要找到心胸外科室並不容易。
    在急診這邊按程序走，估計還要等很久，甚至等到明天，才會有心胸外科的醫生把他們接走。
    到了心胸外科室，周燦給孩子安排好接診的醫生，叮囑幾聲，這才趕往手術室。
    看來今天的晚飯是吃不上了。
    雪主任之前打電話給他，得知他剛下手術就遇到一位先心病患者，猜出他沒吃晚餐，已經給他準備了兩片麵包，一瓶牛奶。
    周燦也不客氣，三兩口幹光，肚子舒服一點了。
    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今天的這台心血管導管介入手術，難度必定是地獄級別。
    ……
    介入手術室內，患者提出了一個特殊請求。
    “醫生，能夠讓我直播整個手術治療過程嗎？”
    因為做這台手術不需要全麻。
    患者在整個手術過程中都是清醒的。
    他想直播整個手術過程，向粉絲們分享手術治療經過。
    “為什麽一定要術中直播呢？你也可以在手術結束後再分享手術經曆給網友啊！”
    雪燕主任顯然不太樂意。
    正常情況下，醫院方麵肯定會直接拒絕這種要求。
    至於理由嘛，直接一條涉及患者隱私，不符合相關規定即可。
    患者在醫院屬於弱勢群體，不可能與醫院對著幹。
    除非不想治病了。
    “我已經在手術前發布了多條視頻，告訴了我的兩百多萬粉絲，今晚會進行手術過程直播，分享治療經曆。如果你們能夠幫我把手術做成功，對你們醫院，對你們科室，甚至你們醫生本人，都是一次很大的宣傳。這相當於一個免費的打廣告機會哦！”
    患者做事情很不地道。
    為了漲粉，為了增加與粉絲的互動，來了一個先斬後奏。
    而且選擇進了介入室，這才跟醫生們商量直播的事情。
    在病房的時候，隻字不提。
    就好比新娘等到男方都已經把賓客宴請好了，這才在結婚當天臨時提出彩禮加價的要求，把男方及未來的公婆架到火上烤，逼著他們答應。
    “尤先生，請您理解一下，直播整個手術過程，這會對我們做手術的醫護人員造成相當大的壓力。無形中為手術增加障礙。”
    雪燕主任仍然在想辦法拒絕這件事。
    “有壓力才有動力嘛！如果你們拒絕讓我直播的話，也可以認為是一種不自信的表現。害怕手術過程中出差錯，甚至手術失敗，才會如此。”
    患者這話一針見血，讓人沒了回轉的餘地。
    確實如他所說，如果真對自己的手術本領自信，又怎會害怕直播手術過程？
    這時，雪燕主任的手機有人打電話進來了。
    她看了一眼後，走到外麵接通。
    很快又回來了。
    “周醫生，我們先出去商量一下患者要直播手術過程的事情！”
    “行！”
    周燦深深的看了患者一眼，跟了出去。
    患者的臉上露出很強的自信。
    似乎料到醫院方麵一定會答應。
    出來後，雪燕直接對周燦說道“鄴副院長馬上就會過來，這件事情他已經知道了。我估計祝院長也知道了，咱們先去辦公室吧！”
    兩人剛到辦公室沒多久，鄴副院長果然趕到。
    他與周燦、雪燕主任兩人都很熟，打過招呼後，直奔主題。
    “雪主任，今天這台心血管介入手術有把握嗎？”
    “呃……手術難度非常高，恐怕隻能試著挑戰一下。”
    雪燕主任下意識的看向周燦。
    因為這台手術的真正主刀人是周燦。
    “小周又被抓來當壯丁吧？”
    鄴副院長笑著看向周燦。
    “我就是天生的勞苦命，沒辦法呀！燕姐有召喚，必須過來給她搭把手。”
    周燦這個回答算是標準答桉了。
    “哈哈，你這叫能者多勞。你倆給我交個底，今天這台手術誰主刀？”
    鄴副院長的目光掃過兩人。
    在他麵前說謊，那也未免太瘋狂了。
    沒人會做這種蠢事。
    他直接當著兩人的麵詢問此事，也有著沒把兩人當外人看的意思。
    “準備讓周燦來主刀，他的介入手術能力很強，術中應變能力更是極為優秀，由他主刀或許多少還有點希望。”
    雪燕主任正色道。
    “嗯，我已經猜到了幾分。小周確實是咱們醫院的一員年輕幹將啊！年輕人嘛，多闖一闖，這是好事情。”鄴副院長點點頭，目光溫和的落在周燦的臉上。“把握有幾成呢？”
    “很低。恐怕不會超過三成。”
    周燦如實回答道。
    “這個患者，據我了解，之前已經在兩家大醫院做過手術。這兩家大醫院都不簡單。第一家是帝都仁和醫院，這可是國內綜合實力排名最強的醫院了。當時集結了十多位心血管方麵的專家，做了四個多小時的介入手術，失敗了。”
    鄴副院長曝出一個驚人的消息。
    真沒想到，這是一位連仁和醫院都沒能成功的患者。
    “患者就診時，並未提到在其它醫院就診過呀！這個人實在太狡猾了。”
    雪燕主任聽了後，感到又驚又怒。
    要是早知道患者在仁和醫院治療過，並且集結了帝都十幾位最頂尖的心血管專家都沒能把手術做成功。她絕不會答應給患者做介入手術。
