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職，謀其政。
    她身為重症監護病房的對外窗口值班護士，有這個義務盡量減少家屬與閑雜人等入內探視。
    盧汾到底是個女學生，被這個老護士三言兩語勸了下來。
    “周醫生，謝謝您專程來探望我父親。醫院現在不太願意讓咱們探視，要不還是等我父親蘇醒了，您再來吧！”她也覺得人現在昏迷著，周燦進去探視意義不大。
    “盡量再想想辦法，我是醫生，進去探視一下，就能確切的知道盧主任現在的真實情況。高墜傷，特別是伴隨內髒破裂與顱內出血，越快手術越有利。在重症病房住著算是比較保守的一種治療辦法。”
    對於這個尚有些純真的女大學生，周燦隻能暗中提醒一二。
    有些話也不便明言。
    但是身為業內人士，他可是非常清楚其中的一些行業規則。
    盧副主任現在昏迷不醒，生命隨時有可能終止，任何一家醫院都不敢冒險給其做手術。這時候肯定需要先采取一些比較保守的治療措施，盡可能讓患者的生命體征穩定下來。
    等到患者的情況穩定了，符合手術要求了，才會考慮做開顱、開胸手術預以手術治療。
    “原來是這樣啊，那行，我再找他們想想辦法。”
    她再次跑回去找那個老護士交涉。
    對此，周燦並不幹預。
    隻是站在後麵澹漠的看著。
    這時，不遠處匆匆走來三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帶頭的醫生年齡可能在五十歲以上，後麵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醫生。
    三人皆是神情嚴肅，臉色凝重。
    年輕的男醫生搶先兩步，按下進監護室的門鈴。
    周燦所站的位置，正好在這個轉角處，既可以看到探視窗口這邊，也能看到監護病房正門外的走廊。瞧這三人急匆匆的步伐，凝重的神色，多半是趕來救人的。
    在圖雅的重症醫學科，也經常會遇到這種突發情況。如果值班醫生搞不定時，就會打電話向主任求援。
    那兩個年輕醫生感受到周燦的目光在注視他們，男的隻是澹漠的扭頭掃了一眼周燦，就收回了目光。
    那個年輕女醫生同樣神情漠然，目光中還透著一絲高傲。
    年紀輕輕，便跟著主任醫生學習，而且很受器重的樣子，也難怪這兩人心高氣傲。
    周燦倒是不以為意，目光始終平和。
    這種年少輕狂的階段，他早就經曆過，很能理解這兩人。
    隻有當他們見識了更厲害的人，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才會改變認知。慢慢變得謙虛。
    “項主任，您可算來了！13床的患者剛才出現呼衰、血壓驟降等嚴重症狀，病因不明，值班的趙主任與賀醫師正在帶人全力搶救患者。”
    護士打開門以後，麵露喜色，快速把患者的情況向趕來的這名男子匯報。
    “嗯，我知道了。”
    項主任隻是威嚴的點點頭，直接走了進去。
    “你們倆人抓緊時間換無菌服，估計是一場硬仗。”
    後麵這句話是對兩位年輕醫生說的。
    三人進去後，有家屬圍上前想要打探親人的情況，被護士凶巴巴的擋了回來。重症監護室的大門隨即關閉。
    周燦不由心頭微動，項主任在重症醫學領域有著極高的名氣。
    真名叫項非，是省人民醫院的一位名醫。或許很少有患者與家屬聽過此人的名字，但是在重症醫學行業內，項非可是有著閻王克星的美譽。
    這樣一位重量級的大老，匆匆趕去救人，能夠想像，那位患者的情況一定比想像的更嚴重。
    普通重症醫學科的醫生已經無能為力。
    “有機會可以見識一下這位項主任的搶救能力就好了！”
    周燦一直在圖雅醫院發展，對於本院的醫生水平，他基本有所了解。
    但是能夠與圖雅醫院一爭高下的省人民醫院究竟有多強，他卻始終沒有太多的了解。
    人都是這樣子，當你的實力提升到一定級別，就會渴望見識一下更強的人，更寬廣的世界。
    原始人類可能一輩子的活動範圍不會超過十公裏半徑，現代人類，很多已經有能力周遊全世界。出國旅遊、學習、工作的人大把大把。
    再過個一兩百年，說不定我們人類可以把月球當成地球的後花園。
