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那位患者的情況，周燦陷入了沉默。
    與他想的差不多，患者果然是在手術中被傷到了神經。
    能夠導致患者癱瘓的神經並不多，主要集中在頸椎，脊椎這些部位。另外，頭部的神經中樞就不必說了。
    傷到了神經中樞，別說是癱瘓，直接導致患者死亡都有可能。
    能夠被稱之為這一領域的天花板手術，周燦暗自猜測，很可能是頸椎，甚至腦幹的神經中樞被誤傷了。
    “老師，那位患者的腫瘤發生部位是在哪裏啊？”
    “頭部！”
    許醫生隻回答了兩個字。
    相對於手術風險級別，有一個最直接的判定標準。越往上，風險越大。
    頭部的手術風險高於頸部，頸部風險又高於脊椎。
    做一切涉及到神經的手術，都應盡可能的保留神經，脊髓原有功能。否則病人癱瘓或殘廢，手術的意義就會大大降低。
    包括現在特別流行的內鏡手術，微創手術，都需要遵守這一原則。
    保留神經與脊髓原有功能才是目的，創口小，隻能算是提高手術要求。
    要是一台手術會把患者的神經搞廢掉，創口再小也沒有意義。
    沒想到那位患者被誤傷的神經是在頭部。
    聯想到許醫生說的是子母瘤。
    周燦唯一能想到的就隻有神經子母細胞瘤。
    當然，也有可能是其它惡性腫瘤。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各種怪病，更是層出不窮。
    特別是現代種植業的農藥過度使用，造成很多食物農殘超標。還有就是一些化學物品汙染環境，還有核輻射等等，都造成了各種罕見惡性疾病的高發。
    如果患者的手術部位是在脊椎，或許以他現在的能力可以嚐試著修複。
    沒想到是在頭部，這已經遠遠超出他的手術能力。
    至少需要等到他的多門外科醫術晉升到七級以上，或許才有可能去嚐試顱內神經中樞的修複工作。
    “好了，我的陳年舊事基本說完了。再來說說你的這個手術創新吧！我認為你的手術思路、手術方案，具有很高的可行性。但是這個名叫陳鍾誌的患者，不是普通人，萬一出事，簽的手術知情同意書就像廢紙一樣。我建議你一定要特別慎重，就算要冒險，也不是在這種身份特殊的病人身上冒險。可以等以後遇到普通人有類似病症時再加以實施。”
    許醫生認為風險太大了。
    很多事情，他都是過來人。
    不想看著愛徒有任何過度的冒險。
    “老師，您說的道理我都懂。不過我還是想要先跟患者再聊聊，看看他的態度，然後再決定是否為他做這台手術。實在不行，也可以告知他手術方案，讓他尋找有這個能力的醫生為他手術。”
    周燦相信以患者的權勢，尋找厲害的心外科醫生給他做手術並不是什麽難事。
    國內盡管暫時還沒有出現真正的雇傭式醫療團隊，但是隻要患者出得起錢，還是有很多醫護願意幹點私活的。
    另外，私人醫療團隊在國內香港早已經不是新鮮事。
    那些大富豪，很多都有專門的醫療顧問，或者是私人醫療團隊。
    比如曾經的首富，就有多支私人醫療團隊為其服務。包括提供科學合理的營養攝入管理，疫苗注射，疾病預防，疾病處理，身體保健，壽命延長與抗衰老等等。
    當然，養這樣的醫療團隊是一件非常燒錢的事情。
    頂尖的業內醫生，年薪基本都是五百萬起步。頂尖護士的價格便宜一點，但是也不會低於兩百萬。
    哪怕他的私人醫療團隊隻有四五個人，那也是一筆極為驚人的支出了。
    這個叫陳鍾誌的男子，並沒有私人醫療團隊，出行雖然帶有兩個保鏢，但是給人的感覺，應該還達不到首富那種層次。
    許醫生見到周燦很執著，他知道根本勸不動。
    隻得提醒道“處理這類主動脈夾層的手術，已經是四級大手術，我現在根本沒有資格參與四級手術，更別說主持了。你現在明麵上的身份也隻是住院醫師而已，按規定，就連二級手術都隻有參與資格，並沒有主持資格。你真想做這台手術，首先就得問問心胸外科是否有主任醫師願意承擔這個風險。”
    “好的，我會把方方麵麵考慮到位的。”
    周燦點點頭。
    從手術室出來後，他一眼就看到那個患者又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待。
    此人還真是守時。
    “周醫生，現在有時間聊聊嗎？”
    男子站起身跟周燦打招呼。
