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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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祁鎮問道:“你知道這個病怎麽治?”
    萬貞兒趕忙解釋道:“前些時日,奴婢照顧皇後娘娘的時候,翻看了一些醫術……”
    說到這裏,她偷眼瞧了瞧地上那三位太醫,不敢再說下去。
    很明顯,人家研究了一輩子醫術醫典,尚且尋不到治療之法,就憑你看了幾本書,就敢說自己能治?
    這話說出來,任得讓人笑話!
    朱祁鎮看了看萬貞兒,又看了看跪在身前的三名太醫,說道:“你不用管別人,隻要你能治好太後的病,朕定重重有賞!”
    萬貞兒這才說道:“奴婢看到過一個偏方,隻需用快子插入咽喉,便能化解痰症。”
    “不可,不可啊!”
    王思祖趕忙阻攔道:“太後的痰症淤塞,並非咽喉,而是在息道,若是用快子……這不是把人,把人……臣不敢言!”
    另外兩名太醫附和道:“王院使所言非虛,還望皇上三思!”
    朱祁鎮頓時猶豫了,王思祖說的息道,應該就是氣管。
    如此說來,萬貞兒的法子是要將快子插進太後的氣管裏,確實有些匪夷所思。
    “這方子……管用嗎?”
    萬貞兒說道:“回皇上,奴婢看到那個方子記載,確實是有人患了痰症,卡在息道,用快子通開阻塞的淤痰,病人才轉危為安!”
    朱祁鎮思來想去,這個方法還是太冒險了。
    畢竟隻是個偏方,而且,一個病例不具備代表性,可是……
    床榻上,孫太後臉色蠟黃,互相困難,再不做什麽就來不及了!
    最終,朱祁鎮下定決心,拉著孫太後的手,鄭重道:“娘啊,孩兒這就給您醫治,若是治不好……”
    他掃了一眼王思祖三人,冷冷道:“孩兒就讓這幾個庸醫下去給娘陪葬!”
    王思祖大駭,趕忙說道:“皇上,是那個宮女要求……”
    朱祁鎮冷冷道:“朕剛才說了,若太後有什麽不測,你們三個都要去陪葬!”
    “可是,臣等給的結論是……”
    “沒錯,你們身為太醫,眼睜睜看著太後病情惡化,卻束手無策,無計可施,讓你們去陪葬覺得冤嗎?”
    王思祖神色極其糾結,說道:“若太後娘娘真的有什麽不測,臣等自認學藝不精,下去給娘娘陪葬也就是了,可是,那個宮女要求用偏方,臣等是反對的!”
    “為何反對?”
    “因為……她說的那個法子,凶險至極,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憂!”
    “出了事,拿你們是問!”
    王思祖撓了撓頭,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您是不是搞錯了,是她要求用偏方,萬一出了事……”
    “還是拿你們是問!”
    “嗯……皇上聖明!”
    王思祖終於明白,事到如今,講理是不可能的。
    隻希望那個宮女的偏方能起到作用,否則,自己可能真的難逃一死。
    事實上,朱祁鎮並不是個嗜殺之人,今天著實是氣壞了。
    即便在曆史上,那個被譽為大明之恥的戰神本神,卻也不是一無是處,因為他廢除了一項自古以來的製度——殉葬!
    不要小看這個舉動,說是人類文明的一大進步也不為過。
    孔子曾經說過一句話: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這個俑指的是人傭,便是用來殉葬的,最為人熟知,就是秦陵地宮發掘出來的兵馬俑。
    若是譯為白話,就是第一個製作俑陪葬的人,是要斷子絕孫的!
    這句話乍一聽,似乎有些難理解,為何製作俑的要被罵?
    用傭殉葬,比起用活人殉葬,不是進步了嗎?
    若這樣理解,那是因為沒有代入當時的語境。
    朱熹曾在《四書集注中給這句話做過注:“俑,從葬偶人也。古之葬者,束草為人以為從衛,謂之芻靈,略似人形而已。中古易之以俑,則有麵目肌發,而大似人矣。故孔子惡其不仁,而言必無後也。”
    商朝時期采用活人殉葬,周朝時予以禁止,利用芻靈,即草人來代替。
    最初的草人隻是略有人形,而後世諸侯國奢靡之氣大漲,又開始製作更為精致的人俑,精益求精之下,人俑和活人愈發相似。
    照此趨勢發展下去,不知哪一天,人殉又要複出!
    因此,孔子強烈譴責這種行為,希望製造人俑的風氣能夠及時得到遏製,這才有了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自此之後,雖然有些王朝也會使用人殉,這種現象卻比較少見。
    比如在宋朝,不但沒有殉葬,做皇帝的反而還會遣散宮女出宮嫁人。
    到了明朝,朱元章開國以後,可能是因為他極強的占有欲,居然重新恢複了殉葬製度。
    後宮的嬪妃,隻要一起睡過覺的,沒有孩子的,全部都要陪著他一起下葬。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天順年間,朱祁鎮經曆了大起大落,嚐盡人間百態,猶追念不己,抑何其感溺之深也。前後在位二十四年,無甚稗政。至於上恭讓後諡,釋建庶人之係,罷宮妃殉葬,則盛德之事可法後世者矣。
    就連前世的朱祁鎮都有這樣的覺悟,作為現代人,更是不會出現什麽殉葬的想法。
    可是,今天實在是太氣了。
    隻是一口痰卡在氣管,身為太醫,竟然束手無策?
    這也太過分了吧!
    萬貞兒拿了一根快子,小心翼翼來到孫太後榻前。
    她先是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然後去掰孫太後的嘴,卻感覺到非常吃力。
    王思祖忍不住說道:“太後娘娘氣血上湧,牙關緊閉,你這樣是掰不開的!”
    朱祁鎮瞪了他一眼:“既然知道,還不去幫忙?”
    “是,是!”
    王思祖這才站起身,上前兩步,然後捏住孫太後的下頜,輕輕一用力,嘴巴便張開了。
    萬貞兒拿著快子,準備刺下去,可是……
    她隻是看到書中提起這個方法,自己又沒有親自試驗過,如今孫太後性命攸關,她更加不敢下手。
    王思祖急得一頭汗,說道:“姑娘,請快些吧,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萬貞兒更加緊張,手一直抖,說道:“我,我不敢……”
    “這有什麽不敢的?”
    王思祖急不可耐,一把搶過她手中的快子,對準孫太後的咽喉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