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吾乃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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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符氣喘籲籲小跑進來,道:“兩位殿下,有聖旨!”
聞聽此言,朱祁玉和周王相互對視一眼,紛紛感到不解。
朱祁玉心中納悶,南海衛在京師萬裏之外,傳遞消息非常費時費力,如果皇上有什麽旨意,為何不讓周王一並帶過來,而是要單獨派人跑一趟。
周王也是差不多這個想法,自己才剛來幾天,怎麽又有聖旨?
他很清楚,皇上從來不會在專業上指手劃腳,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朱祁玉說道:“侄兒染病臥床,出行多有不便,還請叔父代為接旨!”
周王點點頭,然後問道:“何人前來傳旨?”
袁符說道:“是萬妃娘娘!”
“什麽?”周王大驚失色,問道,“你說誰?”
袁符如實道:“就是……萬妃娘娘。”
朱祁玉見狀,問道:“你說的萬妃,是辰妃娘娘嗎?”
萬辰妃是朱祁鎮的妃嬪,當今二皇子朱見潾的生母,其父萬聚原是涿鹿衛的一名士兵,後封為正五品錦衣衛千戶。
袁符搖搖頭,道:“不是辰妃,是萬妃!”
朱祁玉大為不解,問道:“宮裏哪裏還有第二個萬妃?”
周王似乎想到什麽,問道:“是不是新晉的貞妃娘娘?”
袁符點點頭,道:“正是!”
朱祁玉好奇地問道:“貞妃是哪一個?”
“是……”
周王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便說道:“回頭再跟你解釋吧!”
說完之後,他便匆匆起身,出去迎旨。
朱祁玉還是一頭霧水,喃喃道:“皇兄何時又納妃了?為何不見邸報……”
大約過了一刻鍾,門開了。
隻聽周王的聲音傳來:“娘娘裏邊請!”
緊接著,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殿下請!”
朱祁玉立刻緊張起來,先是將床幔緊緊拉起來,然後用被子把自己蒙上,側過身,將臉對著牆壁,說道:“臣弟身體不便,未能恭迎娘娘鳳駕,還望恕罪!”
“殿下不必多禮,本宮來此,便是為了毒瘡之症!”
聲音很清脆,朱祁玉蒙在被子裏,卻也聽得清清楚楚。
隻不過,這聲音……為何聽起來有幾分熟悉?
此時也顧不得考慮許多,便將被子蒙在頭上,說道:“斑瘡毒性太強,娘娘還是離遠些,莫要感染了……”
周王也走上前來,說道:“祁玉侄兒,快來看看,這是誰?”
朱祁玉更是疑惑,想要看一看這位新晉的皇妃是何人,竟然不遠萬裏來到南海衛傳旨,可是,又擔心自己的病……
刷!
周王一把撩開幔帳,說道:“祁玉侄兒,皇妃娘娘來看你了!”
“別,快……快出去……”
朱祁玉有些不知所措,隻好用被子將自己的頭蒙上。
“這瘡毒性太強,還請娘娘……”
“殿下,是我呀!”
“我知道……咦?”
朱祁玉突然愣了一下,似乎意識到什麽。
“殿下,你不記得我了嗎?”
朱祁玉越聽越感覺不對勁,先是用手遮住臉上上的毒瘡,隻露眼睛出來,緩緩轉過頭……
“你……”
麵前這人,並非穿戴鳳冠霞帔,而是很普通的裝扮,不知情的,如何也猜不到竟是大明皇妃。
“你不是……太後娘娘身邊的……”
萬貞兒嫣然一笑,道:“對呀,就是我!”
朱祁玉突然反應過來,趕忙再次轉過身去,說道:“是臣弟唐突了,還請娘娘恕罪!”
不管人家以前是什麽身份,現在是大明的皇妃,自己的大嫂。
萬貞兒說道:“殿下說的哪裏話,本宮自京師來到南海衛,是奉皇上諭旨,徹底清除斑瘡之毒。皇上還說,這些年來殿下遠居海外,為國操勞,辛苦了!”
“臣弟身為大明藩王,本該鎮守一方,這毒瘡症實在是……唉!”
朱祁玉的心情很複雜,自己出海已有三年了,背井離鄉的感覺並不好受,還要和那些西洋人打交道,這些都不算什麽,隻是這毒瘡來的太突然,讓人防不勝防。
卻不知皇上為何要派一位嬪妃出海,究竟是怎麽想的?
