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客場嘛！”
    周燦訕笑著準備揚起手撓頭，意識到手上戴著手套，需要盡可能保持無菌狀態，他又把手放下了。
    其實此刻戴著頭套，也不可能撓頭。
    麻醉醫生的地位相當高，更何況明馨主任還是項非主任的恩師，地位更高。周燦可不敢惡了這位女大老。
    這次借著救盧副主任的機會，有幸與省人民醫院的多位大老認識了，他相當珍惜。
    因為願意帶著團隊走進這間手術室的人，基本上都是與他誌同道合者。為了搶救患者生命，他們甘願冒巨大的風險。
    這份醫德，極為高尚。
    周燦特別願意結識這類醫護人員。
    不積小流，無以成大江。隻有團結更多誌同道合的醫生與護士，將來才能真正做大做強。這也是一種人脈資源的累積。
    “什麽客場不客場，能夠請你一起參與手術，就說明沒把你當外人。在搶救中，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船工，危險關頭，每個人都有義務發揮主人翁精神。”
    明馨主任估計受到的驚嚇不小，愣是又抓著周燦教訓了一頓，這才停止。
    不過她並沒有惡意。
    手術室被上級醫生罵，被巡回罵，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甚至發生過在手術室，主刀與麻醉醫生爭得麵紅耳赤的事情。
    大家都是為了讓患者得到更好的救治，思路不同，但是目標一致。
    “這可是您說的呀！那我鬥膽讓勾主任把接下來的手術任務也交給我行嗎？”周燦看向勾窮主任。
    腹腔鏡手術，勾窮主任才是主刀，有著最高話語權。
    “沒問題，我給你當輔助，如果有問題我會隨時叫停。你操作時覺得風險太高，一定要事先跟我商量。”勾窮主任見識了周燦那神乎其技的止血術與吻合術，他對周燦的信任度明顯增加了很多。
    放權的同時，還不忘下一個‘緊箍咒’，防止周燦闖出禍事來。
    可能還是覺得不太保險，他又看向腦外的吳庸明主任。
    “老吳，你也幫我盯著點，把把關，可千萬別出什麽事。不然大家都不好交代。”
    “行！”
    吳庸明主任沒半句廢話，一口答應。
    人也站到了周燦的旁邊。
    有了這兩重保障後，勾窮主任放心多了。
    手術繼續。
    周燦操控著內鏡開始迅速修補破裂的脾髒。
    要說人體哪個器官最脆弱？
    腦漿不能算是一個器官，它肯定是最脆弱的身體組織之一。脾髒則是所有器官中，最為脆弱的那一個。就連人體的腎髒都要比它結實很多。
    至於大眾公認的眼睛，這個器官算是人體上比較結實的器官了。
    隻不過因為玻璃體與眼膜很嫩，大多數情況下直接裸露在體表，所以才被大眾認為它脆弱。
    眼睛的耐受能力，抗打擊能力，其實比我們想像的強很多。
    脾髒的修補非常考驗醫生的縫合與結紮水平。
    幸虧周燦的結紮術晉升到了六級，否則想要修補脾髒就會困難很多。
    隻見他操控著內鏡臂杆對患者的脾髒進行清創、縫合、打結，整個過程如同行雲流水。速度更是快得驚人。惹得觀看的眾人心中不斷為他拍桉叫絕。
    十分鍾不到，周燦已經完成了脾髒的修複。
    看上去就像是一件摔壞的瓷器，經過修複以後，完整的呈現在眾人麵前。簡直無可挑剔。
    外科醫生的手術修複，比瓷器修複的難度高得多。
    因為瓷器就算摔得再爛，難的是拚湊，考驗的是耐心與細心。人體器官是活物，修複後需要保證它能夠成活，恢複該器官的大部分功能，甚至是全部功能。
    其中的技術難點非常多。
    “脾髒算是基本修複完成了。在護理中，至少一個星期內需要格外照顧患者的脾髒器官，盡可能讓它得到良好的休養。既不能讓它停擺，又不能太過勞累。”
    周燦完成脾髒修複後，對巡回護士說道。
    這其實也算是口頭醫囑的一種。