    “走，去醫生辦公室！”
    周燦把對方帶到醫生辦公室，那兩個保鏢始終跟在身後十幾米遠的地方警戒，對這名男子實施人身安全保護。
    男子應該對他們有過交代，所以才沒有貼身近距離保護。
    “陳先生，請坐！”
    請對方坐下後，周燦拿出患者的資料袋。
    “片子和檢查報告我都已經看過了。如果您覺得置換主動脈的風險太大，還有一種比較複雜的手術方案值得嚐試。不過這種手術方案還沒有人嚐試過，其中存在很多不確定的風險。我可以先跟你講解一下。”
    周燦並沒有任何隱瞞。
    與這種身份比較高的人交談，最好還是實話實說為好。
    “哦，請說說看！”
    男子聽到周燦這麽快就有了不必置換主動脈的手術方案，頓時感到喜出望外。
    臉上也是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喜色。
    周燦也不磨嘰，把手術思路原原本本的以圖解的方式說了一遍。
    要說這種手術方案特別複雜倒也不至於。
    比起簡單粗暴的置換主動脈，肯定算是相當複雜的。
    聽完周燦對整個手術方案的介紹，男子並沒有立刻表態。
    而是陷入了思考。
    “能說說這麽做的優點和缺點嗎？”
    良久，男子抬起頭看向周燦。
    “優點就是不必心髒停跳，不用擔心缺血引起的截癱、髒器衰竭等問題，手術創口比置換整個主動脈的創口要小很多。還有就是你這根主動脈基本不需要怎麽動，到時候搭完橋，直接放置一個定製的長支架就行了。缺點是手術相對較為複雜，從未有人嚐試過，至少據我所知，還沒哪個醫生嚐試過這種手術方案。其中存在很多不可確定因素。”
    想了想，周燦又接著道“還有，置換主動脈手術隻需一根人造血管。而這個，因為需要搭橋，從主動脈末端搭出一根主血管，然後至少有五根分支血管分別吻合到這五個位置。”
    人造血管終究屬於異物。
    盡管現在的製造工藝，以及材質都很好，但是風險肯定是存在的。
    萬一用久了，發生破裂，斷裂，那就是一場災難了。
    還有，人造血管的排異反應雖然很小，但是就算醫生的手術水平再高，吻合得再完美，也不可能讓它與人體的血管真正長到一起。
    多久都沒用。
    如果是人體血管用來搭橋，就不存在這個問題。
    隻要手術成功，血管就可以活過來。
    而人造血管，因為本來就沒有生命，永遠都是死物。
    兩者的區別算是相當大。
    這也是為什麽做一些大的主動脈修複手術時，醫生盡可能不用人造血管代替，而是花費更大的力氣，從腿部取大隱靜脈來做血管修複。
    因為自身的血管，無論是從排異反應，還是長期穩定性，都比人造血管要好很多。
    當然，理論上來說，人造血管的使用壽命遠遠超過人類的壽命。
    基本上不必擔心人還活著，血管已經老化得不行了。
    “周醫生給出的手術方案非常特別，也很有新意。我認為冒一些風險是值得的，什麽時候可以安排我做這個手術呢？”
    男子經過慎重考慮後，對周燦的這個手術方案很感興趣。
    心中已經有了很強的意願要做這個手術。
    對於醫生來說，隻能給出患者相應的治療建議。至於患者怎麽選擇，那是患者的權利。
    “因為這是四級大手術，我必須找我們醫院的心胸外科主任醫師們商量一下，才能給您答複。如果可以的話，您也可以在魔都本地尋找能做這種手術的醫生。基本上，能做傳統的主動脈置換手術，就有能力做這個手術。”
    周燦這是比較委婉的把患者往外推。
    倒也算不上防禦性醫療，隻是因為屬於四級手術，超出他的能力範圍。
    要做的話，必須找雪主任或者樂主任他們。
    周燦本人承擔一些風險倒是沒什麽。但是因為他的級別不夠，想要承擔這個風險都沒有資格。
    最終的風險，肯定由明麵上主持這台手術的醫生來承擔。
    不一定有人願意擔這個責。
    讓患者回魔都本地治療，是一個比較好的辦法。
    “不不不，我就在你們這裏做。要不這樣，你先去幫忙問問心胸外科的主任醫師們，我等你消息。”
    男子堅持要在圖雅醫院治療。
    估計多少受了昨天的那場直播影響。在他心目中，圖雅醫院比其它醫院在心胸外科領域都要強。
    到得一定層次，很多人容易變得‘固執’。
    因為他們見慣了各種潛規則，套路。
    所以更願意相信自己根據實際觀察後得出的判斷。