這萬氏雖是宮女,自小沒那麽嬌生慣養,卻始終是一名女子,更何況,還是皇上的嬪妃,萬一出點什麽事,該如何是好?
“哈哈!”
周王突然笑了笑,說道:“祁玉侄兒,你還不知道這位萬妃娘娘的本事吧?”
萬貞兒趕忙說道:“殿下莫要取笑……”
“這怎是取笑?”
周王搖了搖頭,歎道:“真沒想到,我大明竟然出了一位女神醫,娘娘醫術之高明,由衷讓人心服口服!”
朱祁玉這才反應過來,問道:“娘娘也通醫術?”
“那是自然!”
周王甚是感慨,將萬貞兒救治太後,成立尚醫局,又把皇上從鬼門關拉回來的經曆敘述一番,特別是搶救皇上那一次,太醫院根本束手無策,若再遲些,現在已經是太子靈前繼位了……
朱祁玉聽完,心中大為震撼。
真想不到,太後身邊一名平平無奇的宮女,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卻不知能不能治得了這毒瘡……
“娘娘醫術高超,實在是令人佩服,隻是臣弟患了毒瘡,擔心傳染,還請娘娘和周王叔移步到議政廳,共商大事!”
萬貞兒知道,朱祁玉是擔心傳染給自己,便說道:“殿下不必擔心,本宮在登島之前,便已經種了牛痘,不會再染病。”
說著話,她將手臂上的衣袖撩開,露出玉蔥般的小臂。
朱祁玉趕忙回過頭,道:“臣弟不敢唐突!”
萬貞兒緩緩道:“殿下請看,這是染病後的症狀!”
朱祁玉這才回過頭來,仔細看了看,確實,皮膚上有一些疤痕,看起來很新。
“這是……怎麽回事?”
萬貞兒收回手臂,說道:“這便是種了牛痘後的症狀。”
朱祁玉更是不解,看向周王,問道:“牛痘……是何物?”
周王搖了搖頭,道:“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萬貞兒解釋道:“自京師出來之前,皇上曾交代過一種治療天花的……哦,對了,這種毒瘡,還有一種名字,叫天花。”
朱祁玉問道:“為何叫天花?”
萬貞兒想了想,說道:“周王殿下,金貴要略是不是有記載,我記不清了。”
周王略加思索,道:“《金貴要略有雲,染此斑瘡者,有吐涎,色蒼,微癢而煩,脈微,日數十發,必皰陷,故雲天花。”
“對,就是這個!”
萬貞兒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周王殿下走的急,後來皇上發現一種特殊的治療方法,擔心傳旨之人說不清楚,便委任本宮出使南海衛,定要根治這天花之毒!”
接下來,她將自己的經曆大致敘述一番。
萬貞兒和周王一行路線大致相同,都是從京師出發,先坐火車,抵達寧波後,轉為鐵甲艦,航行十幾日,抵達澹馬錫島。
她是個聰明人,做事極有條理,她很清楚,想要給人治病,首先需要保證自身的安全。
因而,抵達之後,並沒有急著登島,而是命人在島上尋了幾名染病之人,又買來幾頭牛,開始種痘。
說白了,就是提取人身上的天花毒瘡,轉接到牛的身上。
由於牛和人的身體構造不同,天花病毒對人類而言是極其致命的。
不知為何,這毒瘡到了牛身上,隻是輕微的感染。
這種情況下,牛身上長出來的水痘,也稱之為牛痘。
更加離奇的是,即便是將這牛痘重新傳染給人,至多也隻是產生一些輕微的不適。
用現代醫學的理論來講,牛痘的作用就相當於是疫苗,讓人產生抗體。
有了抗體,便具有了免疫力,就不再畏懼天花病毒。
僅僅過了三天,這些牛便開始出現水痘。
這些水痘當中,便是天花病毒。
接下來,就是取痘,種痘。
萬貞兒更是以身試藥,用銀針蘸著毒汁,刺入自己的手臂當中。
又過了兩日,在接種的部位,開始出疹子。
三日後,疹子慢慢變成水皰,隨後,脫落,結痂。
整個過程當中,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麽不適。
隻是一些輕微的頭暈和發熱,比如感染天花之人,簡直天差地別。
萬貞兒大喜,果然,一切都如皇上所言,感染牛痘隻是輕症的天花。
既然已經證明沒問題,那麽皇上還說過,隻要感染了牛痘,便不會再感染天花。
雖然不懂為什麽,不過,皇上是不會錯的!