    手術做得再漂亮，護理與營養水平跟不上，也是白搭。
    在急診科做了那麽多台手術，查看住院的手術病人恢複情況時，周燦就發現術後的護理與營養都是極為重要。
    一些錯誤的護理，或者營養缺乏、不合理，都會導致患者術後並發症的風險增加。
    術後愈合周期也會明顯延長。
    “連老師，把周醫生交代的記錄好，一定要執行到位。”勾窮主任察覺到巡回護士似乎沒把周燦當回事，趕緊說了一句。
    在術後護理與營養支持方麵，圖雅醫院算是矮子裏麵拔高子，在省內屬於尖端水平。
    估計也就隻有省兒童醫院能夠在這方麵與圖雅醫院抗衡。
    其實每一家省級三甲大院，都有自己的強項與弱點。
    比如圖雅的護理很強，是因為當初建院的時候，它的名字叫做女子醫院。主要為官太太，權貴女兒，妻子看病，產後護理等等。
    此後它的護理技術代代相承，不斷發展壯大，而且吸引過來足夠多的此類患者，這才通過不斷積累，有了今天的護理水平。
    還有圖雅的大內科能夠在國內都有一定名氣，也是因為早期的時候有一位極為出眾的中醫，留洋歸來後，在圖雅創建了大內科。由一開始的呼吸內科，慢慢發展，直到如今各個內科亞科室齊全。
    即便到了現在，圖雅的呼吸內科仍然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而且圖雅的內科還有一個特色，主任級的內科醫生，大多數都喜歡研究一下中醫學，在診療中也喜歡中西醫結合。
    這相當於是一種傳承。
    任何一家能夠長盛不衰的大醫院，都是靠著這種一代代把技術傳承，積累，最終發揚光大。
    如果某家醫院隻有一兩個醫學領域的傳承，那就會顯得十分單薄，很容易在競爭中失敗。
    比如馨香婦幼醫院，也有著七十多年曆史的老牌醫院了。
    它一直隻有婦產接生這方麵的傳承，其它的兒科，婦科等等，都沒能發展起來。最終因為一場事故，直接導致它差點破產。
    反觀圖雅醫院，心胸外科也是一個王牌科室，胡侃主任逝世時，科室也是慘不忍睹。
    一度差點從一流王牌科室，淪落為三流科室。
    可是圖雅醫院並沒有受到特別嚴重的影響。
    因為圖雅醫院除了心胸外科，還有多個強大的科室支撐。
    這便是一座老牌強院真正的底蘊。
    絕對不是第三醫院花高價招個日本專家，買全套進口設備就能比擬的。便是馨香醫院，別看它現在發展勢頭迅猛，好像很強大的樣子。
    其實隻是虛胖而已。
    缺乏幾十年，上百年的積累，沒有底蘊，就像一棵樹木沒有深根。
    嚴重存在倒塌的風險。
    “好的。”
    巡回護士聽得勾窮主任發了話，趕緊老實的記錄好，以便術後能夠落實到位。
    周燦自然不會計較一個護士的冷待。
    尊重都是靠實力贏來的。
    有些巡回護士自認為資曆老，見多識廣，看過無數大老做手術。各種高精尖的手術，高難度的大手術，都已經看膩了。
    也就沒把周燦剛才展露出來的這點實力放在眼裏。
    隻能說，她太膚淺了一些。
    周燦或許算不上特別頂尖，但是剛才對脾髒的修複絕對不差。
    能夠有這個水平的醫生，在全國可能會有一些，但是在省內，應該是鳳毛麟角。
    因為內鏡手術的難度本身就要高於傳統手術。
    周燦修複完了脾髒後，盧副主任的體征得到了明顯改善。
    “血壓下降的速度幾乎停滯了，能夠穩住的話，手術時間也就可以延長許多。患者的心率也在慢慢回落，都是好現象。”
    一個小小的脾髒，卻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說到底，主要還是因為脾髒的血管破掉了，導致體內出血量頗大。這個對患者的生命直接構成嚴重威脅。
    明馨主任的話，無異於給勾窮主任等人打了一劑強心針。
    大家看到患者的情況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都感到十分振奮。