    “感謝您對我們醫院的信任，我先去幫您問問吧！”
    “我跟你一起過去，省得你來回跑！放心，你問的時候我坐在外麵等你，不會跟著進辦公室。”
    男子能夠為周燦做一些考慮，這也讓周燦對此人有了一些好感。
    周燦隻能先把查房、吃晚餐的事情放一放。
    給這個患者問問情況再說。
    “燦！”
    一道呼喚聲傳來。
    周燦轉頭看去，蘇淺淺提著保溫桶站在不遠處。這是給他送晚餐過來了。
    “不好意思，是我女朋友給我送晚餐過來了。我先去接一下。”
    跟患者解釋了一句，周燦快步走了過去。
    “我現在手頭有一位患者，需要找上級醫生商議一下是否能收治住院。要不你把飯盒給我，等會我忙完了再吃。你和衛芳先回去吧！”
    周燦發現蘇淺淺今天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媚得能滴出水來。
    她的腎病終於得以治愈，兩人可以結婚了，相信她一定在為婚姻的事情憧憬著。現在更是以周燦的未婚妻身份與他相處。
    心態多少是有些變化的。
    女朋友與老婆的區別太大了。
    “那你可不許一忙起來就把吃飯的事情給忘了！我先走了，拜拜！晚上回家注意安全哦！”
    她與那些纏人的小女孩不同。
    在這種場合，她從不會幹擾周燦的正常工作，更不會無腦的糾纏不休。
    能有一位識大體的老婆，這是一種非常棒的體驗。
    有一位專門研究社會的學者就做過一個很有趣的總結。底層人士尋找伴侶，為的是傳宗接代。中層人士尋找伴侶，為的是相互扶持，一起變強。上層人士尋找伴侶則講究門當戶對，至少能力相匹配，可以成為戰友。
    周燦與蘇淺淺，應該介乎於中層到上層人士之間。
    無疑，他是幸福的，也是幸運的。
    “陳先生，我們走吧！”
    周燦目送著蘇淺淺離開後，招呼患者一起前往心胸外科。
    “本來還想著晚上請你吃飯，看來隻能下次了。你有一位很愛你的女朋友，而且方方麵麵都很不錯，挺讓人羨慕。”陳鍾誌與他說話，很坦率，也很坦誠。
    特別是周燦拿出了一個全新的手術方案後，陳鍾誌對他的態度明顯變得親和了很多。
    能感覺到，患者對他的信任明顯增加了。
    “嗬嗬，我的女友待我確實很好。不過您也沒必要羨慕我，相信您的妻子一定更優秀。”
    周燦還真不是拍對方的馬屁。
    對於有錢有勢的人來說，找個老婆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有大把的女人願意嫁給他們。
    這也就給了他們挑選的餘地。千裏挑一，不算稀奇。很多成功人士尋找結婚對象時，都是萬裏挑一。
    “我與前妻早就離婚了。算了，不談那些不開心的事。”
    患者透露了一句，然後擺擺手，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來到心胸外科，周燦的運氣還算不錯。
    雪燕主任與樂主任等人都沒有下班，而是在會議室內討論幾個疑難病例。
    看到周燦到來，雪燕主任驚訝道“周燦弟弟今天來得挺早呀！這是知道我們這邊新收了很多疑難病例，特意早點過來幫忙吧？”
    “周醫生，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你一戰成名，咱們心胸外科的門診差點沒被擠爆。昨天那場直播的影響力太大了。”
    樂主任也是跟著說道。
    “他手裏還提著飯盒，而且重量不輕的樣子，我估計他肯定還沒吃。”何副主任觀察相當細致。
    “那個……我還真不知道心胸外科這邊忙成這樣。我過來，其實是給你們添麻煩來的。有一個主動脈夾層的患者，專程從魔都趕過來找我……”
    周燦不好意思的把來意說了一遍。
    他確實沒想到心胸外科竟然被擠爆了。
    直播的影響力還真是恐怖。
    昨天那場直播的後勁還在發酵。帶來的患者肯定不止這麽一波。
    如果圖雅心胸外科能夠抓住這次要會，穩住。
    恐怕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會成為心胸外科領域的‘一哥’。這種頭部頂尖科室的名望，帶來的影響力將會極為深遠。求診的患者，也會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