朱祁玉聽的有些湖塗,便問道:“將毒瘡種到牛身上,等牛染病,出了水痘,再種回到人身上,就可以治病了?”
萬貞兒點頭道:“正是如此!”
朱祁玉還是不懂,問道:“為何?”
“這個……不甚清楚,大約是染病之後,體內出現一些抗體……”
“抗體是何物?”
萬貞兒搖頭:“不知,隻是皇上這麽叫,我便也跟著叫。”
朱祁玉無奈,道:“好吧,你繼續說。”
“有了抗體,便不會再被感染,就是這個原理!”
“我已染病多日,為何沒有抗體?”
“按照皇上所言,你的體內已經有了抗體,隻是這天花之毒引發的一幹症狀還未消除。”
朱祁玉還是不懂,不過,他始終堅信,既然是皇上說的,肯定是對的。
“娘娘還請吩咐,臣弟配合便是!”
萬貞兒說道:“很簡單,接下來要大規模製造牛痘,接種到所有人身上,這樣,人們便不會染病,至於已經染病的,就需要周王殿下多費心了。”
周王點頭道:“我們這邊已經在嚐試各種藥材,已經有了些進展,應該很快就能尋到治病的良方。”
萬貞兒又說道:“既然如此,還請周王先種痘,避免感染。”
朱祁玉說道:“還是我先來吧!”
萬貞兒隻好解釋道:“殿下,你已經染病了,不需要再種痘。”
“哦,那好吧……”
周王倒也不含湖,說道:“事不宜遲,盡快開始吧!”
三人商議之後,便著手開始行動。
萬貞兒帶人製造的第一批牛痘還有現成的,直接給周王和來自京師的太醫們種上。
隻不過,在種痘的過程中出了些風波。
很多人一聽,這玩意就是天花,頓時嚇得不輕。
好家夥,躲都來不及的,上趕著染病?
無奈之下,周王給大家講明緣由,並以身作則,做出表率,才平息了眾人的疑惑。
朱祁玉的命令傳下,幾乎南海衛所有的牛都被征集起來。
緊接著,萬貞兒又招了一些婦人加入自己的隊伍,開始大規模種痘。
南海衛上到各位文武官員,下到黎民百姓,所有人都要種。
大街小巷當中,時不時地傳出孩子的嚎哭聲,哭聲格外的嘹亮。
若是種痘之後,症狀嚴重的,便接到專門設立的營地,並有專人照顧。
整個過程有條不紊,進行的很順利。
三日之後,周王開始出疹子了。
他的症狀比較嚴重,頭暈乏力,全身發熱。
這使整個太醫院陷入了恐慌,大家都認為,周王應當是染病了。
豈不是說明,所有接種牛痘之人,全都染了病?
可是,有些人和周王一起接種,並沒有什麽症狀。
還有的人,隻是出了些疹子,才一天時間便沒事了。
周王仔細觀察手臂上,在紮過銀針的地方,明顯的起了很多皰疹。
身上的症狀和郕王有些相似,隻是看上去沒那麽嚴重而已。
老仆王德端著食盤進來,滿臉憂愁,道:“王爺,您昨天滴水未進,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吃點東西。”
周王搖頭:“實在是一點胃口都沒有,聽說染了天花會食欲不振,直到今日,方才感同身受。”
王德又說道:“萬妃娘娘派人傳了話,出了水痘,定會食欲不振,這時候,吃不下也要吃一些,有了精神,病才能好。”
周王聞聽此言,努力喝了兩口粥,又放下了。
“本王倒不是擔心自己的身體,隻是……萬妃娘娘的種痘之法,究竟有沒有效啊?”
王德似乎想到什麽,說道:“王爺,我也種了,隻是出了些疹子而已,什麽事也沒有啊!”
周王此時頭昏腦脹,渾身難受,本來還堅挺著,聽到這番話,更覺得難受,沉著臉:“你出去!”
“王爺,您吃了飯……”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