    甚至已經移民外星球成功。
    周燦現在有多門醫術都達到了主任級別，盡管還隻是主任初級水平，但是他已經非常渴望見識到圖雅醫院以外的世界。
    接觸更多的醫學泰鬥。
    盧汾仍在與那個值班護士交涉。
    沒有熟人，隻能公事公辦，往往就是這麽麻煩。哪怕隻是探視病人，這麽一件小事情，也會變得阻力重重。
    如果是在圖雅醫院，周燦暢通無阻，直接就能進去。
    現在，沒別的辦法，隻能站在外麵老老實實等待。
    盧汾做事情與她父親很像，有著一股子倔勁兒。周燦告訴她，進去探視能夠獲知她父親的真實情況後，她就一門心思想要幫助周燦進去探視。
    無論老護士怎麽勸說，怎麽用話術來給她增加探視難度，都沒能迫使她放棄。
    最終，反倒是那個老護士敗下陣來了。
    讓她當場寫了一份簡單的委托書，然後讓周燦登記身份證件與聯係電話，準備安排他進去。
    看到一切搞定，盧汾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在外麵等我就行。”
    周燦對盧汾交代了一句。
    然後從側麵的小門進去了。
    家屬探視通道與醫護的進出通道並不是一起。稍微好一點的重症醫學科，至少會有三條通道。正門，醫護人員與病人進出。側門，探視家屬進出，有時候運送物資也從這兒進出。
    後門，那地方晦氣，最好別去。
    屬於傳說中的運屍門，隻有死去的病人，以及前來收屍的護工，才會走那扇門。
    很多時候，這道門出去以後，不遠處就會有一個五號電梯。
    基本沒有人會去坐這部電梯。
    就連醫院的搬貨工都躲它躲得遠遠的，寧願繞道，等待，也不願意坐它。因為它是用於運送死屍的專用電梯。
    盡管從來沒有人寫明，甚至為了避免引起他人恐慌，會在電梯入口貼上員工電梯的醒目標識。
    但是醫院的員工才不會去坐它呢。
    大家都怕晦氣。
    萬一真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那就更嚇人了。
    即便這個世界沒有鬼神，但是暗磁場應該是真實存在的。又稱之為弱磁場。就是比較陰森的環境，讓人感到不舒服。還有，運送死屍時，盡管屍體裝在袋子裏，但是仍然有傳染病散播的風險。
    所以，醫院的員工，除了運屍工，沒哪個正常人願意去乘坐這部電梯。
    周燦進去後，被要求按照規定穿上一次性防護服。
    無菌的那種。
    這個是收費的，會從病人的治療費裏麵扣除。
    哪怕是公立醫院，幾乎所有的用品和服務都要收費。因為大家要生存嘛。
    這個很好理解。
    醫院想要正常運轉，不賺錢，還老是巨虧，院長十有八九要被上級主管部門叫去挨批評。
    回來後，醫院的相關部門就會被院長罵。
    層層壓下來，最終臨床的醫護，以及劃價處的工作人員，沒一個敢拿公家的財產去康慨。
    有時候，一個針口貼都被計費了，請多理解。
    不是醫護人員小氣，是沒辦法大方。
    “13床的患者正在搶救，沒辦法探視。你要麽再等等，要麽下次。”
    裏麵一個護士聽說有家屬要探視13床的病人，趕緊出來阻止。
    窗口外的盧汾聽得清楚，不由心神再次緊繃。
    反倒是周燦，顯得很澹定。
    “沒事，我隻站在旁邊看看，不會妨礙你們搶救。”
    “這個恐怕不行呢！這不符合我們醫院的規定……”
    “你看，我衣服都換好了，探視手續也辦了，不能用一句病人正在搶救，不允許探視就把我給打發了。”
    周燦的態度很堅決。
    現在病房內正在搶救盧副主任的肯定是項主任等人，正好借這個機會看看他們的搶救水平。
    如果有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說不定還能在關鍵時刻搭把手呢。
    “那您在這裏稍等，我再去請示一下！”
    裏麵的護士拗不過他。
    主要是周燦的氣場太強大了，無形中的眼神交流，語氣，神態等等，都讓這個護士沒辦法拒絕。
    “不用請示了，醫生們正在忙著搶救，你去打擾他們，很可能挨罵。放心吧，規矩我都懂，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周燦用溫和的聲音說道。