    也算是手術開始後，取得的第一個小成果。
    周燦沒有說話，而是專心的操控著內鏡開始查探他認為存在受傷的胰腺部位。
    當他的內鏡查探到胰腺時，發現這兒有一些積液。說明也存在出血，不過出血量可能不大，很快就自動止血了。
    “勾主任，幫我把胰腺往上麵稍微翻動一下。我懷疑出血源就在左側下方，您要小心一點，盡量別把傷口加大了。”
    他叮囑著勾窮主任。
    因為往上翻動胰腺組織，很容易造成本已經止血的傷口再次撕裂、出血。
    以盧副主任的血管狀況，別說是已經存在傷口了，就算沒有傷口，都容易撕裂血管。
    勾窮主任的內鏡手術水平相當不錯，小心翼翼的把胰腺往上掀。
    “天啊，那是什麽？”
    “好像是腫瘤！”
    “這種奇形怪狀的腫瘤，邊界並不清晰，最好做一個術中病理。”
    眾人盯著顯示屏，就在勾主任把胰腺往上掀起來以後，不少人發出很輕的驚呼聲。
    眼睛也是瞪得老大。
    誰也沒想到，患者的胰腺後麵居然存在腫瘤。而且看起來，很不友善的樣子。
    與人類的相貌一樣，心地善良的人，往往都會長得慈眉善目，一團和氣。內心陰暗狠毒的人，往往都是相貌可怕。
    即便沒什麽社會閱曆，看到一些人的時候，感到心中害怕，下意識的想要躲得遠遠的。說明那人很可能不是什麽好人。
    一個人的氣質與形像，與內心世界緊密相連。
    喜歡讀書的人，男人會變得儒雅，女人會變得知性。
    一肚子壞主意的人，眼神往往渾濁，且邪惡。氣質幾乎沒有。
    周燦盯著屏幕仔細看了看，然後又調整內鏡的角度，不斷觀察。
    “真沒想到是胰腺瘤，而且不像善類。勾主任，您看能不能取樣做個術中病理？然後再決定下一步手術方案？”
    這就是朋友幫忙做手術的好處。
    會毫無顧慮的為患者著想。
    胰腺癌被稱之為癌中之王，是最可怕的癌症之一。它的預後極差，三年生存率低到令人發指。
    治療這個病，最好的辦法就是早發現，早做手術切除。
    隻要腫瘤直徑不超過，基本上都還算是早期。這時候隻要切幹淨，根治的希望還是挺大的。
    周燦仔細檢查後，憑借經驗，覺得盧副主任的情況應該是早期。
    憑肉眼，並沒有發現明顯擴散。
    附近的淋巴、血管，也沒有受到明顯影響。
    這都是好事情。
    “跟家屬快速勾通一下，簽字後再取樣做活檢吧！”
    勾窮主任算是勉強答應了。
    此刻的手術主要還是搶救患者的生命為主，處理胰腺腫瘤，基本不在原來的手術計劃內。
    考慮到腫瘤的體積已經不算小，現在胰腺受了傷，如果不立刻切掉腫瘤，受到刺激後的腫瘤有可能瘋長，並且迅速發生擴散。
    到時候，盧副主任仍然還是難逃一死。
    最多就是生存期長一點而已。
    找家屬溝通的過程中，周燦並沒有閑著，而是繼續查探。
    最終發現胰腺存在一處破裂出血，與腫瘤存在密切關係。別的地方都還好。
    另外，他又查探了左腎。
    受傷較輕微，這個完全有自愈的可能。不過要警惕腎炎的發生。
    很快，外麵傳來消息，家屬同意手術，並且已經簽字。
    那還有啥好說的。
    周燦直接把整顆瘤子與周圍組織分離，然後切了下來。
    與血管部位的分離，讓每一個主任醫師觀看後，都是歎為觀止。
    他們們心自問，沒人能夠像周燦一樣把腫瘤這麽完好的分離出來。
    “沒想到周醫生不但吻合血管的能力一流，結紮血管的水平過人，就連分離病灶組織的水平也是極為驚豔呢！”
    “過獎過獎！”
    周燦吭哧吭哧著，給手術創口清創，然後縫合、止血。並且再三對周圍有可能發生擴散的淋巴等組織進行檢查，確認沒問題，這才結束手術。
    至此，腹腔鏡手術算是基本完成。
    術中病理結果很快出來了，惡性腫瘤的可能超過90%。看到這個結果，相信不少人都為患者捏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