    “這件事情確實給我們提了一個醒，以後接診疑難患者時要格外小心。圖雅這塊招牌立起來，花了近百年時間，一代一代積累，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麵。想要毀掉這塊招牌，隻需一位本院稍有影響力的醫生發生一次大的失誤。馨香婦幼醫院就是前車之鑒。當然，它現在又重新站起來了。”
    鄴副院長語氣較為嚴肅的提醒著兩人。
    雪燕已經是名醫了，而且作為心胸外科的重點名醫在打造。
    周燦則是準名醫，盡管尚在儲備隊列中，實際上已經初露崢嶸，具備一定知名度了。
    無論是在急診科還是兒科，專門找周燦看病、做手術的患者，與日俱增。
    “這個患者除了在仁和醫院治療過，前不久又到本市的第三醫院治療了一次。由那位日本的心外專家親自主刀。要知道，那位日本的心外專家在內鏡手術、介入手術方麵的實力非常強悍。也是第三醫院主打的招牌。整個手術過程，全程直播，結果很不幸，第三醫院也同樣失敗了。”
    此人簡直就是一根攪屎棍。
    明明已經身患重病，還要四處攪動風雲。
    先後把仁和醫院、第三醫院的臉都給打了，現在輪到拆圖雅心胸外科的招牌了。
    “不對呀，按理說，他已經在帝都仁和醫院，本市的第三醫院，都已經治療過了。均以手術失敗而告終，又何必再到咱們醫院遭一次罪呢？手術失敗，費用肯定還是要出的呀！患者本人也挺受罪的。”
    雪燕主任滿臉的不解。
    到帝都仁和醫院接受手術，這是因為它是全國實力最強的醫院。
    後來又到第三醫院求診，那是因為有著日本心外專家存在。
    這兩家醫院都失敗了，還有必要來圖雅醫院求診嗎？
    再怎麽說，圖雅醫院也不可能比前兩家醫院的心血管介入治療水平更高吧？
    “這正是我想說的，據可靠消息，第三醫院給這個患者做手術失敗後，動起了歪腦筋，要把咱們的名聲也給搞臭。患者這次來圖雅醫院治療，所有費用均由第三醫院出，事成之後，還會給患者一筆可觀的‘辛苦費’。同時，通過這種直播，患者本人也能增加不少新的粉絲，還能提升與老粉絲的粘度。一舉數得。”
    鄴副院長的消息十分靈通。
    無論是第三醫院，還是省人民醫院，甚至包括馨香醫院，有什麽風吹草動，都很難逃過他的耳朵。
    大醫院之間，其實也有點像國家之間互相派出間諜差不多。
    情報搜集自古以來便是重中之重。
    就連孫子兵法都說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既然這個患者是個事頭，我看不如直接拒絕讓他直播，甚於以他的身體不符合手術指標為由，拒絕給他手術，打發他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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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燕主任對於這種故意來搗亂的患者，十分痛恨。
    因為她已經栽過多次跟頭。
    “小周，你的意見呢？”
    鄴副院長聽了後，轉而詢問周燦的意見。
    “我……”周燦看向雪燕。
    “無妨，你有什麽意見，直接說就行了。咱們現在也隻是商量而已。”
    鄴副院長寬慰他。
    “我覺得咱們其實沒有退路。都已經給患者安排手術了，人也已經進了介入室，這時候突然取消手術，傳出去隻會讓人貶低圖雅醫院的心胸外科。帶來的聲譽損失，很可能比這台手術失敗還要更為嚴重。君子立於天地間，無信不立。退一步來說，就算手術失敗了，那又怎樣？不是已經有著第三醫院與帝都仁和醫院給咱們墊背嗎？”
    周燦侃侃而談，說著自己的想法。
    論謀略，雪燕主任縱然學曆比他高很多，卻遠不及他。
    周燦目前還隻是考了研，筆試成績都還沒出來。相當於仍是本科生，最多比普通本科生強那麽一點點。
    雪燕可是實實在在的博士研究生畢業，目前已經是圖雅醫學院的教授了。
    周燦在學術方麵，比她差得還真不是一星半點。
    “小周分析得很透徹，也很到位。咱們醫院這次隻能進，不能退。依我的意思，不能隻讓患者一人直播。我們醫院自己也要把整個手術過程錄下來。萬一失敗了，承認失敗即可。如果成功了，那就拚命宣傳，爭取抓住這次機會，把心胸外科再往上推一個台階。甚至連帶著圖雅醫院都能名聲大噪。”
    鄴副院長的膽子比周燦還大。
    要不怎麽說，當領導的一個個都是熊心豹子膽呢！
    做事情時，除了必要的穩重，該拚時，他們會無比瘋狂。
    當然，有的領導貪汙、腐敗起來，也同樣瘋狂。情人高達百位以上，受賄數十億。
    這次的危機，對圖雅醫院的心胸外科而言，既是挑戰，也是機遇。
    第三醫院花錢請患者來拉圖雅醫院墊背，走的卻是一記爛棋，出的是昏招。
    因為手術失敗，圖雅醫院的名聲會遭受些損失，但是不會特別大。如果手術成功，將會收獲難以想像的大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