    億萬富翁的身家，以及在圖雅醫院的超然地位，讓周燦與外院醫護交流時，能夠無形中占有很強的主動性。
    “好吧！可千萬別害我挨罵啊！”
    護士答應了。
    “我會注意的。”
    周燦看著這個二十七八歲的護士，突然覺得每家醫院的護士都一樣。工作很辛苦，做事情時，總是小心翼翼，生怕犯錯，挨罵。
    跟在她的身後，進了病區。
    裏麵大概有著四十多張床位。這個規模已經不小了，圖雅也是差不多的規模。
    不過圖雅醫院最近正在計劃擴大重症醫學科的規模，床位可能會再增加三十張左右。
    這也是受了周燦的影響。
    他在那場直播中一戰成名，導致全國各地有著源源不斷的危重症病人前來求診。僅靠急診科與心胸外科的小icu消化這些患者，根本行不通。
    而且小icu與重症醫學科的重症病房還是有一定的實力差距。
    真正要說到救人保命，還得是重症醫學科的重症病房。
    比如鄭大某附屬醫院的重症搶救能力，那是公認的強悍。在別的醫院基本上等於放棄的重症病人，隻要轉到他們那裏，多半能夠搶救過來。
    隻是有些病人的身體基礎條件太差了，即便搶救過來，治療一段時間後，情況穩定了。
    但是因為種種原因，可能再次病發。
    然後隻能再回那兒搶救。
    因為到別的醫院，多半還是治不了。
    再說一點，重症醫學科非常燒錢，完全就是集中整座醫院的頂尖醫生與護士，采購最先進的各種儀器設備，不計成本的搶救危重症患者。
    看似平均一兩萬，甚至三四萬一天的icu治療費用，但是醫院的重症醫學科仍然是虧錢運營。
    它的存在，可以極大的提升一家醫院的搶救成功率。
    醫院領導們對它，算是又愛又恨。
    周燦放眼掃去，可以看到重症病區內一片忙碌景象，這讓他仿佛又回到了在重症醫學科規培的日子。
    在這裏麵工作非常累，壓力極大，如果遇到一兩床爛病人，可能整個工作時間段都是神經緊繃，處於搶救忙碌狀態。不過在這裏麵可以學到很多知識。
    更能把所有的醫學知識高度整合，學會在臨床中的綜合運用。
    周燦在裏麵規培了幾個月，出來後，再到其它科室規培，明顯與以前的能力判若雲泥。再遇到重症病人，或者病人在臨床中突然休克、呼吸與心跳驟停等凶險情況，他都能較為從容的應對。
    可以說，當初在重症醫學科規培的那幾個月，給他的幫助實在太大了。
    包括後來胡侃主任逝世後，多次在手術室給患者做手術時，發生意外情況，周燦都能有大將之風，鎮定的指揮搶救。從而一舉奠定他在心胸內科手術室的隱形主帥地位。
    如今，心胸外科的重大手術，隻要風險稍微大一點的，幾乎必請周燦前去坐鎮或者直接主刀。
    而且隻要他參與，大家的內心就會特別踏實。
    他的目光觀察了一圈病區內的大致情況後，對省人民醫院重症醫學科的設備算是有了一個初步了解。其中有一些儀器比較老舊，說明這裏的儀器設備迭代很慢。
    圖雅醫院在硬件方麵，應該已經把省人民醫院給超了。
    說到底，一家醫院想要發展，還是得多收治病人，多收治能賺錢的病人。
    有了錢才能發展。
    光靠著上麵撥款搞建設，肯定行不通。
    盡管這兒的一些設備與儀器比較老舊了，但是醫護人員的護理與搶救都很專業，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紀律嚴明的大軍。
    在這一點上，圖雅醫院可能要稍微遜色一些。
    “老牌強院，一家家果然都是實力深厚啊！”
    周燦目前了解過的醫院有四家，老家的縣人民醫院，與圖雅、省人民醫院比起來，差距懸殊，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然後就是馨香醫院。
    它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周燦不太了解。前兩年，他去這家醫院坐診時，馨香醫院在方方麵麵的實力都比圖雅差遠了。
    不僅僅隻是體量上的差別，而是全方位的差距。
    包括醫護人員的水平，儀器設備，院區建設，紀律，工作風貌等等，都有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